輿論監(jiān)督在聶樹斌案中的重要作用與缺憾

靖鳴+萬晨

【摘要】1995年河北省石家莊市青年聶樹斌被判強奸殺人并執(zhí)行死刑，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第二巡回法庭2016年12月2日做出再審公開宣判，撤銷聶樹斌案原審判決?；赝櫂浔蟀钢休浾摫O(jiān)督的歷程，我們發(fā)現(xiàn)輿論監(jiān)督發(fā)揮了推動案件進程和司法改革進程的作用，也反映了長期以來輿論監(jiān)督存在的問題：地方媒體不作為和中央媒體缺位、對“黨報不得批評同級黨委”規(guī)定的誤讀，以及所謂輿論監(jiān)督就是負面新聞的錯誤認識。

【關鍵詞】聶樹斌案；輿論監(jiān)督；依法治國

1994年8月5日，石家莊市西郊孔寨村附近一塊玉米地里，一名女子被奸殺。死者為石家莊市液壓件廠女工康某。時年19歲的聶樹斌被鎖定為奸殺康某的犯罪嫌疑人。經過一周的突擊審訊，警方宣布破案。次年4月25日，石家莊市中級人民法院以故意殺人罪和強奸罪判處聶樹斌死刑，兩天后，聶樹斌被執(zhí)行槍決。

一直不相信兒子會犯罪的張煥枝，在聶樹斌被槍斃10年后，等來了第一個轉折點。2005年1月18日，河南省滎陽市公安局索河路派出所民警抓獲河北省公安廳網上通緝逃犯王書金。王書金供述其曾經多次強奸、殺人，其中一起是1994年8月，在其打工的石家莊市液壓件廠旁邊的一塊玉米地里，奸殺了一個30多歲的婦女?！耙话竷蓛础?，媒體的報道，讓社會一片愕然。河北方面宣稱，將盡快公布調查結果。然而這個承諾遲遲沒有兌現(xiàn)。張煥枝堅信兒子不可能做出強奸殺人的惡行，多次前往河北高院尋求調查結果，4年間得到的答復如出一轍，“正在復查，很快出結果”。

2007年4月，邯鄲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決王書金死刑立即執(zhí)行。王書金不服判決，以判決欠缺玉米地奸殺案，因此未認定其重大立功為由，上訴至河北省高級人民法院。同年7月31日，河北省高院二審開庭審理王書金案，王書金再次對玉米地案供認不諱。而在隨后長達6年的時間里，王書金案件再無任何消息，聶樹斌家人的申訴也石沉大海。

2013年9月27日，河北省高院對王書金案件作出二審宣判，駁回上訴，維持原判，判決再次否認王書金為玉米地案的兇手，王書金案進入死刑復核階段。社會各界人士開始呼吁最高人民法院就聶樹斌案啟動再審程序。

2014年12月12日，最高人民法院指定由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異地復查聶樹斌案。復查聽證會，便是復核審查的關鍵步驟。2015年4月28日，在經歷了一次長達10個小時的聽證會的交鋒之后，案件一共進行了4次延期，長達一年半的時間。2016年6月6日，最高人民法院向聶樹斌的母親送達了再審決定書。

12月2日，最高人民法院第二巡回法庭做出再審公開宣判，撤銷聶樹斌案原審判決，改判聶樹斌無罪。

縱觀這場呼喚正義的各種社會力量參與其中推動案件最終改判昭雪的“馬拉松”歷程中，一方面，我們可以看到輿論監(jiān)督推動案件進程，確保司法審判公開透明，也從具體個案的角度推動司法制度的改革；另一方面，我們也要看到聶樹斌案中輿論監(jiān)督存在缺失和遺憾。在“正義可能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成為主流輿論觀點的語境下，我們不禁追問，一個事實相當清楚、核查難度不大的案子為何用了如此漫長的時間？

一、聶樹斌案中新聞輿論監(jiān)督的成效

2005年，全國媒體針對聶樹斌案進行追蹤報道，深入調查錯案釀成過程，及時披露案件進展的最新動態(tài)。聶樹斌案的每一步推進，案件中司法制度的每一次落實，都凝聚了社會各種力量和智慧，同時也離不開媒體長期的堅持?！敖裉斓男侣勈敲魈斓臍v史”。新聞媒體記者對于尊重事實、客觀報道的基本態(tài)度，是實現(xiàn)新聞理想、維護職業(yè)尊嚴的體現(xiàn)。

（一）廓清和推進案件發(fā)展

如果說呼格吉勒圖案背后一直站著新華社記者湯計，那么聶樹斌案背后除了《河南商報》振聾發(fā)聵的報道，還有《南方周末》12年的追蹤報道以及《新京報》的23篇評論的及時跟進。在紙媒日漸式微的現(xiàn)實語境下，傳統(tǒng)媒體依然堅守職業(yè)倫理，發(fā)揮自身獨特的深度報道優(yōu)勢，有力地推動了案件進程。輿論領袖具有廣泛的社會影響。這是拉扎斯菲爾德等人在《人民的選擇》一書中所提出的，他認為，在信息傳播過程中存在“二級傳播”現(xiàn)象，輿論領袖在信息傳播中承擔“二級傳播”的使命，其模式是“大眾傳播→輿論領袖→一般受眾”。[1]輿論領袖作為意見的生產者，為廣大受眾提供自己預設的立場，幫助他們掌握核心事實。冤案昭雪的背后，是輿論領袖承擔起新聞傳播使命的生動群像。他們將生成的意見傳播給媒體，再由媒體傳播給大眾或大眾中的人際傳播說服者，倒逼冤假錯案的平反。

2005年3月15日，《一案兩兇，誰是真兇？》將聶樹斌案這一陳年冤案兜底托出。為盡可能使報道發(fā)揮更大的作用，《河南商報》做出了一個重要的舉動，給全國200多家媒體發(fā)去報道，而且注明“歡迎轉載，不收稿費”。聶樹斌案就此進入公眾視野，但當?shù)厮痉ú块T不為所動。隨后《南方周末》記者趙凌當月趕赴河北省調查，發(fā)出《“聶樹斌冤殺案”懸而未決防“勾兌” 公眾呼吁異地調查》，文章還原聶樹斌被捕全程圖景，筆調冷靜。由于《南方周末》具有全國性影響，報道一出爐，引起輿論嘩然。雖然報道得到河北省政法系統(tǒng)的高度重視，但是疑案本身仍舊毫無新變化。2005年4月7日，趙凌在《“聶樹斌冤殺案”：復查結果“很快出來”》一文中特別提出：“所有焦點和疑問都指向河北省委政法委正在進行的調查?！边@篇報道直接將公眾視線引向河北省政法委，對其是否已介入此案調查提出質疑。2006年1月，《南方周末》記者陳峰對聶樹斌案做了追蹤報道《河北官員談聶樹斌冤殺案：調查一直進行難度太大》，至此，媒體的新聞報道真正督促了司法機關介入，首次報道司法機關的動向。十多年來，《南方周末》記者不因外界環(huán)境的變化和內部人員的變更而放棄對該案的關注，即便是在案件陷入僵局的情況下，始終堅持追蹤報道。此外，《新京報》自2005年3月15日的報道《無辜青年10年前遭錯殺》起，多次用整版追蹤聶樹斌案，議程覆蓋異地調查、死刑裁判改革、律師閱卷等，46篇文章見證聶樹斌案改判全過程，記錄了真相如何被層層剝開。如果沒有《新京報》《南方周末》等媒體的不懈追蹤，很難保證司法機關會及時展開對聶樹斌案的重新審查。

在后聶樹斌案時代，錯案既已確定，圍繞聶樹斌案對相關責任人的追責和賠償、對完善制度的期待都將在輿論關注之中。例如新京報官微在第一時間發(fā)表《聶樹斌無罪了，該追責了》，指出“按照辦案終身負責制的要求，必須查清該錯案到底是怎么造成的，對于造成這起錯案的辦案人員，也必須依法溯責、絕不姑息”。據(jù)新華社消息，該案后續(xù)的追責工作將依法啟動。目前，我國法律體系尚不健全，仍然存在掌權者僭越法律、以權壓法等社會現(xiàn)象。具有公共性的新聞媒體通過開展輿論監(jiān)督工作，成為維護司法公正、貫徹方針政策的重要一環(huán)。

（二）加快推動司法改革進程

媒體通過問計專家學者，將具體案件事實和程序正義、無罪推定等現(xiàn)代法治原則普及給社會公眾，既傳播了現(xiàn)代法治理念，讓社會深入了解司法運作的弊端；也有效推動了對司法體系病灶的革除，在司法理念、裁判規(guī)則等方面將對今后案件的審判具有重要指導意義。聶樹斌案的平反注定與司法改革進程驟然交錯。正是有了媒體的監(jiān)督與批評，法治進程尤其是相關制度建設才得以快速推進，也為聶樹斌案的糾正提供了可能。

1.推進了“死刑復核權”收歸最高人民法院行使

隨著聶樹斌“強奸殺人”案等冤案的“揭底”，新聞媒體發(fā)揮了對案件審判的監(jiān)督作用和對司法改革的促進作用。在案發(fā)之初，媒體對死刑裁判的討論較多，如2005年3月7日，《新京報》刊登《死刑裁判改革事不宜遲》。文章指出，“死刑復核的審理方式、審理期限乃至偵查、起訴及辯護環(huán)節(jié)均有應反思之處”。2005年10月，以充分保護罪犯和犯罪嫌疑人人權為核心的司法改革出現(xiàn)動作。最高人民法院發(fā)布《人民法院第二個五年改革綱要》明確將死刑核準權統(tǒng)一收歸最高人民法院行使?，F(xiàn)在看來，最高人民法院收回死刑復核權有其深遠意義。如果核準權仍由各地高級人民法院“在握”，供述自己是“真兇”的王書金自落網后，即便能在“二審”中扛過“6年”之久，也很可能不會進入復核程序“留命”至今，成為不可或缺的昭雪證據(jù)。

2.呼吁落實“疑罪從無”原則

“疑罪從無”是理解聶樹斌案的線索?！霸賹彙敝恍璨槊?1年前的判決“事實不清，證據(jù)不足”，就應該適用“疑罪從無”的原則，改判聶樹斌無罪。新華社曾在2014年2月14日發(fā)表《聶樹斌案調查為何9年無結果》一文，文章指出既然疑罪從無適用于王書金，也應該適用于聶樹斌。如今聶樹斌被宣告無罪，貫徹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早已明確的“疑罪從無”的司法理念。媒體對聶樹斌案的持續(xù)跟蹤，推動了我國在法治建設進程中對公民人權的保障和尊重，保證了無罪推定理念、疑罪從無原則的有效貫徹。

3.促成“異地復查”的啟動

當聶樹斌案陷入僵局，多家媒體開始呼吁盡快啟動異地調查。早在2005年3月24日，《南方周末》就以《“聶樹斌冤殺案”懸而未決防“勾兌” 公眾呼吁異地調查》進行跟進，《中國青年報》也提出《“聶樹斌案”不應由河北調查》。2007年11月，《新京報》連續(xù)刊發(fā)3篇評論《建議盡快啟動異地調查“聶樹斌案”》《聶樹斌案中，正當程序為何失效》《對“聶樹斌案”再審程序的四點建議》，力促聶樹斌案盡快開始再次審理。大眾傳媒具有環(huán)境監(jiān)視功能，使公眾產生對社會問題的自覺關注意識，同時也會對管理者形成一定的社會輿論壓力，促使他們表示態(tài)度和付諸行動。媒體對聶樹斌案的集體發(fā)聲以及網絡上的相關輿情引起中央和最高人民法院的重視，并最終推動了聶樹斌案異地復審的實現(xiàn)。

二、聶樹斌案中輿論監(jiān)督的缺失

（一）在“輿論監(jiān)督”問題上的錯誤認識，影響案件審理的推進

中央一再倡導“把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表明對各種權力必須監(jiān)督的鮮明態(tài)度，也包括對新聞輿論監(jiān)督的支持立場。大家都知曉輿論監(jiān)督的地位和作用，而現(xiàn)實中一些地方的領導人和媒體從業(yè)人員往往把輿論監(jiān)督的“重要”變成“不要”，使輿論監(jiān)督的作用發(fā)揮有限。其根源在于錯誤地認為輿論監(jiān)督就是負面新聞。一些新聞媒體將輿論監(jiān)督的效果定性為負面，僅僅從影響層面上認為輿論監(jiān)督是對社會丑惡現(xiàn)象的揭露與批評，不利于地方社會經濟的發(fā)展和社會秩序的穩(wěn)定，因此不重視甚至于放棄開展新聞媒體的輿論監(jiān)督工作。[2]

習近平總書記在2016年2月召開的黨的新聞輿論工作座談會上指出：“輿論監(jiān)督和正面宣傳是統(tǒng)一的。新聞媒體要直面工作中存在的問題，直面社會丑惡現(xiàn)象，激濁揚清、針砭時弊，同時發(fā)表批評性報道要事實準確、分析客觀?！闭嫘麄鞯哪康脑谟谝龑藗冋_地理解黨的路線、方針和政策，以正確的輿論凝聚人心，促進整個社會健康有序地向前發(fā)展。而新聞輿論監(jiān)督通過揭露與批評社會問題及不良現(xiàn)象，或者通過回應民生關切，促進黨的方針、政策和國家法律、法規(guī)的貫徹落實，促進社會的穩(wěn)定發(fā)展。從這個角度來看，輿論監(jiān)督與正面宣傳的精神內涵是一致的。如果作為河北省主流媒體、河北省委機關報的《河北日報》等當?shù)孛襟w凸顯負面新聞的正向監(jiān)督效應，公開報道黨委部門在某個問題上的失誤或不足，那么這些問題立即會變成社會性的輿論和監(jiān)督，那么聶樹斌案的昭雪也不會來得這么遲。因此新聞媒體不僅要充當黨委政府的喉舌，更要充當群眾的耳目，不斷增強其監(jiān)督的針對性和實效性。[3]

輿論監(jiān)督的出發(fā)點是建設，不是破壞，更不是新聞單位故意為之。然而還有不少領導干部對輿論監(jiān)督缺乏正確認識，習慣于把輿論監(jiān)督報道叫做負面報道，認為輿論監(jiān)督就是抹黑，一味地害怕監(jiān)督、抵制監(jiān)督。如果地方領導真有不當行為，在媒體的及早曝光下，也能使走向歧路的官員懸崖勒馬。在聶樹斌案中，一些人做的正是不利于社會公正、有損人民利益的事，卻借用“大局”和“穩(wěn)定”來阻止本地媒體的監(jiān)督。所以聶樹斌案報道的啟示是，地方領導應把輿論監(jiān)督權還給媒體，重新認識輿論監(jiān)督的內涵，以開放的姿態(tài)對待各類媒體的監(jiān)督與批評。

（二）地方輿論監(jiān)督遭遇制度性瓶頸，輿論監(jiān)督環(huán)境急需改善

聶樹斌案中諸多關鍵疑點被一再拖延，長期得不到復查和矯正。直到河北省政法委書記等“大老虎”落馬，案件的干擾因素才被排除，這也是導致案件久拖不決的重要原因之一。而在聶樹斌案重審、復查等關鍵節(jié)點，《河北日報》等當?shù)孛襟w對此從未做出相關報道，沒有發(fā)揮輿論監(jiān)督功能。輿論監(jiān)督一直是地市黨報的薄弱環(huán)節(jié)，對涉及地方高官和地方重大問題往往不敢揭露。地市黨報普遍認為自身處于“難監(jiān)督、監(jiān)督難”的窘境。在輿論監(jiān)督方面之所以顯得“癡呆”、不作為有其深層次原因，這與媒體長期以來對“黨報不得批評同級黨委”的宣傳紀律的誤讀有關。1953年廣西發(fā)生了“宜山農民報事件”。《宜山農民報》在一篇評論中點名批評了宜山地委。中宣部作出“黨報不經請示不得批評同級黨委”的《復示》，而幾十年來由此帶來的對批評主體的“各種不得批評”是對這一政策的誤讀。[4]首先中宣部的指令僅僅規(guī)定黨報“不經請示不準擅自在報紙上批評黨委會”，這意味著不是不能批評，而是批評需要經過請示才可以。其次，中宣部在《復示》中肯定了廣西省委宣傳部所提到的“同級黨委委員個人，或同級黨委部門，如組織部、宣傳部等是可以在報紙上直接批評的”這一提法。因此中宣部文件實際上是賦予了新聞媒體尤其是黨報對同級黨委部門以及黨委成員個人進行批評監(jiān)督的權利。然而在聶樹斌案沉冤昭雪的漫長過程中，《河北日報》對同級黨委會的監(jiān)督形同虛設，黨委領導下的政法委部門以及政法委書記處于隨心所欲、自我放任的監(jiān)督盲區(qū)。

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著名教授甘惜分生前也關注過“黨報不得批評同級黨委”的問題。他不贊成“黨報不得批評同級黨委”，認為其是報紙批評開展不起來的一個重要原因?！包h報就不能批上，只能批下，只能批小，不能批大。權力越大，享受免予批評的特權也越大；權力越小，享受免予批評的特權也較少。越是基層犯了錯誤，受到報紙公開批評的可能性越大；越是高級領導，受報紙批評的可能性越少，甚至根本沒有這個可能性”。[5]黨報擁有批評同級黨委成員、黨委部門的話語空間。但在實際操作中，批評黨委會成員、部門缺乏相應的制度保障，因為被批評者很有可能利用“黨委會”“黨”的名義指責媒體誤導輿論、制造內訌。因此“同級黨報不得批評同級黨委”的舊規(guī)在無形中給媒體帶來了制度性壓力，地方媒體不敢監(jiān)督與批評同級黨委及黨委領導下的部門，造成本地媒體對本地區(qū)不良現(xiàn)象的集體失語。

（三）中央主流媒體對聶樹斌案報道存在缺位、不作為，甚至亂作為

自2003年聶樹斌案進入公眾視野后，一些中央媒體對該案的報道寥寥無幾，尤其是在前期案件陷入僵局時，部分媒體表現(xiàn)遲鈍。聶樹斌案中的輿論監(jiān)督報道不但數(shù)量嚴重不足，力度更是不盡如人意。新聞輿論監(jiān)督中的缺位、失位、錯位等問題亟待糾偏。我們以央視為例，央視是國家重要的新聞輿論機構，更是黨、政府和人民的喉舌。其實施的輿論監(jiān)督應該是不錯位，有為不亂為。然而央視在對聶樹斌案的輿論監(jiān)督過程中留下些許遺憾，未能充分發(fā)揮中央級主流媒體應起到的輿論主導作用，有時還存在不作為甚至亂作為的情況?！督裹c訪談》是央視的一個影響力很大的品牌欄目，作為一個曾經深受老百姓喜愛的“輿論監(jiān)督”電視節(jié)目，近年來該節(jié)目的輿論監(jiān)督屬性卻越來越弱，有時甚至還出現(xiàn)亂作為的現(xiàn)象。以聶樹斌案報道為例，《焦點訪談》2016年4月30日的節(jié)目對兩天前舉行的“聶樹斌案復審聽證會”進行報道，節(jié)目中沒有任何聶樹斌家人和代理律師的采訪鏡頭，僅僅呈現(xiàn)了中國政法大學刑事司法學院教授洪道德的觀點：“聶樹斌關于犯罪工具、犯罪過程和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的情況高度吻合。申訴方給出來的理由……沒有找到一個可靠疑點，沒到推翻這個證據(jù)的本質?！庇^眾不禁要問：難道央視記者不懂得新聞報道中基本的客觀平衡原則嗎？在許多網友看來，央視的做法是為了盡快給聶案復查定調。直至2016年12月10日，《今日說法》在聶樹斌被改判無罪后，才推出“聶樹斌案”十年調查，首次披露11年來央視記者對案件的追蹤細節(jié)。作為一檔有社會影響力的法制欄目，如果《今日說法》盡早將這些獨家影像呈現(xiàn)出來，對河北有關方面加大輿論監(jiān)督的力度和效度，那么極有可能縮短聶樹斌案平反的時間，聶家父母的伸冤路也不會走得如此漫長和痛苦。正如英國的一句諺語所說，“遲來的正義非正義”。即便司法裁判的結果是公正的，如果過遲做出裁判，或者過遲告知當事人，程序上的不公正將使裁判成為非正義的。社會公眾更期望中央電視臺、《人民日報》等權威媒體多在“事前”圍繞社會問題對準相關責任人，督促司法機關健全完善冤假錯案防范、糾正機制，讓正義不再“遲到”。

三、結語

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提出全面依法治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司法實踐必須不斷傾聽人民的呼聲。新聞輿論監(jiān)督是民意的“聚合器”與“反應器”，尤其是在推動重大冤案的平反過程中不可或缺[6]。聶樹斌案的微觀敘事有力地增強了公眾對輿論監(jiān)督保障司法獨立、促進司法公正的信心。在媒介技術日趨發(fā)展的時代，我們期望越來越多有擔當、有敏銳的社會洞察力和政治判斷力的新聞人行動起來，促使更多冤案得到平反，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真正實現(xiàn)新聞輿論監(jiān)督與司法審判之間的良性平衡。

參考文獻：

[1]劉建明，紀忠慧，王莉麗.輿論學概論[M].北京：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9：56.

[2]靖鳴，吳星星.輿論監(jiān)督與正面宣傳是高度統(tǒng)一的——學習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新聞輿論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J].新聞愛好者，2016（9）.

[3]靖鳴，王勇兵.新聞媒體應在黨委會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中發(fā)揮重要作用[J].新聞愛好者，2014（7）.

[4]靖鳴.“黨報不得批評同級黨委”指示的來歷——1953年廣西《宜山農民報》批評中共宜山地委事件及其爭論的前前后后[J].新聞與傳播研究，2004（3）.

[5]甘惜分.一個新聞學者的自白[M].香港：未名出版社，2005：205.

[6]盧醒醒.新聞輿論監(jiān)督對司法審判的影響——以“呼格案”為例[J].青年記者，2015（7）.

編校：趙 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