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早期工會的發軔與起步（中）
——早期工會及工人組織團體的建立情況

■豫秦

中國早期工會的發軔與起步（中）
——早期工會及工人組織團體的建立情況

■豫秦

馬克思指出工人階級的解放要求“工人間的兄弟團結”，當工人階級“組織起來并以知識作為指導的時候”，人數便能發揮作用。辛亥革命前后，中國近代工會及工人團體開始真正誕生。一方面，伴隨著工人階級從自發到自為的轉變，工人階級開始自發組建團體。這種團體既受傳統因素的影響，也有外來思想的啟發。另一方面，各政治派別也非常關注中國勞工問題，因而積極吸收借鑒國外工會思想，使得中國工人階級組織建設在指導思想的源頭上所呈現出的多樣化特征。

第一，受以孫中山為代表的資產階級革命派直接推動或影響下建立的工會組織及團體。孫中山提出的三民主義的革命綱領與民生主義的理念，也是國民黨人在勞工問題上的總的指導思想。首先，其推動建立深受傳統秘密結社組織影響的工人組織。孫中山本人即在美國參加洪門組織致公堂，并推動該組織轉型成為資產階級革命組織，信奉其所提出的“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建立民國、平均地權”的主張。在日本橫濱，他所領導的興中會會員、擅長聯絡工界的會員尤列即在當地唐人街華僑工界組織的俱樂部活聯系活動，建立“中和堂”。在尤列、陳少白等指導下，該組織成為受孫中山革命思想指導的團體，不再禮拜關羽。后來，尤列又前往新加坡，組織下層工人在1901年建立中和堂，禮拜關羽，懸掛青天白日旗，以“忠心義氣手足相扶”為旨意，為成員添置革命書報等，宣傳革命黨人的主張，團結農工。該組織此后還在吉隆坡、梹榔山等建立分堂。參加人員也加入新加坡同盟會。該組織“只限于農工人物，富商巨賈，實不便參與也”，因而頗受農工信仰，勢力日漸擴大，尤列本人更是“有左右工界能力”。正是依賴這類組織，孫中山所倡導的革命思潮開始在南洋傳播。工人階級也深受啟發，積極支援他地工人斗爭或是直接采取斗爭行動。在孫中山領導革命黨人進行革命活動時，工人階級更是積極支援，或是捐錢捐物，或是直接參與其中，“會黨”特征突出。如1906年萍瀏醴起義中，哥老會、洪福會等組織中的工人就積極參與。可以說，這也是孫中山為代表的革命黨所推動組建的具有傳統會黨色彩的工人組織。

直接受孫中山等領導的現代工人組織也有所發展。一方面，是相對純粹的工人組織。孫中山進行革命的過程中，得到工人的大力支持與幫助，加之工人階級日益成為革命力量的重要組成，他非常重視工人群體的團結協作。1913年二次革命失敗后，孫中山前往日本。他要求黨員鄺石、趙植芝以及海員黨員黃本、林來等在海員中組建工人團體“僑海聯誼會”。這一組織成為海員群體的早期重要組織之一。趙植芝此后還前往香港組建聯誼分社，以便利革命活動。在孫中山的指導下，陳炳生、林偉民、蘇兆征在內的一批海員認識到他們必須團結起來，建立自己的組織，為改變自己的命運而斗爭。“聯義社”等兄弟會組織開始建立。陳炳生1913年加入中華革命黨及聯誼社，后孫中山委任他擔任“滿提高”船分部長，他甫一上船，就重視海員的組織建設。在他的動員下，“中華海員公益社”宣告成立。此后在港各輪船的華人海員紛紛成立這一組織。后來陳炳生在香港設立總組織，即“香港中華海員慈善會”，并在港府立案，成為合法組織。又如廣東地區茶居工人眾多，多以具體工種職業類聚，行會組織非常之多。1918年，孫中山離開廣州前往上海前，即囑咐該業工人黎端，對茶居業行會組織進行整頓。在當年秋天，廣州茶居工會建立，并在廣州警察廳登記備案，成為合法工會組織。該組織為一個典型的職業工會組織，會員為從業的工人，沒有雇主。該會還頒布制定章程，孫中山并為其發給手諭。

另一方面，則是受孫中山為首的革命黨人影響建立的以工人為主的勞資混合的工界團體，以香港、廣州機器工人的組織較為典型。1905年同盟會成立時，孫中山就派人在廣州、香港的機器工人中活動，推動建立工人組織。1909年香港華人機器會成立，1910年改名研機書塾，正式在港登記注冊，名為學術研究，實為革命活動。1913年改稱香港中國機器總會。該組織建立后，積極為會員介紹工作，開展救濟、教育等工作，積極參與革命活動。如該會機工參與了黃花崗起義等革命活動，一些機工英勇犧牲。1920年該會改稱香港華人機器會，成為中國機器總會的組成成員后，才變為工人為主的團體。1909年廣州機器研究工會成立，成員包括勞資雙方人員。后該組織改名廣東機器研究總會。

此外，如1917年國民黨員周品三等在廣州組建的“華僑工業聯合會”，參與者包括了工、商、政、學各界人士，該組織也為資本家把持。勞資混合團體及受資產階級思想指導的工人團體的建立，對于啟發工人覺悟，使工人走向團結也發揮了積極作用。這些組織不僅在工人互助等方面進行活動，還積極參與到孫中山領導的革命活動中。但這些團體從指導思想方面存在的局限性，特別是勞資混合團體本身也是勞資兩個階級妥協的產物，使得對工人階級權益的根本維護等方面無法有顯著作為。加之面對北洋政府的彈壓，壽命短暫，無法有所作為。

1920年孫中山重組廣州軍政府，頒布《內政方針》，提出“提倡工會”、“保護勞工”、“促進工人之生計”的具體主張。此后廣州軍政府從立法方面出臺《廣東省工會法草案》、《暫行工會條例》等，對工人建立組織團體、進行斗爭進行立法保護，可以說非常進步。伴隨著國共合作進行國民大革命，在“扶助勞工”思想下，國民黨領導下的工會組織獲得較大發展。然而由于其從根本上奉行調和主義思想，加之內部派系紛爭，使得國民黨治下的工會組織無法根本代表工人階級，維護工人階級權益，并使工人階級發揮在民主革命中之作用。一些工人組織或是淪為招牌工會，或是直接被國民黨右派所利用，成為革命工人組織及活動進行的障礙。

第二，中華民國工黨在勞工問題的主張上，深受孫中山影響，以民生主義為指導，強調勞資協調合作。一方面其直接建立工人組織。如1912年該黨下屬唐山工黨就組織為工人謀福利的公益社，建立夜校、讀報室、演講隊等組織，提高工人智識。其還領導組建了包括唐山制造廠機務處同人聯合會、唐山礦務局同人聯合會等工人團體。另一方面，其積極推動或幫助工人組織的建立。如在該黨要人韓恢的暗中幫助下，上海商務印書館排字工人組建集成同志社，“此即為今日之商務印書館工會之窠穴，篳路藍縷之功，不可沒也”。上海制造局工人所成立的“上海制造工人同盟會”、上海繅絲女工所成立的“繅絲女工同仁會”也是在工黨推動下建立。后者后來直接歸屬工黨，改名為“工黨繅絲女工同仁會”，由工黨負責組織各項事宜。與工黨自身勞資混合的特點相對應，工黨建立的這些工會組織是典型的勞資混合團體，提倡“團結全體工界”，因而斗爭手段非常“慎重穩健”，對罷工一般不予提倡。

第三，以無政府主義為導向的勞工團體。如無政府主義者劉師復即在廣州茶居工人中組建茶居工會。1909年他還在廣州組建了中國理發工人第一個工會組織——“廣州理發工人工會”。通過類似組織，宣傳無政府主義思潮，使得無政府主義在工人中頗有影響。劉師復去世后，無政府主義者繼續在工界活動。如1920年一部分廣州機器工人在無政府主義者梁一余、朱敬等領導下組織成立互勞俱樂部、覺然俱樂部等組織。同年4月，梁一余、李德軒、朱敬等把這些廣州工界工人的下層團體聯合起來，組建“廣東機器工人維持會”。該組織是廣東機器工會的前身，無政府主義者一度把持該組織。留日學生、無政府主義者莫克明、黃藝博組織“工人合助社”，孫中山用宣紙親題招牌。他們深入各手工業作坊中，了解工人工作與待遇，號召建立工會。經過四五個月的活動，他們就通過“工人合助社”幫助工人組建了四十多個“手工業工會”，包括機織、洋服、玉器、爆竹、油漆等手工業領域。他們還幫助這些工會制定工會組織章程、組建工會支部委員，到廣州公安局辦理登記手續，保證合法性。其在廣州工界一度影響很大。盡管無政府主義提出的“結團體、求知識”的主張具有積極性，其在工界開展的一系列活動也在反帝反封方面有一定成績，但其所貫徹的無政府主義思想，卻始終反對政治斗爭，對工人階級接受馬克思革命理論、覺悟提高的負面影響也是不言而喻的。

第四，這一時期工人自發組織的工人團體也有所發展。如1912年上海制造業工人組建制造工人同盟會，并于當年7月7日在上海張氏味莼園舉行成立大會。成立當日，即發表號召，“華人視工如牛馬，以致工業不振，家與國因此日貧。現工人同盟會既成立矣，嗣后如有不平等之事，一體罷工，自謀生計，勿依賴于一班富豪及腐敗之官員也”。這一時期工人自發組織的團體中，傳統結社的影響仍較顯著。如上海海員工人所組建的團體就包括了名為“焱盈社”、“均安公所”在內的大小不等的數十組織。盡管這些組織在福利救濟等方面有所作為，但彼此界限清晰、各自為政。如“焱盈社”、“均安公所”以地域為標準，前者主要是廣東籍水手，后者主要是寧波水手。林偉民與朱寶廷開展本地海員組織工作建設時，以香港海員大罷工進行現身說法，讓工人們認識到打破地域、行幫界限團結起來建立統一組織的重要性和必要性。1922年7月2日，上海海員工會正式建立。工人自發組織的團體其出發點與落腳點均是維護工人的基本權益，斗爭宗旨明確。然而，由于處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工人階級自發組織的團體往往處境更為艱難，壽命很短。

這一時期產生的上述工人組織盡管在推動工人階級開展斗爭、改善待遇等方面有積極意義，但也存在著顯著的局限性。十月革命前后馬克思主義廣泛進入中國，伴隨著中國共產黨的出現與發展，在馬克思主義指導下的統一的中國工會組織的建設，使得中國工人階級的組織建設與斗爭運動迎來曙光，開始轉入一個嶄新的階段。

（作者單位：中國勞動關系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