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對你說

李顯

一、給你一個驚喜

這天下午，愛麗雅經過城市西郊火車站時，忽然從身后走來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可憐兮兮地說：“您好！能借我點零錢嗎？我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我保證，一有錢就還給您。”

愛麗雅看著眼前這個渾身臟兮兮、肚子干癟的流浪男孩，不由動起憐憫之心，拿出3個1元錢的硬幣，送到他手里。小男孩高興地說了聲“謝謝”就跑開了。愛麗雅苦笑著搖了搖頭。

一個星期后，當愛麗雅再次路過西郊火車站時，身后突然有人喊了一聲“您好！”她回頭一看，竟然是上次乞討要錢的那個小男孩。顯然，小男孩又是來“借”錢的，就在她準備拿點零錢打發他走時，他從兜里拿出3個硬幣，認真地說：“這是還您的錢！我在這里等您好幾天了。”

愛麗雅驚訝不已。沒想到，一個流浪乞討小男孩會真的還錢，而且為了還錢在這等了好幾天。當初還把他當成了小騙子，以為“借錢”是他騙錢的一種小把戲。她有些感動地說：“錢不用還了，送給你！”

“真的？”小男孩一臉的驚喜。

愛麗雅認真地點點頭，說：“如果你愿意，明天這個時間，你還在這里等我，我會給你一個更大的驚喜。”

小男孩高興地點點頭，轉身跑開了，跑出老遠又回頭望了望，看樣子他對愛麗雅說的更大的驚喜充滿好奇與期待。

小男孩跑遠了，愛麗雅才想起來忘記問他的名字。兩天前，愛麗雅來到一家孤兒院做老師，她想幫幫這個守信用的小男孩，可不知道院長能否同意。

愛麗雅來到孤兒院，告訴卡特院長，那個借錢的小男孩很特別，很可愛，這樣講信用的好孩子不應該在街上流浪，希望院長能收留他。卡特院長提醒愛麗雅，有愛心、做善事是好事，可街上流浪的孩子很多，不可能把他們都接進來，院里的經費十分有限。愛麗雅又堅持說，可以把自己的工資拿出一部分，用來支付這個孩子的費用。見愛麗雅態度堅決，卡特院長只好答應。

二、追趕喬恩

愛麗雅滿心歡喜地來到西郊火車站，只見那個小男孩已經等在那里，在他身邊還有四五個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

見愛麗雅來了，小男孩高興地跑上來，認真地說：“您好！我忘記告訴您了，我叫喬恩。他們幾個是我的好朋友，他們和我一樣，都想要驚喜。”

愛麗雅笑了笑，為難地說：“喬恩，我給你的驚喜是，把你送進孤兒院，那里有吃有穿，有書讀……很報歉，因為條件有限，我幫不了你的朋友。”

喬恩的臉色突然黯淡下來，表情復雜地看著愛麗雅，然后拉著他的伙伴一步步往后退。

愛麗雅奇怪地問喬恩怎么了？

還沒等喬恩回答，身后突然有人叫喊：“喬恩，你給我站住！”愛麗雅回頭一看，叫喊的人竟是卡特院長。

這時，喬恩和他的伙伴們猛地轉過身，撒腿就跑。

看來卡特院長認識喬恩，他們之間一定有什么故事。想到這，愛麗雅抬腿就追。身后又傳來卡特院長的喊聲：“別追，讓他跑，我叫警察。”可愛麗雅沒有聽，繼續追。

喬恩和他的伙伴跑得很快，穿著高跟鞋的愛麗雅跑掉了一只鞋，但她沒有放棄，光著腳丫子一瘸一拐地追了一條街又一條街，眼看就要追上了卻不小心崴了腳，疼得她一下子癱坐在地上，汗流浹背的她看上去十分狼狽。她本以為喬恩會趁機跑掉，可出乎她意料的是，當喬恩發現她癱倒后，竟然停了下來，表情復雜地看著她。

就在這時，一輛警車駛來，卡特院長和兩名警察跳下車，直奔喬恩。喬恩像被點了穴一樣站在那里，默默地看著愛麗雅，直到卡特院長和警察把他拉上車，呼嘯而去。

三、接頭暗號

愛麗雅回到孤兒院，從卡特院長那里得知喬恩的情況：他的父母因販毒吸毒而死，他在街上流浪多年。一個月前，他被送進孤兒院，可他桀驁不馴，經常偷偷跑出去，而且把院里的東西偷拿出去。卡特院長十分氣憤地說這回要對他嚴加看管，一定不能再讓他跑出去，因為他的體檢報告出來了，他患了艾滋病，這太可怕了！而愛麗雅的工作就是時刻盯緊他，當然也要同他保持距離，小心傳染。愛麗雅問院長，是不是應該告訴喬恩他患了什么病，也許他知道了會小心，注意不傳染別人。卡特院長直搖頭，說千萬別告訴喬恩，因為他很不聽話，如果他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以他的性格，肯定會利用“傳染”來進行要挾，或者去咬人……那就太可怕了。

喬恩被隔離看管在一個小房間里，盡管屋子里有床，有電視，有玩具，可他一點也不感興趣。除了愛麗雅之外，凡是跟他接觸的工作人員都“全副武裝”。愛麗雅和喬恩的房間之間有一道鐵網，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她的監視之下。從喬恩被抓進來之后，他沒說過一句話，愛麗雅與他解釋，她是新來的老師，之前，她并不知道卡特院長會去，不是院長派她去抓他的。可喬恩還是一副十分不友好的樣子，像個啞巴一句話也不說。看來他一直在記恨愛麗雅，認為她故意用驚喜騙他，把他抓回來。

這天晚上，躺在床上一直沒有睡著的愛麗雅突然聽到隔壁房間里有動靜，于是假裝熟睡，偷偷把眼睛睜開一條縫隙。只見喬恩躡手躡腳地下了床，然后輕輕地打開門走了出去。其實，白天他也可以出去到院子里活動，但都是在愛麗雅的“陪護”下，現在他一個人出去干什么？

愛麗雅并不擔心喬恩溜出孤兒院，因為院里的前后大鐵門都緊鎖，圍墻就連大人也很難爬出去。她立馬起來，悄悄跟在他后面。

喬恩來到后院的大鐵門前，見四下無人，他用手連敲了三下大門。這時，門外也傳來了敲門聲。躲藏在假山后面的愛麗雅心里一驚，原來喬恩是來跟門外的人用暗號接頭，門外的人是誰？

“波比，是你嗎？”喬恩小聲問。

“是我，喬恩。”墻外傳來回答聲。

愛麗雅聽出墻外說話的波比應該也是個男孩子。

“這回他們看得更嚴了。特別是那個追我的愛麗雅，總盯著我，再逃出去就沒那么容易了。”喬恩有些喪氣地說。

“我想不通，那天，她已經倒在地上了，你可以逃掉的，為什么站住不動了？”波比奇怪地問。

“以前，我跑時，從沒有人追我，她是第一個追我的人。我想，她是個好人，我本想去扶她起來……”喬恩說。

愛麗雅聽了心里一暖，沒想到自己的追趕竟觸動了他，卡特說他是個冷血的壞孩子，可她不相信，想更深地了解他，從他剛才說的話可以看出，他并非冷血。

“你把耳朵貼上來，我跟你說個秘密。”喬恩又說。

說完秘密喬恩就悄悄跑回屋子。

由于離得較遠，愛麗雅沒聽見喬恩說的秘密。

四、破窗而出

第二天晚上，喬恩又偷偷跑到后院鐵門前，敲了三下之后，門外就傳來三聲敲打聲。接著從墻外飛進來一個口袋，喬恩打開袋子，從里面拿出一把鐵錘和一個沒有充氣的游泳圈。

這一切都被假山后面的愛麗雅看得一清二楚。她很納悶，喬恩要這兩樣東西做什么？

喬恩拔下游泳圈的氣門，然后大口大口地吹氣，沒多大會兒功夫氣就充滿了，他拿著鐵錘和游泳圈跑進男廁所。

因為是男廁所，愛麗雅沒有貿然跟進去，在外面仔細聽里面的動靜。突然，里面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她嚇了一跳，顧不上那么多，沖了進去。

只見廁所拐角處的窗玻璃被打碎了，喬恩已經順著下水管爬到了窗戶上。原來，他個子小夠不著下水管，就用充了氣的游泳圈墊腳抬高，真有他的！

愛麗雅跑上去，但窗戶較高，她伸直胳膊也夠不著喬恩。“別跑！喬恩，你得了艾滋病，需要治療，快下來！”情急之下，愛麗雅說出喬恩的病。

大半個身子已經鉆出窗外的喬恩愣了一下。這時，外面傳來波比的喊聲：“快下來！我接著你！”

喬恩大聲對外面的波比說：“去幫我問一下，什么是艾滋病。”說完就縮回身子，溜下窗臺，靜靜地站在那里。

愛麗雅本以為喬恩會逃之夭夭，萬萬沒想到他會聽她的話，驚喜地上前抱住了他，使勁在他額頭上親吻了一口，激動地說：“我就知道，你是一個聽話的好孩子！”她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頭，“你放心，我不會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你能不能答應我，以后不要再往外跑了？”

喬恩還是跟以前一樣，一句話也不肯說。愛麗雅檢查了一下，見他沒有被劃傷，就讓他回房間休息，她一個人開始清掃那些碎玻璃。

愛麗雅說到做到，沒有把喬恩打碎玻璃外逃的事說出去。由于喬恩并沒有答應她不再往外跑，她不能掉以輕心，還得加倍小心地看著他。

五、一直想對你說

這天晚上月光如銀，喬恩見愛麗雅睡著了，又偷偷來到后院鐵門前，敲了三下，門外沒有反應，又敲了三下，仍沒有回音。顯然，波比沒有來。他氣嘟嘟地回去了。

一連多天，波比都沒有來，喬恩很生氣，他跑到哪兒去了，為什么不來跟我說話？

也許是因為波比多天沒來。喬恩心情不好，這天早上他發起了高燒，昏迷中一直在喊波比的名字。

愛麗雅從醫生那里得知，喬恩患了急性白血病，加上艾滋病病毒發作，情況非常糟糕，他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經過幾天的治療，喬恩的燒退了，他又能起來下床走動了。晚上，他又偷偷跑到后院鐵門前，敲打了3下。讓他驚喜的是，門外立馬傳來3聲敲門聲。他高興地說：“波比，你可來了！你跑哪去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生病了。”波比說，“嗓子都燒壞了。”

“對不起，我還以為你把我忘了呢。我這幾天也生病了。”喬恩說，“噢，你幫我問了嗎？到底什么是艾滋病？”

“是一種能夠傳染給別人的病，”波比說，“你得小心了，不能和別人共用餐具，不能讓別人碰你的血。”

“會死人嗎？”喬恩又問。

“會。不過，他們說，如果聽醫生的話，就能治好。”停了一下，波比突然問：“那天晚上，你為什么不跳窗跟我跑呢？”

“愛麗雅老師發現了我，如果我跑了，院長一定會罵她，懲罰她，我不想她因為我被罰。”喬恩說，“你知道嗎，那天晚上她吻了我！”說到這，他顯得很興奮很自豪，“那種感覺真好……她就像一個天使！”

“那你以后還打不打算逃出來了？”波比問。

喬恩說不能把病傳染給別人，得先把病治好。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大叫起來：“愛麗雅老師吻了我，我會不會把病傳染給她？你一定要去幫我問明白。”

第二天晚上，波比來告訴喬恩，他的病不會傳染給愛麗雅。喬恩這才放心，他讓波比每天晚上都來陪他說話，聊天，講外面的故事。

從那以后，波比天天晚上都會準時來陪喬恩。

兩個月后，喬恩的病情急轉直下，一病不起。

自打喬恩病倒后，一直都是愛麗雅在照顧他。這天早上，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喬恩滿眼渴望地看著愛麗雅，愛麗雅來到他身前，握住他的手，輕輕地問：“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淚水從喬恩的眼里流淌出來，他吃力地說：“愛麗雅老師，”這是喬恩被抓進來后第一次開口說話，“我和我最好的伙伴波比約好，每天在后院敲三下鐵門，接頭，說話。我好多天沒去了，他一定急瘋了。我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求您，去告訴他，就說我去外地治病了。如果他知道我死了，一定會傷心死……”

愛麗雅眼里含著淚說：“你不會死的，一定會好起來。”

“愛麗雅老師，您能再吻我一下嗎？”

愛麗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淚水一下子涌了出來。她微笑著，慢慢俯下身，深深吻住喬恩的額頭。這時，她聽到喬恩微弱的聲音：“我一直想對您說，我……愛……您……”

愛麗雅抬起頭，發現喬恩臉上帶著微笑，安祥地閉上了眼睛。“我也愛你！”她放聲痛哭起來。

晚上，愛麗雅來到后院鐵門前，連敲了三下門。

“喬恩，”是波比的聲音，“這些日子一直是我在陪你說話，我的第二職業是配音演員，模仿別人的聲音是我的特長。你打碎玻璃的那天晚上，波比被車撞死了，我怕你知道傷心……”愛麗雅哭成了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