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陛下

劉繼榮

大學時的好友假期出游，順路來看我，就在我家住了幾天。正逢老公出差，孩子感冒，我忙得不可開交。

幾天下來，她感慨道：“看見你這樣忙忙碌碌，身不由己，我不敢要孩子了。”我一愣：“你都看見什么了？”她同情地說：“看見你一日三餐洗煮燒煎，比保姆還辛苦；看見你櫛風沐雨，要接送孩子上學，還要忙工作，幾乎變成機器人；看見你凌晨兩點還不能安歇，要給孩子喂藥喂水，像個苦役犯；還看見你的皺紋與眼袋，看見你無窮無盡的付出。”她嘆息：“女人最好的年華就這樣交付掉了，人生還有什么樂趣？你看我，工作時無憂無慮，出游時無牽無掛，多好。”

我笑了：“你什么都看見了，可唯獨沒有看見我的快樂和幸福。”她瞪大眼睛，驚訝地看著我，半開玩笑地說：“你不是在自欺欺人吧？”

我告訴她，兒子剛上幼兒園第一次吃雞翅時，才兩歲半的他將雞翅藏在白襯衣的袖子里，晚上帶回來要與我分著吃。我至今記得他津津有味地吸吮那半截雞骨頭的饞相，每每想起他衣袖上留下的那片黃色油漬，我心里就會有一抹淡淡的溫暖。

朋友若有所思，臉上不再是戲謔的表情。

走在路上，兒子像個小男子漢，懂得讓我走在他的右邊。他說：“媽媽是近視眼，我來保護你！”過馬路的時候，他會沖著車流大喊：“你們快讓開，我媽媽要過馬路了！”仿佛我是無比尊貴的女王，所有人都得謙恭禮讓。

朋友爽朗地笑起來，她說：“好羨慕你，女王陛下。”我告訴她，去年5月的一個中午，兒子很晚還沒回來，我在外環路上找到了他。這一路，槐花開得純白如雪，幽香撲鼻，兒子正專心致志地往樹干上寫字，一棵接一棵地。他對我說：“今天是母親節，我沒能買到康乃馨，就來到了這里。”花開得那么好，卻有人采摘，兒子就用水彩筆寫下了這些稚拙的留言：“這是我送給媽媽的花，請讓它好好地開，不要摘。”望著這一路盛開的槐花，我知道這是最好的母親節禮物。

前天，我和兒子一起去醫院驗血。當醫生宣布兒子和我血型相同時，他一下子歡呼起來：“太好了，如果以后媽媽生病需要輸血，就可以抽我的了！”旁邊驗血的人和醫生都感動地說：“有個這樣的孩子，真好。”

（摘自《坐在路邊鼓掌的人》中信出版社 圖/zz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