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雅億
三代人的學歷都不超過小學,卻人才輩出:父親鄭洪升通過自學成了軍校的哲學講師;兒子鄭淵潔通過自學成了“童話大王”;孫子鄭亞旗通過自學成了成功的企業家,還將父親鄭淵潔推上了“中國作家富豪榜”的冠軍寶座。
2017年,受邀參加《朗讀者》的鄭淵潔,帶著87歲的父親鄭洪升,一起朗讀了自己的童話作品《父與子》:“我不羨慕別人的猛虎兒子,也不嫉妒人家的千里馬兒子……如果他是雞或是蛇或是兔或是老鼠,我一樣愛他,一樣讓他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因為我是他爸爸……”
觀眾深受打動,不僅是因為父子間的深情,更因為這個家庭包容叛逆的另類教育。
這個家庭有一種獨特的教育文化:父母對子女是完全接納的狀態,并且鼓勵他們發展個性。在這種自由、開明、包容、悉心陪伴的家庭文化中,鄭淵潔成了一位家喻戶曉的作家;他的兒子鄭亞旗又成了新一代創業青年,將家族的財富與影響力推上了巔峰。
全靠自學
鄭洪升出生于1932年,是山西省浮山縣人。解放前,他上過3年私塾,后因戰爭被迫中斷。但他熱愛閱讀,后自學成才,成了一所軍校的馬克思主義哲學講師。
結婚生子成為父親后,鄭洪升仍沒放松學習。他曾說:“由于歷史原因,我是一個沒一張文憑的人。之所以還能出版三本書,還能登臺給別人講課,八旬之后還能寫幾百萬字的微博,擁有幾十萬寶貴的粉絲,全靠自學,全靠閱讀。”
但鄭洪升不是書呆子,對待孩子,他忌諱要求服從,反而鼓勵叛逆與創新,支持孩子有“逆潮流而動的勇氣”。他教三四歲的鄭淵潔背《共產黨宣言》、抄《人民日報》、讀《資本論》,對鄭淵潔說:“凡事不要人云亦云,要發出自己的見解。”
因為自己沒有文憑,鄭洪升曾在學習上對兒子有過期盼,希望他將來考上一所好大學。然而,鄭淵潔太調皮了,而那時老師都喜歡聽話的孩子,這導致鄭淵潔一直是個被老師嫌棄的“差等生”。
小學四年級時,鄭淵潔因將老師布置的作文題目《早起的鳥有蟲子吃》,改成了《早起的蟲子被鳥吃》,被老師當眾責罵不說,還被要求站到講臺上,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說一百遍:“鄭淵潔是全班最沒出息的人。”
不堪羞辱的鄭淵潔,一氣之下引爆了藏在身上的拉炮,把老師和同學都嚇得不輕。他被學校當即決定開除。鄭洪升得知后,立馬帶著鄭淵潔去學校請求老師再給一次機會,卻未果。
從學校走出來時,看到鄭淵潔眼神中的恐懼,鄭洪升立馬安慰道:“沒事,小子,我回家自己教你。”于是,只上了四年學,鄭淵潔便在父親的教導下,開始了自學之路。
鄭洪升堅信“身教勝于言傳”,每天早上4點多就起床讀書的他,從不要求兒子刻苦學習。然而,看到父親如此,鄭淵潔的自我要求怎會差?他從未被父親呵斥過,從來都是主動學習。
鄭洪升鼓勵兒子保持早起寫作的習慣。那時他并沒想過寫作會改變兒子的命運,只是覺得從兒子寫東西的另類思路中覺知,他應該保護及支持兒子獨特的思考。
子女可以“望父成龍”
后來,鄭淵潔不管是去服兵役,還是復員回來成為一名工人,都沒有放棄過閱讀。當工人期間,當室友們沉醉于打撲克、吃飯喝酒時,他一個人躲在廠房里讀書。
28歲時,鄭淵潔升級為父親。對待子女,他的態度是:子女可以“望父成龍”,父母卻不能“望子成龍”。因為那時一家老小都住在到處都是安全隱患的筒子樓里,為了改善下一代的居住環境,鄭淵潔開始思考掙更多錢的門路。
那時,因為堅持閱讀和寫作,他已發表了很多詩歌和童話故事。除了朝九晚五的工作,他唯一能想到的其他掙錢門路,就是寫作。他徘徊在許多家出版社的門口,見人就問:“想發財嗎?我在十幾家報紙上發表過作品,現在只在一家發,別人的銷量下去了,咱這本雜志的銷量就上來了。”得到的回應卻是嘲笑:“你童話寫多了吧?”
無數次碰壁后,鄭淵潔終于找到了合作者。1985年,30歲的他創辦了期刊《童話大王》,從此筆耕不輟。在長達25年的時間里,他都是這本雜志唯一的撰稿人。該刊獲得了極大成功,發行量最高是在1988年,超過了100萬冊。
鄭淵潔一舉成名,其家境也得到了改善。
其實,他筆耕不輟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為了“讓父母高興”。
在他搞文學創作的過程中,鄭洪升曾給予了他極大的鼓勵。他說:“父親為了幫助我寫作,經常把二三十萬字的書讀完后,再寫成一封幾千字的家書給我,這一寫便是幾十年。我一直堅持寫童話,就是希望我父親開心。”
他還曾在半夜起床上廁所時,看到過父親在偷偷給他的鋼筆灌墨水。那一刻,他潸然淚下,暗下決心:“父母活多久,我就寫多久!”
如今,“不差錢”的鄭淵潔,熱衷于慈善事業。這緣于母親對他的教導:“不要因為長相、身材、家庭背景,或者身體殘疾而看不起別人。”
這種觀念令他衍伸出了“互助觀念”和“慈善意識”。他將大量財富捐給了災區、殘障人群。2008年汶川地震時,他捐了38萬元,成為捐款最多的中國作家。
18歲以前,要什么給什么
鄭淵潔跟父親鄭洪升一樣,對待兒子的教育很放松,給予絕對自由的學習環境。但同時矛盾的是:他送兒子上了一所重點小學。
然而,鄭亞旗第一天上學,放學回家就問他:“爸爸,屎能吃嗎?”
得知這是兒子的班主任在訓斥一位不聽話的同學時所講的話,鄭淵潔當即為學校教育捏了把汗—那位老師還曾被評為“全國優秀班主任”啊。他告訴鄭亞旗,如果哪天他不想上學了,他一定同意。
他不鼓勵兒子考高分,還經常給兒子請假,帶其去看樂隊演出,打臺球、網球、保齡球。大家都說他太溺愛孩子,早晚得把孩子寵壞。鄭淵潔卻認為,這是為了保護兒子的想象力,讓其不至于過早被禁錮到某種思想中。在家里,他甚至讓鄭亞旗從小對他直呼其名。
其實,鄭淵潔對兒子不是沒有底線的寵愛,他的原則是:“18歲以前要什么給什么,18歲以后什么都不給。”
鄭亞旗9歲時,想要一臺電腦。那是1992年,鄭淵潔一咬牙,花了1萬多元買了。電腦買來以后,鄭亞旗有點不思學習,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在網上“研究”各種游戲。
鄭淵潔卻從不干涉。他只做好他自己,仍舊每天早起讀書、寫作,直到夜深。他對自己有個要求:在家里,從不在未成年人面前玩手機,只看書。沒過多久,鄭亞旗就開始跟著爸爸早起讀書,減少了玩游戲的時間。
11歲時,一份報紙的游戲版編輯,約鄭亞旗寫1個版的文章,約稿內容正是他在玩的一個游戲。一周后,文章發表了。鄭淵潔比鄭亞旗還激動,他把那頁報紙裱起來,掛在了墻上。那時,他也更加堅定,自己的教育方向,沒有錯。
因為很早接觸電腦,1995年,還在上小學5年級的鄭亞旗就與兩個大學生合作,幫很多公司做網頁了。
鄭亞旗小學畢業后,便不想再去學校上學,跟老爸申請了輟學。鄭淵潔同意了,但心里又有點不踏實,便找父親鄭洪升商量。鄭洪升毫不猶豫地說:“我們要支持亞旗退學!”
后來,鄭洪升還在微博上寫:“我想對年輕的父母說,你們的孩子現在雖然還小,但轉眼就會成年。別束縛孩子,自由最重要。兒時享有自由的孩子,長大后會不一樣。”
延續父親的童話王國
鄭亞旗退學后,鄭淵潔編寫了10部家庭教材,聘請老師到家里給兒子上課。
祖父的好學善思、父親的自律勤奮,都成了鄭亞旗學習的榜樣。成年后,鄭亞旗身上沒有富二代的懶散與傲慢,仍舊保持著每天早起晨讀的好習慣。
鄭亞旗18歲的生日一過,鄭淵潔就言出必行,將其“趕”出了家門。還好鄭亞旗多了個心眼,18歲之前存下了一些錢,夠他在找工作的過渡時期出去租房;18歲生日時,又跟父親要了一輛奧迪車作為禮物。這樣,吃住行都暫時解決了。
18歲的鄭亞旗在一家報社的技術部工作一年半后,就晉升為主任了。
21歲時,鄭亞旗把按部就班的工作辭了,開創了父親以自己為原型創作的“皮皮魯”總動員公司。他運用了家族的“獨木橋”思想,先是勸服鄭淵潔學會用電腦寫作,然后把鄭淵潔推上電視節目,又將其作品改編成動畫、舞臺劇、電影等產品。
剛開始,公司開了3個月,鄭亞旗血本無歸。一年后,公司開始扭虧為盈。
鄭亞旗不斷將父親的作品進行品牌開發,除了改編,還開辦了皮皮魯大講堂,進行收費性的作文訓練和道德、法律等方面的教育。他看準互聯網市場,后來又創辦了網絡社區:Z星球。
經過鄭亞旗這么一折騰,鄭淵潔的收入翻了20倍,還被推上了福布斯“中國作家富豪榜”冠軍的寶座。鄭亞旗說:“我和爸爸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堅信沒有干不成的事兒。我不是接班,我是創造老鄭的第二春。”
鄭淵潔十分為兒子驕傲,他相信兒子“建立一個中國迪士尼”的夢想也一定會實現。
“要滿足什么條件才能把孩子帶回家教呢?”有人問鄭亞旗。他說:“其實最需要的就是一條:家長對孩子要有無私的愛。”就如他父親曾經對他那樣,或者如他爺爺對他父親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