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紀年 長風破浪會有時

這段時間，被老師們戲稱“遲到專業戶”的我一反常態，每天都是最早到校的那一撥。在空無一人的教室放下書包，我便直奔藍姐的辦公室，接受她的單獨輔導，潛心等待一鳴驚人的時機。課堂筆記也不落下，一改往日學習上的懶散態度——如藍姐所言，即使下定決心藝考，文化課也占成績，千萬不得掉以輕心。

周日，我約了在省繪畫比賽中認識的美術生朱杰碰面，他也建議我不必焦慮，一步一步地接近目標。朱杰分析藝考流程，規劃這看似“不可能的任務”——以我的繪畫功底，每日的晨間“密訓”加上暑假集訓，配合下半年高強度練習，拿下美術統考大有希望。

“暑假我該去哪兒參加集訓……去培訓機構？”我急切地詢問。畢竟我所熟悉的美術生，除了未曾謀面的徐煜學姐，便只剩朱杰了。

“這好辦呀，我幫你和導師商量，暑假來我們畫室唄！”朱杰的爽快令我受寵若驚，不敢相信天下有這等好事。

他解釋說，一個畫室里考生多，才會氣氛好，不同思維與畫風的互相撞擊，對所有人都是一種促進。這也是導師的主張。“何況芥末大神還是大獎選手，歡迎都來不及……”

此番談話也令我迷霧漸散，大有收獲。

回來的路上，我總感覺有人在身后跟隨，偷偷打量著我。

幸而是大白天，我也不示弱，加緊腳步拐進巷子，背靠在墻壁上等待。聽見腳步聲近了，我一下從巷子里跳了出來。

眼前這人牛仔褲、臟球鞋，竟是付瀟，不知何時還染了一撮黃毛。我有一個多月沒見付瀟了，一直在教室刷題或是找藍姐練畫，幾乎忘了他的存在。

我倆都被嚇著了，同時驚叫。我扯住他新挑染的碎發，嚷道：“鬼鬼祟祟干嘛？還跟蹤我？這個黃毛，誰給你染的！”

付瀟吃痛，忙勸我住手：“別……別扯，痛……這不是，好奇你和誰約會嘛！”

“誰要你操心，拾掇好自個兒！”我驚魂未定，索性道出心聲，“快高三的人，打扮跟小流氓似的，誰要和你講話？”

付瀟揉揉頭發，委屈道，他只是關心我。于是我語氣緩和了，為這陣子的“失蹤”道歉，又向他宣布了我要報考美院的決定。我告訴他，今年暑假可能會“失蹤”更久，去畫室集訓。

“芥末……我們還是好朋友嗎？”付瀟遲疑問道。

“廢話！”我摘下去年生日他送的發箍，遞給他，“喏，你給我的，我天天戴都開線了，罰你拿去給我修好。”

付瀟連連點頭。

“修好找我，帶上作業，以后和我一起學習。”我轉身就要走，又忽然想起什么，“記得把頭發染回來，不然，我給你剪成禿子！”

我依舊躲在辦公室練畫，有不懂便詢問藍姐。我有時也會帶上付瀟，抓緊一切機會惡補文化課，他數學好，我英文佳，互補互助。我時常還會收到餃子的來信，聆聽她的見聞，知道她與徐煜重歸于好。據餃子所述，徐煜是循著我的插畫找來的，這更令我欣喜若狂。

遠在澳洲的徐煜學姐愿意在藝考上助我一臂之力，她囑咐我去找柯老師，說有一批畫稿與攻略寄存在他那兒，極具參考價值。

我飛速去找柯老師，借閱徐煜留下的珍貴資料。柯老師從柜子里翻出資料，一同存放的還有校刊，那本被餃子丟棄的校刊。這些東西柯老師一直精心保存著，餃子與徐煜這兩位學生，實在給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他目睹情同姐妹的倆人，因不同理想與信念反目，好在殊途同歸，最終她們都找回了初心。

柯老師把資料和校刊給我，我還能看清校刊封面上的泥水痕跡，那是她們拼搏過、迷茫過、遺失過的青春，如今都安靜躺在我懷里。

我嗅到一種使命感，微妙而強烈。

這大半年餃子的來信，每一封開頭都是熟悉的“見字如晤”。從去年冬日第一封信開始，我和餃子的命運便緊密相連，似一支復調旋律，此起彼伏，纏繞不息。她對我的期盼與呵護，散落在每一個句子，每一個標點之間，將我從迷失盡頭拉回。

征途必然坎坷，前路模糊不清，困難顯而易見。但那又如何？我已深思熟慮，獨立做出決斷。況且那么多人在幫我，全世界都在幫我。

我撫摸那本弄臟了的校刊，想把餃子的東西還給她。我要去郵局，這次寄出的不是信件，而是這本遺失了許久的校刊，她曾親手編織又遺棄的夢。我想，餃子收到它的那一刻，便會明白我的千言萬語，我的所有決定。

——這一次，你的夢，我來圓。

尾 聲

從辦公室拐彎，漫長的走廊，懸掛著近十年來每一屆畢業生的集體照。我從照片墻前緩步經過，也步步邁入不同年代的青春。

柯老師在照片上，還有藍姐，那時候她還在讀書，青澀稚嫩；我看見餃子和徐煜親密立于照片一隅，肩并著肩，仿佛從沒有分離。

我居然還看到了付瀟，他剃著寸頭沖我笑。我看見班上的所有同學，也看見我自己！我的頭發又變長了，清爽地攏到耳后。陽光甚好，一群人嬉笑著，互相整理衣領與頭發，對著畢業照鏡頭，爆發出歡呼。

閃光燈一亮，不同時空的我們，終于露出同一個燦爛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