為何侮辱魯迅

劉超

全國解放的那年夏天，云南大學文史系特邀“國寶級教授”劉文典前來演講。這一次，劉文典講的不再是《莊子》，也不再是《紅樓夢》，而是魯迅，題目為《關于魯迅》。這是他首次公開談魯迅。

劉文典說當年他和魯迅都是章太炎的學生，同在北大文科教書。最初，兩人“雖然常常見面，但是很少往來”。有一次，劉文典剛好經過魯迅的教室，便好奇地走了進去聽魯迅講課，結果一聽就聽了兩個小時。于此，劉文典發現魯迅關于西洋的文學、藝術以及中國所謂的“舊學”的知識都十分淵博，“從那天以后，我就非常佩服他、崇拜他。”當然，這種“佩服”“崇拜”更多源自對魯迅學識的贊賞。至于魯迅人格的偉大，他“那時還沒有發現”。用劉文典的口頭禪說，他對魯迅沒有做到“十二萬分崇拜”。

此次演講為時約兩個小時，聽者擠滿了教室，歡聲不斷，笑語連天，劉文典自己也感覺極好。令劉文典意想不到的是，翌日云南的報紙上就刊登了批評他的文章，并且在接下來不到20天的時間內，當地報紙先后發表了27篇討伐劉文典的“檄文”。

后來，全國思想改造進入高潮，有人當面責問劉文典：“你為什么侮辱魯迅？”

劉文典理直氣壯地說：“絕無此事。”

對方說：“二十多年前，你在西南聯大講課時公然用小拇指比喻魯迅，試問你有何居心？”

劉文典這才想起當年的往事：有一次上課，他談及在日本留學期間自己曾跟章太炎學《說文解字》，順便說了一句“魯迅也參加了學習”，同時他舉手伸出了小拇指，僅此而已。沒想到自己當年的一個小動作，今朝居然成了別人攻擊自己的把柄。

劉文典坦然一笑，說：“用小拇指比喻魯迅確有此事，但那是表示尊敬他。中國人常以大拇指比老大，小拇指比老幺，這都是表示年齡的。自古英雄出少年，魯迅在我的同窗中最年輕有為，我敬佩他是當代才子。”

此話一出，責問者無詞置辯。（摘自《講臺上的民國》天津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