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半島問題決不可被誤讀

李俊強

現在，有些人對中朝關系和朝鮮半島問題的認知出現了偏差。一些極端言論時不時在網絡上爆出，容易被國外解讀為中國的態度。而國外很容易將具有官方背景媒體的言論視為中國的態度。另外有些人在考慮朝鮮半島問題時，容易將美國忽略，一是忽略美國在解決朝鮮半島問題時所發揮的作用，二是忽略了中美之間到底是一種什么關系。其中以下三個方面最為突出。

第一、對國家態度的錯誤解讀。首先必須明確的是，在外交方向能夠代表國家態度的只有外交部。即使人民日報和新華社也只是國家態度的間接表達方式，中間尚有轉圜余地，其所發表的言論并不是板上釘釘的事。最近朝鮮官方通訊社朝中社直接點名批評某些媒體，認為相關的言論砍了“朝中關系的支柱”。這也引發了國內對這些媒體文章的過度關注，并根據其文章內容過度解讀國家態度，尤其是對俠客島公眾號和環球網評論的過度解讀。俠客島作為人民日報海外版編輯部公眾號，環球時報/環球網由人民日報社主辦與出版，其兩家風格一向大膽犀利，不僅不能代表人民日報的態度，更遑論代表國家的態度，最多就是官方的一種側擊敲打方式。

而真正代表國家態度的外交部，外交部長王毅2016年2月在美國重申中國對朝三點基本立場——“我們反對朝鮮發展核武器；半島不能戰、不能亂；中國正當的國家利益必須得到保障。”至今，外交部的一系列發言始終沒有改變這三點基本立場，并且始終堅持和平解決半島問題。

第二，把朝鮮半島問題從國際環境中剝離出來單獨對待。首先必須明確的是，中國作為一個崛起中的國家，中國依舊走在崛起的路上，以歷史為鑒，崛起型國家所面臨的國際環境是最為復雜的。朝鮮半島問題僅僅只是中國所面臨的眾多問題中的一個，也不是中國所面臨問題中最為嚴峻的。臺灣問題、國內經濟轉型、軍隊改革、“一帶一路”戰略的實施、美國對中國崛起的遏制等，這都是中國面臨的問題。而有些人在考慮朝鮮問題對策時，一是容易將中國單獨拿出來，過于夸大中國的作用，忽略了美日韓俄等國在其中的作用，忽略中美俄日韓朝六國之間錯綜復雜的關系；二是忽略中國的國情，在提出中國拿出資金、資源、兵力的同時，而不去考慮從哪些地方抽出這些資金、資源、兵力。

第三，中國對朝鮮有恩，朝鮮應該知恩圖報。這是民間比較流行的一種觀點，其證據在于當年中國傾全國之力參加抗美援朝戰爭，在朝鮮半島犧牲了幾十萬人，并因此錯失了收復臺灣的最佳時機；朝鮮戰爭之后，中國大力援助朝鮮建設；正是因為《中朝友好合作互助條約》的簽訂，朝鮮得到中國的庇護，美國才不敢軍事進攻朝鮮。這里無需論證其觀點正確與否，因為其出發點就是錯誤的，國與國之間的關系向來是以利益為根本導向，私交、恩惠雖說也會對國家關系產生一定影響，但利益才是國家關系的根本。

中朝之間也是如此，同為社會主義國家、血濃于水的兄弟情等都不是兩國友好的原因，其本質在于，兩國自建國起，一直存在安全上的相互依靠關系。朝鮮自朝鮮戰爭后一直依靠于中國的保護來遏制美國的侵略傾向，而中國自建國后也依靠朝鮮的戰略緩沖地帶，有效隔絕美國對中國東北重工業基地的威脅。新中國建國初期，東北經濟總量占全國1/3以上，其中工業占85%；志愿軍入朝前，美軍B-29重型轟炸機屢次入侵中國東北，給中國造成一系列人員傷亡和財產損失，在周恩來以外交部長名義多次致電聯合國安理會抗議后，美國遠東空軍依舊持續侵入中國領空，瘋狂進行偵察、掃射、轟炸。當時作為新中國工業心臟的東北三省，直接暴露在西方陣營面前，中國的安全局勢急劇惡化。但是自朝鮮戰爭后，美軍再無法對東北產生任何實質性的威脅，東北獲得一個安全的發展環境。所以說，安全需求是中朝兩國保持友好關系的根本原因。

并不是說中朝關系不會出現變化，只是不能在現在出現變化，其主要原因就在于中國現在沒有過多精力來處理朝鮮半島問題。半島保持和平，中國才有精力去處理其他問題。即使朝鮮現在在國際上不斷給中國制造麻煩，但是畢竟只是麻煩，外交部單獨就可解決這些麻煩，而不像當年的朝鮮戰爭，中國要發動全國的資源來應對。雖然現在中國實力在不斷增強，朝鮮即使生亂，中國也不用動用全國資源。但是，對于那些不在乎生戰甚至鼓動推翻朝鮮現政權的人，在這里問一句：一旦朝鮮發生戰亂，中國要向東北投送多少兵力才能確保戰火不會被引入國內？中國要投入多少社會資源來應對朝鮮難民對東北社會的沖擊？中央要投入多少精力才能足夠應對半島亂局？中國現在的經改、軍改、“一帶一路”等會不會受到影響？半島亂局會不會引發中美俄之間發生戰爭？

首先，現在不是解決朝鮮半島問題的最佳時機。這個很好理解，如前面所講，中國面臨的問題有很多，而且很多問題都是處于解決中，中國很難將其暫停下來或者分心再來處理朝鮮問題。軍改、經改、“一帶一路”都是沒有完成的工程，由于其特殊性又不能暫停下來。朝鮮半島一旦出事，那么中國勢必要從這些進程中抽出精力和資源來應對。“一帶一路”作為國家戰略，對中國建立一個新型經濟發展格局乃至未來的新型國家格局都意義非常；軍改能否成功意味著中國以后能否擁有一支能打贏現代化戰爭的軍隊，其直接影響著國家安全；經改意味著中國能否走出現有經濟發展形勢，能否促使中國經濟在以后保持健康快速的發展。更何況臺灣現在的獨立傾向越來強，臺灣問題也迫切需要及早解決。

而朝鮮問題卻不同，中國需要朝鮮半島能夠保持和平、不亂、不戰，中國東北方向得以保持一個穩定的局面，這也是中國迫切希望實現的一個目標。這也是外交部為什么在歷次涉朝言論中都一致強調：半島問題要和平解決。當然朝鮮核問題并不等同于半島問題，朝鮮核問題只是眾多半島問題中的一個，這個是中國想要解決的，中國外交部也始終強調：半島不能有核。但關鍵的問題在于解決朝鮮核問題的鑰匙并不在中國手中，朝鮮擁核自保的目的很明顯，而朝鮮的安全擔憂很明顯來自于美國。而美國歷來堅持不向朝鮮做出安全保證，并不斷用武力激化半島矛盾，關于其原因的評論性文章有很多，這里就不再贅述。但我們依舊要問一句：美國為什么不給朝鮮安全保證？

其次，朝鮮問題牽一發而動全身。三八線本身就是冷戰時期，中蘇與西方對抗的結果。當年與朝鮮半島局勢相同的越南和德國之所以能統一，其根本在于美國因損失過大而從南越撤軍，北越隨后統一南越；冷戰末期蘇聯自顧不暇，放棄東德，隨后東德并入西德，德國再次統一。但是，冷戰結束蘇聯解體，中俄與美國的對抗并沒有結束，朝鮮半島的陣營劃分依舊很明顯，韓國依靠美國，朝鮮在一定程度上寄托于中國的保護，并且兩國并沒有放棄統一對方的目標；美國沒有放棄韓國從半島撤軍的打算，中國也沒有改變中朝友好關系的意圖，俄羅斯更是時不時與朝鮮暗送秋波，日本則是別有企圖的時不時發表一些言論試圖激化半島局勢。朝鮮正如一戰時的薩拉熱窩一樣，很難估計朝鮮問題引爆后，會對東亞局勢造成什么影響。這也是為什么中國強調堅持和平解決半島問題，避免惡化周邊局勢，而美國始終別有用心的試圖攪亂半島局勢。

另外，美國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第一，競爭依舊是中美關系的主旋律。雖然最近在習特會上，兩國領導人成功建立了互信，美國也放棄將中國列為匯率操縱國，但是這并沒有改變中美兩國關系的本質——競爭。美國作為世界第一大國，維護世界霸權地位才是其根本需求；中國作為一個崛起中的國家，打破美國世界霸權地位，建立一種符合中國利益的新型大國關系才是中國最想達到的目的。在這么一種情況下，中美兩國很難對其根本利益進行調整，也就很難改變兩國的競爭關系。在中美競爭這個主旋律下，朝鮮問題處理起來就非常棘手，因為無論中國如何處理朝鮮問題，朝鮮半島都有很大的幾率不再穩定，這就有可能被美國利用，將半島作為一個破壞中國穩定的切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