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友坤
我是70后,在大山里長大,大學報考的是“農林種植”,進了大學,有堂課,老師問到大家的理想,我脫口而出:我要成為班上第一個掙到100萬的人。同學們大笑,都覺得我特俗氣。
畢業后,我頭一件事,是利用自己業余學習的計算機知識,給一家小公司當網管。干了三個月,對方只肯給一個月的工資。我一大早就坐在公司大門前,不吃不喝,逼他們給錢。坐到晚上,我頭暈眼花,胃疼得鉆心。
這樣的饑餓,我在老家也體驗過一次。家里窮嘛,雞蛋只有周末才能吃一個。有次我偷吃了兩個雞蛋,結果被媽媽關到豬圈里去睡,晚上餓醒了,餓得眼淚長流。兩次饑餓讓我印象深刻,強過任何白紙黑字的道理。我要吃飯,要養活自己,還要吃得好一點!
之后,我干過很多事情。有一陣是推銷醫療器械。我天天東奔西跑,當網上購物越來越流行時,我成立了一家物流公司,不大,但是生意很好。前不久同學10年聚會,有人舊事重提,說:你果然掙到錢了,你牛!
牛什么呢?走到今天這一步,我知道自己付出了什么。
身體幾乎垮了。以前是個孔武有力的農村小伙,背著大米在農村小路還健步如飛。現在爬樓梯都累,脂肪肝,膽固醇高,不到四十歲頭發就薄了。
這些年喝的酒,也可以灌滿一個游泳池了。有一次和某醫院醫療設備科的人喝酒,對方是個戴眼鏡的斯文人,一上來就讓我喝一大杯白酒。喝完后,我去洗手間吐了好多次,墻都扶不穩……再有就是睡不夠。事多。公司越大,時間越緊張。有時三天要飛三個城市,就在飛機上打個盹。有時兩點半進門,七點半又得出門……掙錢已經是次要的,員工跟著你,要吃喝養家,你得對他們負責。
我也結交了一些官二代,富二代的朋友。他們已被社會標簽化、妖魔化了。其實一部分人挺單純的,只是怕吃苦。
有次,我談到剛畢業時餓著肚子討債的事情。一個小兄弟說:派人給那鳥公司打個電話,這事兒就擺平了。另一個說:你得認識點黑白兩道的人,誰都不熟怎么混啊?
這些年我遇到的溝溝坎坎,在他們看來,或許都不值一提。他們有父母親朋的強大庇護,有資金的運轉自如,有人脈的圓融貫通,有背景的強大支持,或許還有海外游學經歷和嚇死人的文憑。他們只要報出家門,或者拿出銀行的貴賓卡……事情的確會好辦許多。
不過,老天就給你一副比較糟糕的牌,你還能打好,不也是樂趣?前不久的中秋節,我請五十來位員工吃了一頓飯。他們都是我從家鄉招過來的,大部分年輕人都是讀完高中,但沒參加高考。吃得熱鬧時,我問了一個問題:你們還有理想嗎?
他們七嘴八舌,有的說,等攢夠錢了,考清華。有的說,開個小公司,自己創業。有的說,在城里騎單車送快遞,挺自在!
他們邊說邊笑,累了一天,還是神采奕奕。
人們說,現在拼啥都沒用,得拼爹!可并不是每個人都有“爹”可拼,難道你就不能殺出重圍打場漂亮仗?對于一窮二白的年輕人,青春和理想,就是自己最大的資本。只想送個快遞,人生平淡也順暢,如果想干點事,就別紙上談兵,怨天尤人,得跟我一樣。
未來拿什么去拼?不拼爹,咱們拼搏,甚至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