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寶島臺灣的街景,也是我們初到這里的大陸人的一個愿望。
在臺北,街上不像想象的那樣繁華。也許是因為那里正在搞“捷運”(即快捷運輸簡稱)建設,即在整個城市同時挖溝改道建路架橋,以解決道路擁擠交通堵塞的問題。下這個決心可不簡單,現在走在世界各大城市,只要這個城市還在建設,就免不了道路出現“拉鎖”現象,今天挖開埋下水管道,明天挖開埋電話線路;今天埋光纜,明天埋煤氣管道,后天埋熱水管。市民們永遠生活在電錘錘水泥路,壓路機壓瀝青路,大車運輸的轟鳴聲中。
這種地下建設,給市民們帶來“久而不盡”的煩惱。為了解決這種弊端,臺北的道路建設采取了“一刀切”的辦法,要亂一起亂,用幾年的亂來保證未來十幾年、幾十年大家過太平日子。這個方法不錯,可如果趕在這個時候來臺北算是倒了霉了,我就是其中一個。
“老天爺,臺北怎么這么亂呀?”倪萍也這么說。
乍一看,這里許多街道特別像舊廣州。建筑像,連樓房的顏色、樣式都像。這里沒有華爾街那樣的摩天大廈,也沒有東京銀座那般閃爍的霓虹燈;沒有香港中環那般川流不息的汽車,也不似新加坡花園一樣的秀麗清靜。這里街道上的摩托車隊倒是可以和北京街頭的自行車車流媲美。
臺灣管摩托車叫電動機車,開車的各位都得身懷絕技。他們能在幾條交通線上左環右繞,閃展騰挪。注意,要是一個人開著車耍些小花招抖個小機靈也還罷了,這里一般情況下機車上全是兩個人,小伙子端坐駕駛,姑娘依偎相隨,玉臂纏腰,胸背緊靠,在高速行駛中趕紅燈,超汽車,躲行人,如果沒有高超的駕車技巧和玩命的膽量,是絕對駕駛不了那個“電驢子”的。這應該算是臺灣一景。再添兩句,您看到過輕便摩托車上載三四個人的嗎,請到寶島臺灣來。在臺中、臺南這種現象同樣司空見慣,不亞于雜技場上的車技表演。一家子坐一輛輕便單車,悠哉游哉那股自在勁兒倒也讓人拍案叫絕!
我的大舅1949年隨國民黨青年軍流落到臺灣,一呆就是四十多年。十年前,我們在一位日本朋友的幫助下,在臺灣的人海中尋找到了舅舅。1989年,我媽媽和姨迫不及待地到日本和分別四十年的舅舅見了面。這次,聽說我到臺灣演出,舅舅樂得合不上嘴。他在電話里跟我說:“你無論如何要到臺中來一趟,我們在家里舉行宴會招待你。我的戰友從高雄、臺北集中到我這兒,大伙都知道我有你這么個有名的外甥,這個面子一定得給我。”您聽,說哪兒去了,就是沒有名氣,也沒有外甥不認舅舅的,我媽也不干呀!當時,唐杰忠、倪萍跟我一起去的臺中,這下可轟動了。
我舅媽原籍福建,出生在臺灣忠厚殷實的家庭。宴會在舅舅家中舉行,院子里滿滿當當地擺了六大桌子,把舅媽忙壞了。舅媽掰著手指頭算:“要是不夠的話,孩子全進屋……”真讓她說著了,老戰友,老鄰居,親戚朋友等等加在一起足足有70多人,連臺中市的“國大”代表都來了。舅媽的母親都80多歲了,也趕來看看北京的親戚。
宴會一開始,我拿出兩瓶茅臺酒:“各位長輩,我從北京到臺灣,到這里來看舅舅。可能在座的人中,有大陸家人來探親的我是第一個。舅舅在臺灣四十多年,我媽媽哭了四十多年。現在好了,舅舅找到了,我媽不哭了,每月與舅舅通電話。她讓我代表她謝謝諸位朋友對舅舅的照顧,沒有你們的幫助,舅舅可能活不到今天。有的臺灣朋友告訴我,臺灣有不少大陸的茅臺酒,全是假的,媽媽讓我帶的這兩瓶百分之百是真的,請大家品品正味兒,以后茅臺不是這個味兒的都不喝!”我不愿意把氣氛弄得傷感,就拿茅臺酒開了個小玩笑,大家全樂了。接著我又介紹了倪萍、唐杰忠。大家說,還用介紹嘛,我們全看大陸的電視節目,早都熟悉了。
我本來想踏踏實實地敬幾杯酒,按部就班地說兩句話,沒想到一喝開酒,場面就熱鬧起來。唐老師酒量好,和舅舅這些人又是同輩,他們一杯杯對飲起來。唐老師是解放軍第四野戰軍的老兵了,一邊喝,一邊開玩笑:“歷史真有意思,國民黨兵和解放軍戰士共飲一杯歡樂酒!”“國大”代表也講了話:“姜昆先生的相聲我們聽過,倪萍小姐的主持我們也看過。你們到臺中來,是我們大家的榮幸。臺灣的報紙全在報道你們的行蹤,但是他們沒有想到這里會搞這樣歡樂的家庭宴會。讓我們共飲一杯酒,來體會臺灣和大陸的親情吧!”講完,所有人一起歡呼,引得巷子外的摩托車停下不少,很多路過的人都在往里張望:“誰娶媳婦這么熱鬧?”倪萍看著歡樂場面不無感慨地說:“要是有攝像機多好,這就是一臺節目呀!”
為了給大家助興,我和唐杰忠表演了相聲小段。一段又一段,這邊笑完了那邊笑。大家一起照相、錄像,互留電話號碼。大陸的老兵大多數娶了臺灣的妻子。有人告訴我:“就聽說大陸大,可是想不出有多大。前些日子回大陸一看,哇,這么大呀!回來后我跟所有的臺灣朋友講,大陸的大是你們想不出來的,必須親眼去看看!我們回大陸,是圓了夢呀!”我和她們講:“再到北京一定打電話,我接你們到普通老百姓家看看,他們也想知道臺灣的情況!”不知誰起了個頭,大家一起唱起來:
遙遠的東方有一條河,
她的名字就叫黃河。
遙遠的東方有一條龍,
她的名字就叫中國。
……
結束了家宴,孟叔叔提出要送我們三個人回臺北。我們告訴他坐火車回去,他說:“我是開出租車的,你們不坐我也得回去,搭個便車,何樂而不為?我退伍了,沒事了,就買了輛汽車開出租。拿一部分退伍金再搞點兒小副業,生活還可以,不在乎這一兩個錢。再說拉你們三位回去讓我倒出錢,我都干呀!”我們被感動了,上了孟叔叔的車,隨他駕著這輛出租車融進高速公路的車流中。路上,唐杰忠老師忽然抽泣起來,我和倪萍問他為什么,他也不說。在舅舅家大伙的親情感不知觸動了唐老師哪根敏感的神經,只好隨他淚流滿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