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樓的命運

汪培君+段明

這天，丁老板坐著豪車剛出縣城，就遇上了從市里回來的老朋友樂縣長，兩輛車子擦肩而過。丁老板撥通了樂縣長的電話，說：“樂縣長，我看見你了，我最近不太順，打算去南山寺找悟明大師看看，請他指點一下。咱們晚上在南山飯莊聚一聚，我給你接風。”樂縣長答應了。

南山飯莊在南山腳下，南山寺在南山頂上。晚上一見面，樂縣長就問丁老板看得怎么樣，有沒有用。丁老板告訴他，聽他說沒用，反正上菜還有點兒時間，不如他們去山上拜訪一下悟明大師。樂縣長欣然同意。于是，兩人便來到了南山寺。

寒暄幾句之后，悟明大師不等樂縣長問就說，他已經看出樂縣長印堂發暗，心神疲憊，肯定是工作不順，想推行的事，處處有人阻礙，而且對方還是有勢力的人。接著，悟明大師問道：“你與前任縣長熟嗎？他最后一年就很不順，走的時候，有些灰溜溜的。”

樂縣長點了點頭，表示知道。悟明大師接著說，他剛來的幾年挺順，主持修建了新縣政府大樓，但自打他搬進新辦公大樓，他的運程就發生了轉折。樂縣長問為什么？悟明大師問樂縣長：“你用的是他的辦公室，你抬起頭往外看時，看到的是什么？”

樂縣長回答是南山。悟明大師說：“南與難同音，加上有座山橫在面前，你能順嗎？想破解很簡單，只要在縣政府南面建座大樓，擋住視線，你面前沒有了‘難和‘山，就一順百順了。”

樂縣長沉思不語，丁老板說：“那太容易了，縣政府南面是畜牧局，當初建繁殖養育基地，圈了一大塊地，現在荒廢著，辦公室又都是老房子，讓他們換個地方建個辦公樓，他們肯定求之不得；再說了，咱市里還沒有標志性建筑，正好一舉兩得。”見樂縣長仍不吱聲，悟明大師就說：“我也是瞎說，信不信由你們。”

此事過去了半個月，蓋樓的事，樂縣長知道劉書記這一關難過，對任何人也沒有提。這天，他收到了一封本縣群眾的來信，說周邊的縣城都有了標志性建筑，只有咱們縣還沒有，感到臉上無光。

樂縣長只看了兩行，就猜到是丁老板干的，他不屑地將信扔進了廢紙簍。不料，他剛扔完就聽到了一把手劉書記的聲音。劉書記的辦公室在旁邊樓上，他經常來這里看看。樂縣長不由靈機一動，又把信撿起來放在了茶幾上。劉書記一來，就看到了那封來信。他看完后，說：“這一定是開發商們玩的鬼把戲，別信他。搞什么標志性建筑，純粹是面子工程，勞民傷財！”樂縣長暗想，這樣也好，這封信正好試出了劉書記的態度。

劉書記一走，樂縣長又把信扔進了廢紙簍。接著，拿起電話打給了丁老板，告訴他別搞一些無聊的東西，又重復了劉書記的話。丁老板說：“這一點兒也不無聊，這封信能證明你建大樓，是聽取了群眾意見。你千萬別扔，它的作用還沒發揮完。”

樂縣長根本不相信，自然不會再撿。誰知，不一會兒電話響了，是李副市長的秘書打來的，說李副市長明天來縣里開座談會。放下電話，樂縣長急忙把信再撿起來，他不得不佩服丁老板的能量。

第二天，李副市長就來了，開完座談會來到樂縣長的辦公室，一眼就看見了桌子上的信，他拿起來一看，問道：“群眾有這么強烈的要求，你們是怎么想的？”

樂縣長看了看跟在后面的劉書記，回答覺得不行。李副市長就說：“怎么不行，我看行。你們要認真研究一下，盡快拿出一個方案來，盡快落實。”劉書記說，他覺得就目前的財力，沒有必要搞什么標志性建筑。李副市長說：“一個縣城形象的提升，能夠帶動全縣的經濟發展，不是沒有必要，而是非常有必要！”正說著，門外突然傳來了口號聲，有人進來報告，突然來了好多人，說是要求縣政府在縣城搞一個標志性建筑。李副市長說：“你看看，群眾都上門要求了，你們怎么還無動于衷？”

樂縣長知道自己表態的時候到了，他來到門外對著人群說：“鄉親們，關于標志性建筑的事，李副市長特別重視你們的要求，責令縣委縣政府盡快拿出方案，盡快落實，請大家回去等好消息吧！”

有了李副市長的話和樂縣長的表態，再研究就沒什么異議了。事情很快定下來了，樂縣長打電話把丁老板叫到辦公室，告訴丁老板，他已經找過畜牧局局長，局長聽了很高興，答應先租房辦公，盡快騰出地方。他也找了設計院，讓他們設計一座三十層的大樓，要造型優美獨特，讓人留下深刻印象。這個工程浩大，非丁老板莫屬，讓其回去做好充分準備。丁老板當即保證，他會以最快的速度，建出最好的大樓，為南山縣爭光！

僅僅用了一年，大樓就拔地而起，雖然離完工還很遙遠，但已經擋住了樂縣長的視線。但是，樂縣長的運程不僅沒有轉好，反而更壞。圍繞著大樓該不該建，建一座什么樣的大樓，從一開始就爭議不斷。樂縣長無法釋疑又堵不住人家的嘴，天天如坐針氈。好在有李副市長做后盾，見他干不下去了，就把他調到了另一個縣。

新來的縣長很快與丁老板成了朋友。一次喝酒，新縣長對丁老板吐苦水，說那些領導看不起他，不支持他的工作。丁老板就把他領到悟明大師面前，給他指點迷津。

悟明大師問新縣長：“你在辦公室里往外看，看見的是什么？”新縣長回答是大樓。悟明大師接著問：“如果沒有大樓，你會看到什么？”新縣長回答應該是南山。悟明大師就告訴新縣長：“陶淵明有句詩叫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你身在南山縣卻看不見南山，你想想能順利嗎？再說了，見與建同音，你若想輕輕松松地建設南山縣，就得先見到南山！”

新縣長正想問怎么辦，丁老板說，那座大樓就是勞民傷財的建筑，是形象工程，不僅遮住了縣政府的視線，更重要的是建成以后沒有實際用途，會成為一座爛尾樓，所以才從一開始就質疑聲不斷，炸掉它，既順民聲又合民意，還去掉了李副市長的心病，更證明了劉書記的正確。那塊地建成休閑廣場才是最好的選擇……

幾天之后，大樓被爆破成為廢墟，渣土車、挖掘機開了進去。

又是幾天過去，在南山飯莊的包間里，丁老板請悟明大師小酌。悟明大師說：“這一建一挖，你得進個幾千萬吧？”丁老板說：“還不是多虧了你，他們都是聽了你的……”悟明大師打斷他說：“可我是聽了你的。”丁老板笑著說：“他們能干到縣長的位置，說明智商不亞于我們，他們明明知道這是個圈套，卻心甘情愿往里鉆，不是聽我的，而是聽錢的。”

（責編：陳思揚 939409074@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