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的生日

秦德龍

爺爺的生日，是“八一”。對，“八一”建軍節這天，是爺爺的生日。每逢爺爺的生日，全家人都要聚到一起，與爺爺共享天倫之樂。

沒錯，爺爺是個老革命，13歲參加八路軍，親歷抗日戰爭、抗美援朝戰爭，參加過大小戰斗100余次，多次死里逃生。過去，爺爺常到中小學做報告，激勵青少年做好革命事業的接班人。雖然，爺爺一天比一天老了，但他人老心不老，總喜歡給自己過生日。爺爺說，活一天，賺一天嘍。多活一天，就是多賺一年！

生日這天，爺爺總要全身披掛，戴上各種戰斗勛章。當然，還要換上那身洗得發白了的老式軍裝。爺爺說，我是個戰士呀，永遠是個戰士！爺爺的話讓全家人肅然起敬。大家圍繞在他的身邊，聽他講戰斗故事。爺爺講的故事，充滿了智慧和勇敢，也充滿了火藥和血腥。爺爺講的故事，兒孫們聽過了無數遍，但還是特別愛聽，因為，爺爺講故事的時候，永遠是那么深情，那么激昂。

但是，爺爺從來沒講過自己的生日，沒講過自己的生日為什么是8月1日。每當兒孫們問他時，爺爺總要黯然神傷。爺爺從來不肯講自己的生日，這其中有什么秘密呢？

爺爺80歲生日這天，小孫子想了個辦法，要打探爺爺生目的秘密。小孫子說，爺爺，我想把自己的生日改成8月1日，我要和爺爺一起過生日！

爺爺意味深長地笑了。生日是母親的受難日呀，怎么說改就改呢？

小孫子也笑了。爺爺，您中我的計啦，您的生日是后來改過的吧？

爺爺一愣，拍了小孫子一巴掌。不錯，爺爺的生日是改過的。因為，爺爺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天！

兒孫們坐在爺爺的身邊，要他抖出生目的秘密。

爺爺的眼角潮濕了。爺爺講述了自己的故事。日本鬼子侵略家鄉那年，生父和生母都被鬼子害死了。爺爺僅是個十來歲的娃子。父母活著的時候，家境貧寒，從來就沒給自己的娃子過過生日。父母死了，娃子就更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生日了。后來，爺爺參加了八路軍，就把自己的生日確定為“八一”建軍節了。爺爺是革命軍人啊，革命軍人的生日，就是自己軍隊的節日！

爺爺的故事講完了，兒孫們都沉浸在故事的回味里了。爺爺這一生坎坷、多難，是位德高望重的革命老人。建國以后，爺爺把自己的經歷寫成了一本回憶錄，可是卻因此被打成了“反革命”，成了人民的對立面。這個視政治生命為第一生命的革命老人，幾乎瘋掉了。在這種突如其來的巨大打擊下，爺爺開始了悄悄地寫日記。當然，爺爺不是為了發表，爺爺戴著“反革命”的帽子呢，也沒有發表的資格啊。爺爺寫日記，是為了讓自己活下去，是為了抑制那不斷冒出來的自殺念頭。爺爺每天都在重復著同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的回憶和感悟，書寫在日記本上。不過，爺爺每天只寫那么幾頁。爺爺的日記，寫了幾十年。寫日記，成了一種習慣，不管刮風下雨，堅持不懈。

講到這里，爺爺拿出了一摞日記本。這些日記本，款式陳舊，有的已掉了顏色，在太陽的照射下閃耀著光輝。

爺爺把日記本給兒孫們分發了下去。小孫子捧著爺爺的日記本，發現日期是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