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之家原CEO秦致：我的五大反思

與大多數創業者相比，秦致是幸運的，曾親自帶領一家創業公司成功走上納斯達克；他又是不幸的，在與控股股東的博弈中，無奈離開。大起大落的經歷，賦予了他對事、對人深刻于常人的體驗和思考。

4月22日，在源碼資本2017年碼會上，前汽車之家CEO秦致現身會場，與碼會高低年紀同學們深度分享自己的寶貴經歷。

以下是秦致在源碼資本2017年碼會的演講全文。

過去的一年先在忙著打架，然后在家待業，現在給自己定位是待業男中年。首先非常感謝源碼資本給我這樣一個機會跟大家分享。我今天就過去這九年，尤其是最近一年的一些體會，跟大家來分享，希望對諸位有所啟發、有所幫助。

創業不是一個人的游戲

我們所有的創業者在玩一個大的游戲、創業的游戲，但是我想提醒大家那還是一個游戲，那不是生活的全部。

我們在游戲里面肯定要努力，肯定要拼命，肯定要專注。但是退一步想想，游戲有游戲的規則，游戲畢竟是游戲，完了還有后面的事。

我們企業家很多時候，經常講我們的初心是什么？我們初心是想做一些改變，不管是改變自己的生活，改變周遭的環境，還是改變中國消費者的某一個體驗或者某一個沒有被滿足的需求。這個改變是需要很多人來幫助你的，一個人是不行的。

這就是關系的重要性，你要讓所有人幫你，你要讓你的股東方、團隊方、客戶方、合作伙伴方幫你。我跟大家分享一下我對關系的幾個感悟，分成三個方面：

第一，股東關系。

第二，同事關系。

第三，客戶關系。

站在股東的立場思考

先講講股東關系。我想我講股東關系的時候，臺下諸位想的更多是我跟現在汽車之家控股股東的關系，錯了，我講的是跟汽車之家前控股股東的關系。

去年6月份打完架，慢慢塵埃落定了。有一段時間其實我是有怨的，因為在一個自己覺得通向康莊大道的路上，突然下車了，車走了，我站在那兒了。這個感受肯定是不好的。

當時在怨恨，怨恨跟我搶的朋友。但是慢慢地我忽然發現，其實不是這樣的，我沒有處理好一個關系，我沒有處理好我跟控股股東、大股東的關系。

以前我跟他們關系處理得很好，大家不要忘了，我是2009年8、9月份在一個合并公司，在我們的控股股東完全控制董事會的情況下，選舉我做了整個公司的CEO。那個時候我們是兩個業務：汽車、IT。在所有資格排序里面，我最多算第五，這是股東對我多大的信任，把權交給我，把隊伍交給我。那個時候整體的氛圍可以說是其樂融融。這個過程中他們換了三個班子，每一任都是挺好的。

事情來了，2012、2013年我們想上市，上市對于每一個創業者來講都是終于可以證明自己了。這個過程當中自然會有一些爭執，我現在還記得那個時候我們為了爭誰有特別投票權。在那個小屋子里面我說只有你們有優先投票權，這不公平，你們是錯的，如果一定要這樣，我就到香港做仲裁，將這個事情昭告天下。我認為這個過程當中一定是傷害了對方，沒有站在對方的角度想想。在他們看來，公司最終變成了一個上市公司，從自我保護的反面也要保持控制力。萬一我們再增發股票或者增發期權，他們就有可能失去了對公司的控制。我完全沒有想到那些，我的終級目標就是上市。這個目標驅動下我覺得我是對的，不同意我方案的人就是錯的。

后來我們其他股東出了問題，需要在上市前用現金全部收購那個股東的股份，才能繼續走完上市的流程，但是那時候公司沒有足夠的現金，最后是控股股東和我們公司一起拿出現金，收購了那個股東的全部股份，汽車之家得以成功上市。

當然你也可以說大股東是為了保護自己的投資，為了保護自己的利益，才幫助公司共渡難關。但是想想，兩三周之前剛剛在小黑屋里面吵完架，后面出了問題人家還愿意和你在一起，幫你一起解決這個事情，避免了上市流程再拖個一年半載。人家確實幫了我們。

總的來講，現在回想起來，覺得我缺少替別人考慮，缺少站在他的角度上去想想他的需求，怎么樣能夠滿足他。最后結果肯定是因為我做得不夠。

聯想到諸位，其實你們拿到了很多的投資人的錢，你們都有股東，我們每個人其實多多少少心態都會發生變化。相信或者我希望諸位碰到跟股東要吵架的時候，你回想一下你拿到這筆投資的時候，是你幫了那個投資人一個大忙，還是那個投資人幫了你一個大忙。多想想這樣的事情，我認為你應該感恩投資人，因為當初沒有他的信任，你不會有今天。

CEO是由團隊和伙伴成全的

再說同事關系。這個里面包括創業合伙伙伴、公司的高管以及我們的員工。做CEO還有一個毛病，總是喜歡批評同事沒有大局觀，他應該站在公司角度想問題，不應該站在部門角度想問題。這其實是有問題的。我們經常有這樣的感慨，會覺得這個公司只有我一個人站在公司的角度看問題。

如果站在公司角度看問題的時候我們希望這個主管帶著他的團隊做犧牲，顧全大局肯定犧牲，讓他占便宜肯定就不叫顧全大局了。你有沒有想過他顧全大局他能夠得到什么結果？

也許這個企業主管最后跟不上企業的發展而離開。最起碼人家顧全大局，你得跟他說謝謝你顧全了大局，謝謝你照顧了我們公司的未來，謝謝你照顧了我們的需要。

很多時候我們不會說這樣的話，因為我們覺得顧全大局是對的，照顧公司的全局，照顧公司企業的未來是非常正確的，每一個員工都應該這樣干。

很多時候是團隊成就了我，成全了我，而不是我們成就了他們。這個事情我們老搞反。這是我們和同事之間的關系。

信任你的客戶，主動往前走一步

再來說客戶關系。我原來在汽車之家很長的一段時間，有人說客戶永遠是對的，我們都嗤之以鼻的。我們覺得客戶對什么？我們每個人也是消費者，我們每個人也是客戶，那我們買東西的時候我們也想要最好的東西，付全世界最低的價格。企業要掙錢，客戶要少花錢得到高品質的服務，也是對的。怎么解決這個問題？

我們的體會就是，跟前面兩種關系一樣，多替人家想想，多照顧人家的感受，不一定是降價讓價，不一定是在經濟利益上做退讓，更多的是有一個服務的心態，把客戶服務好。很多時候你會發現用戶發生了變化，無理的需要反而沒有了。

再跟大家分享一個相信用戶的故事。具體時間我忘了，2014年底或者2015年初，那個時候發生了一件事，幾臺服務器300萬個用戶的信息全被拿走了，別人在系統里埋了后門，我們一直沒有發現，其實還是我們工作做得差。

當時我們幾個討論了這個事情，有這么幾個擔心：第一，用戶的信息被泄露以后會不會對用戶真正造成實質的傷害？我們的第一反應不會。因為那個時候汽車沒有真正做電商，所以我們的用戶賬戶里面是沒有錢的，就是一個用戶名和密碼，那個賬戶其實是無害的，只要一次性幫助用戶把密碼改了就可以了。這是我們第一個的想法。這個時候悄悄的、不做聲，把這個事情抹過去就ok了。

當時一個主管確實很智慧、很睿智的，他就提出來，他說不完全對。同樣用戶名跟密碼很可能在其他的賬戶里使用，其他的賬戶里面可能是有錢的，可能是有個人隱私，可能有各種各樣的信息。我們應該通知用戶在我們這兒發生的情況，然后建議他在其他的賬戶里面把同樣的用戶名和密碼修改掉。

我們內部就發生了一個爭議。第一，你跟用戶講了，用戶一發微博，怎么辦？第二，如果用戶說我在別的地受到了損失，汽車之家承認了用戶名密碼是在這兒被丟掉的，要汽車之家賠償，怎么辦？我們當時為這件事情吵了很久，到底應該怎么辦？人窮就是志短，有點錢就可以價值觀再高一點。

我們當時做了一個決定，我們承認，我們就跟每一個用戶去溝通，一般都有手機號郵箱所有這些方式，那個時候我們所有呼叫中心人員每天打電話找這些用戶，跟他們講明白發生的錯誤，然后建議他立刻去別的賬戶修改。

如果這個用戶找我們，提出一些在我們看來不盡合理的要求，我們用一個話告訴他，我們都是80后為人父母，天天跟孩子講犯了錯誤，承認錯誤還是好孩子。我們會跟那個用戶講，我希望今天晚上還可以跟孩子講一樣的話，而不是我跟孩子說犯了錯誤不要承認，承認了會被打死。

我們真正第一次感受相信客戶是對的，我們承認錯誤對我們一樣是好的。300萬人我們都解決了，沒有任何一個賠償，反倒是很多用戶對我們的看法有了改變，說從來沒有想到一個企業這么關懷，這么愛他們，所以他們愿意跟汽車之家繼續走下去，甚至自己有了損失，沒有問題，損失就損失了。這是我們在汽車之家很感動的一件事。

我們在人際關系里面，很多時候都是考慮自己很多，設立了很多的防范，因為我們覺得我們活在一個爾虞我詐的環境里面。我們有的時候不敢走出一步，相信我對你好，我相信你不會對我不好。推而廣之不管是股東關系、同事關系、客戶關系，很多時候都是這樣。

那件事情讓我們作為一個團隊有一個體會，就是你跟任何人關系的結果其實都是你內心對他的態度的一個投射，如果你內心對他非常好，你沒有存半點私心，純粹是為了他，而且你也愿意接受他對你所有的反應和結果，其實很多情況下這種結果是好的。如果你堅持這樣做的話，就會得到非常好的結果。這就是我們一段時間的感悟。

給別人留余地，就是給自己留未來

做企業有點像成功往往都是靠運氣，不成功是必然。所以，對我們來講也是剛才這三個關系，我們怎么去看待別人。不管別人是不是對面的客戶，我們的員工，我們的用戶。我以前的體會是，在這個過程里面，很多時候不能太多想自己，你把自己想太多，這個事好像越做就越擰巴。需要把自己放下去，想著把這件事做成了，就是對這個社會有巨大的貢獻。我們把這件事做成會有很多好的結果，我覺得會有人幫你。

我有這么兩個體會，你越早亮明你的觀點，越早跟所有人講明白你的好惡你的訴求，其實越容易分清敵我，甚至分清競爭對手。你越不亮明觀點，你周圍的朋友不知道你干什么，不知道你的規則是什么，不知道你的原則是什么，他們不知道怎么幫你。

你亮明觀點之后，一定會有一些人愿意與你靠攏，因為他們愿意跟你在一起，他們相信的事跟你一樣。在企業里面最長的爭論是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想法，每個人都認為自己的想法是對的，但是這些想法到底對不對企業好？

這件事上最好的辦法大家先定義什么是對企業好。如果定義好了再有分歧就容易溝通了。讓自己挑哪件事哪個做法哪個對企業好，很多事情就迎刃而解了，這是我們很大的體會。

我現在的想法是在中國這個社會里面，給別人留余地，就是給自己留未來。你把別人逼得無路可退，最后是兩敗俱傷，沒有意思。

如果我們想改變周邊這個環境，我們能夠考慮別人多一點點，為別人多想一點，稍微把自己放下，這樣我們跟周遭所有人的關系，一定會變得更完美和融洽。謝謝大家！（編輯/張本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