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

作者簡介：何燁（2001.4-），寧鄉(xiāng)一中高二年級的讀，指導老師：龍瀟。

又是一年平安夜。冷清的大街早已被紅綠白三色飾物占得滿滿當當，人造圣誕樹立在每個街道的拐角，硬生生將一點不真實的綠意擠進這個城市。寒風呼嘯著穿過無數(shù)高樓間陰暗的小巷子，狠勁地往行人衣服里鉆。

此時街上走著的多是結伴的人，互相依偎著抵御寒風。然而蘇青卻是獨自一人，手里抓著一張有些褶皺的畫。看著街上往來匆匆的行人成雙成對地走過，她瑟縮著，騰出一只手把圍巾拉嚴實了些，好讓那冷風沒縫兒可鉆，可心頭還是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寒意。在四周紅綠白三色的朦朧色調(diào)里，蘇青開始回憶自己變得如此落魄的原因。

蘇青開的是一間漫畫工作室，今天是平安夜，所以定少不了節(jié)日特輯之類的東西。雖然這些活動都會提早策劃好，但是最后的檢查還是有必要的。蘇青很早就到了工作室，和助手們打過招呼后，打開電腦開始工作。然而打開節(jié)日策劃的文件的時候，蘇青愣住了：那些花費她好幾個晚上完成的系列宣傳畫竟然不翼而飛。

是昨天忘記存檔了？還是有人動過我的電腦？不不，大家都是一個工作室的，沒有必要。或許是電腦病毒……

蘇青慌了。如果不能在這個平安夜好好展現(xiàn)出工作室的特色，出版社一定會和她解約的。蘇青不愿讓自己親手種下的花還未綻放就夭折。好在有個助手的電腦里存了線稿，蘇青趕緊開始上色。今天本該是輕松的一天，把節(jié)日特輯交給出版社后就能回家慶祝，但這個差錯，卻讓蘇青的工作室里在平安夜彌漫著“下一秒就要截稿”的死亡氣息。

今晚的約會，大概會遲到吧？他會生氣的吧。蘇青一邊回憶著宣傳畫的細節(jié)，一邊想著。她和男友在大學相識，畢業(yè)后成了戀人。剛開始的那一段時間相當甜蜜，但隨著兩年時間的流逝，他們現(xiàn)在僅是節(jié)假日才有些聯(lián)絡。說起來，他們正是在畢業(yè)后第一個平安夜確定關系的。機會難得，一會兒去見他的時候，帶上一幅畫當做禮物吧。蘇青幸福地想著，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或許是想要讓工作室有更好的發(fā)展，又或者是想快些見到男朋友，總之蘇青終于趕在夜幕來臨之前補完了宣傳畫，完成了出版社給的任務。她從畫夾里找出那幅精心為男友準備的畫，就匆匆出了工作室前往約會地點。

當蘇青從寒風里進入咖啡廳的時候，男友正一臉不耐煩地坐在最近門的位置，桌上僅有一杯已經(jīng)冷掉的咖啡。蘇青趕緊過去坐下，微笑著向他解釋遲到的原因。

真是對不起，我的宣傳畫出了些問題，只好從線稿開始重新上色……

然而，冰冷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

分手吧。男友面無表情地吐出了三個毫無溫度的詞語，蘇青感覺周圍的空氣瞬間凝固。我們在一起這么久，你也應該知道我們不合適。哪有情侶只有逢年過節(jié)才見面的？哪有周年紀念約會還遲到的？你應該早就知道我們之間的感情已經(jīng)淡了吧。我知道你是個不會糾纏的人，雖說有些諷刺，但當初我也正喜歡你干凈利落這一點。那就這樣吧。

說完，他起身，三步并作兩步就邁出了咖啡廳。蘇青從頭到尾只是呆呆地看著他，一言不發(fā)地捏緊手中的畫。回過神時，她已經(jīng)一個人失魂落魄地走在寒風里了。

真冷啊。蘇青吸吸鼻子，感覺視線有些模糊。啊，不許哭。她對自己說。但是委屈就像是潮水一樣奔涌而來，控制不住。

我做錯了什么？是我故意要弄丟原稿的嗎，是我故意要約會遲到的嗎，是我故意要淡了感情的嗎？兩個人的事怎么能說是我一個人的錯？我的所有的努力難道都是沒有意義的嗎？

蘇青帶著體溫的淚水迅速在寒風中變得冰涼。忽然，有什么東西叮叮當當滾到了蘇青腳邊。她低頭一看，是一個系著紅綠絲帶的小鈴鐺，在四周的霓虹燈的映照下縈繞著點點微光。蘇青抬起頭看四周，發(fā)現(xiàn)這個小鈴鐺是某個商店掛在店外的裝飾品。由于風大，掛在外面的四個鈴鐺全都被吹落了，在街道上四散開來。一個體型臃腫的圣誕老人，正在艱難地彎腰撿鈴鐺。他想彎下腰去，無奈肚子太大，手夠不著鈴鐺。他又試著蹲下去，結果一個重心不穩(wěn)，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蘇青在一邊看著，心想，他大概會放棄吧，只是幾個鈴鐺而已。但“圣誕老人”并未就此罷休，他努力站了起來，摘下帽子，接著脫掉了上身笨重的圣誕老人的大紅襖。一個纖瘦的少年從圣誕老人的軀殼里鉆了出來。少年看起來還是個中學生，穿得很單薄，一下子從大紅襖暴露在寒風中，他不禁打了個冷顫。接著，他十分利索的撿起了地上的三個鈴鐺。蘇青愣了愣，然后馬上跑過去把手里鈴鐺遞給他。

你不冷嗎？蘇青問他。

冷啊！可是不扔掉累贅，怎么拿得到東西呢！少年接過鈴鐺，笑了，笑得同他手里的鈴鐺一樣光彩奪目。他向蘇青道謝后，轉身進了店內(nèi)。

扔掉累贅？蘇青看了看手中皺巴巴的畫。她沉默了一會兒，笑了。

身子似乎暖和些了。這次的宣傳畫或許能獲得好評吧？她雙手攏攏圍巾，在無風的街道上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