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畢淑敏
錢怎么算
◎ 畢淑敏

一座乳白色的科學實驗樓里,博士們講述正在進行著的一項重大研究,我除了靜靜傾聽,插不上一句話,甚至連個像樣的問題也提不出來。在這肅穆的科學殿堂里,我只有接受掃盲的份兒。
突然我眼前一亮,終于找到了可以插嘴的話題——在實驗室的門后堆積著一大摞方便面箱子,有辣醬面、牛肉面之類,品牌繁多。“你們經常吃方便面嗎?”我問。
“是。”一位博士回答我。
“這么多,能吃很久吧?”
“不。做實驗經常錯過飯點,加上我們加班的時候多,很快能吃完。”
“這么多牌子的方便面,還挺豐富啊。”
“大家口味不一嘛。再者,老吃一種牌子的方便面也容易膩,所以各種牌子都買一些,吃的時候可以換著吃。”
“我還以為是上頭發的呢。大家加班那么辛苦,還不算作福利?”
博士笑了一下,沒有說話,可能是嚴謹的科學家素質不習慣這種調侃。停了一會兒,他補充說:“都是我們大伙兒自個兒湊錢買的,由于買得比較多,拿的是批發價。”
我窮追不舍:“既然大伙隨便拿,那錢怎么算呢?”
博士從擺滿玻璃瓶的試劑架子上取下一只舊奶粉罐,盒蓋上切開了一道長方形小口,可以把硬幣和紙幣塞進去。“大伙誰吃一包方便面,就在罐子里投進一份錢。箱子里的方便面吃完了,我們就把罐里的錢掏出來,再去買。”博士說。
“但是會不會少了錢呢?”我以小人之心揣度。
“會的。”博士很肯定地回答,“有的人工作很忙,吃完后繼續做實驗,完全忘了錢的事。”
“那怎么辦呢?”我問。
“清理錢的時候,一旦發現少了,我就自己把缺的部分墊上。”博士輕輕地說。
臨出門時,博士神秘地對我說:“我告訴您一個秘密。”我屏神靜氣,只見博士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我吃過市面上流行的各種方便面,XX黑胡椒牛肉面最好吃。”(摘自《沒有一棵小草自慚形穢》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 圖/亓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