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田消納資源循環利用是畜禽糞污治理善始善終之策
——基于滬浙治理模式的觀察與思考

袁日進 宋曉春 史波良/江蘇省農業委員會

農田消納資源循環利用是畜禽糞污治理善始善終之策
——基于滬浙治理模式的觀察與思考

袁日進 宋曉春 史波良/江蘇省農業委員會

上海、浙江在推動畜牧業轉型升級促進現代畜牧業發展過程中，特別是在加強畜禽養殖糞污治理方面先人一步，取得了社會公認、行業認同、領導認可的成效。調研發現，推進規模養殖、推行農田消納，堅持種養結合、資源循環利用，才是畜禽糞污綜合治理善始善終之策。

一、主導模式

歸納上海和浙江兩地政府主導的治污模式，大致可以概括為以下三種：

（一）上海松江模式——家庭農場種養緊密結合的“自我”消納型

上海市松江區從2007年下半年起探索發展規模在100～150畝的糧食家庭農場，在此基礎上，2008年發展種養結合家庭農場，農民在種植糧食的同時飼養生豬，生豬糞尿作為有機肥施田，形成種養結合的農業生態循環模式。為了促進種養結合家庭農場快速、健康發展，松江區實行“政府扶持、農田配套、企業運行、農戶飼養”推進方式，即在科學選址（遠離村莊、置于農田中間——上海市國土管理部門特許政策）、合理布局的前題下，由家庭農場主申請，市、區兩級財政全額投資建設包括養豬棚舍、出入道路等在內的養豬基地（場），產權歸政府全資的上海松江農業發展有限公司，供家庭農場無償使用。根據農場規模、農戶所能承受的勞動強度等因素，養豬規模一般為場均500頭/批，年飼養2.5批次，年均出欄1250頭。通過資格審核的種養結合家庭農場承包申請人與上海松江農業發展有限公司簽訂《種養結合家庭農場養豬基地資產使用合同》，妥善、安全、規范使用資產。農戶加入上海松林畜禽專業合作社，實行統一供苗、統一供料、統一管理、統一收購、統一結算，相互簽訂《肉豬飼養考核結算協議》，明確農戶、合作社的權利義務。與此同時，松江區還建立了承包退出機制、矛盾協調機制、農場維修方案等長效管理機制，保證了種養結合家庭農場的正常運行。定點監測綜合分析表明，種養結合家庭農場畝均化肥施用量比面上減少20%～30%，節約農本支出超過20元/畝，戶均年收益18萬元左右，實現了生產發展、農民增收、環境友好的目標，取得了良好的經濟、社會和生態效益。上述模式是當前上海市松江區由政府主導、有計劃推廣的主推模式，也是農牧結合最為緊密、糞便消納最為直接、污染治理最為有效的模式，目前已建成種養一體家庭農場79家，“十三五”期間預計將發展到100家。

（二）浙江龍游模式——大中小循環利用的“配套”消納型

龍游縣地處浙江省西部、錢塘江上游，是傳統農業大縣，也是全國生豬調出大縣、浙江省畜牧強縣，生豬飼養量位居衢州市之首，環保壓力很大。為實現“一江清水出龍游”的承諾，該縣堅持“產業要發展，農民要增收，環境要優美”原則，以生豬養殖糞污治理為突破點，探索實踐“主體小循環、園區中循環、縣域大循環”的生態循環農業發展模式，促進了畜牧業生態化建設，加快了現代畜牧業發展。一是縣域范圍內實行“豬糞統一收集、集中處理、沼氣發電、有機肥生產、種植業利用”的大循環消納。依托浙江開啟能源科技有限公司建成以豬糞為原料的2兆瓦沼氣發電和有機肥生產項目，配備槽罐車16輛對全縣未開展中小循環利用的養殖場戶的豬糞進行收集，設計年收集農業廢棄物18萬噸，年產1600萬度電并入國家電網，年產固體商品有機肥1.6萬噸、沼液濃縮肥1.5萬噸。二是村域范圍內推行“養殖戶省心、種植戶得惠、村集體增收”的中循環消納。通過規模養殖場和種植業基地對接，統一鋪設管網將沼肥輸送至種植基地，由村委會與養殖場簽訂沼肥服務協議并收取沼液處理費，組建專業服務隊負責沼液輸送及管網維護，為種植戶免費提供沼液噴滴灌服務。目前全縣已建成箬塘、半爿月、大坪村等沼液綜合利用示范區，實現4萬頭存欄生豬和1萬畝種植基地之間的區域生態中循環。三是養殖場戶施行“種養規模匹配、排泄物就地消納”的小循環消納。以龍游吉祥農場為樣板，按100平方米豬舍面積配套2.5畝消納土地的標準，建立“沼氣池→沼液池→管道→施肥”的糞污就地消納循環利用系統，目前全縣已建成生態循環農場520家。“大、中、小”生態循環的全面推行，將養殖污染綜合利用，大大降低了化肥的使用量，節約了種植成本，提高了農產品質量。

（三）浙江金華現代農業園區模式——融入美麗和休閑元素的生態循環友好型

金華市突出布局優化與長效監管，強化模式創新與提檔升級，著力推動實施美麗畜牧生態工程，打造出一批“場區布局合理、設施制度完善、生產全程清潔、產出安全高效、資源循環利用、整體美化綠化”的生態美麗牧場，顛覆了人們對畜禽養殖場的一般認識。位于婺城區白龍橋鎮古方二村毛草園的浙江美保龍種豬育種有限公司，養殖區占地面積360畝，總存欄基礎母豬2000頭，年出欄生豬4萬頭，其中種豬1.5萬頭。公司以高標準、高規格、高投入、高產出為規劃理念，投資1.2億元，新建現代化豬舍、種研中心等附屬用房4.5萬平方米，配套國內外著名農牧企業設施裝備。公司配套建設園林苗木基地約500畝，污水循環用于苗木灌溉、水產養殖和豬欄沖洗，沼氣用于發電，干糞和污泥生產有機肥。其中回用水管鋪設近1萬米，自動噴灌設施500多套，每小時可噴灌處理水20噸以上，實現了生產用水的自我生態循環。公司養殖區內綠化面積達60%，且綠化設計新穎，極具美觀度，生活辦公用房設計成歐式風格，豬舍出風口建有吸臭裝置，使整個豬場環境優美，空氣清新，仿佛一個歐式莊園，達到了人、豬、自然的和諧共存。金華佳樂九峰牧場占地150畝，存欄奶牛2000頭,周邊配套建有1000畝優質牧草種子基地、600畝無公害蔬菜基地、500畝精品苗木果樹園。牧場致力于打造現代高效循環農業觀光園區。園區綜合運用循環農業理念，采用“種-養-沼-肥”的循環模式，實現種植業和養殖業的高效結合，通過生物質能轉換技術，將沼氣系統、奶牛養殖場、牧草基地、蔬菜基地、苗木果樹基地、茶園等六個功能區有機聯系起來，形成良性生態循環模式。同時通過園林景觀的設計，使牧場與周邊環境有機融為一體，發展休閑觀光農業，帶動區域經濟發展。

二、主要經驗

綜合上海和浙江實行畜禽糞污還田消納、推進畜牧業綠色發展的經驗，突出有三條：

（一）綜合治理突出農田消納循環利用為主

近年來，隨著規模養殖的發展，畜禽養殖與糞污治理的矛盾突出，引起社會各界的強烈關注。為消除畜禽養殖污染，各地也都進行了大量的實踐和探索，總結出了包括農業、生物、工程等在內的不同處理模式。從上海、浙江兩地的實踐看，不管是松江的種養結合家庭農場，還是龍游的大中小循環，或是金華的美麗牧玚建設，成本最低、見效最快、處理最徹底的還是糞污的直接還田消納、資源化循環利用。目前，上海和浙江90%以上的畜禽糞污都通過農牧結合、生態消納的方式進行處理，使畜禽糞污變廢為寶，經濟和社會效益明顯，僅有不到10%的畜禽糞污由于條件限制，難以農牧結合，不得已進行工業化處理，但其成本高、效果差的劣勢已顯露無疑。因此，真正經得起時間和實踐檢驗、能夠善始更能善終的治理之策應是農田消納循環利用模式。

（二）綜合管理需要網格化立體化沉底蓋邊

建立合理工作機制，嚴格規范管理，是實現糞污綜合治理的根本保障。上海市松江區為保障種養結合家庭農場健康發展，專門制定了《種養結合家庭農場飼養管理考核表》，涉及服從指導、飼養管理、防疫制度、設備維護、糞尿還田規范、農場環境衛生等18條考核標準，建立現場檢查與日常督查相結合的考核管理制度，并將考核結果作為經濟結算的依據。同時根據考核結果有效建立退出機制，凡連續兩年評定為不合格者，取消其養豬基地的資產使用權，同時建議相關鎮取消該家庭農場土地經營權。考核管理機制的建立，給農場承包者套上緊箍咒，使種養一體、協調發展有了根本保障。為了鞏固生態循環畜牧業建設成效，龍游縣創新建立了“互聯網+”的長效監管方式。對豬糞統一收集、集中處理的生態大循環，建立收集、發電、有機肥生產和銷售的智能化監管平臺，收集車輛安裝GPS定位系統，確保物料進出平衡，防止面上污染變為集中污染。對規模豬場治污設施的運行和沼液的利用采用政府購買服務，第三方監管的辦法，通過安裝智能電表、液位儀、電磁流量儀等設施，對生豬養殖場污水處理及沼液利用系統進行實時線上遠程管控，并結合線下現場巡查機制，確保污水處理設施正常運行，沼液正常利用。通過“一場一干部”的責任制落實、蓋邊沉底的規范化管理，確保治理畜禽養殖污染各項措施管用、設施真用、結果真實可信。

（三）轉型發展要堅持五大發展理念

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五大發展理念對指導現代畜牧業發展尤為重要。過去，畜禽養殖業存在重效益、輕環保，重生產、輕形象的問題，畜禽養殖場大都污水橫流，臭氣沖天，環境衛生臟亂差，行業形象招人嫌。滬浙兩地各級政府和相關部門經過陣痛和煎熬，勇于解放思想、創新思路，采取宣傳引導、試點先行、發展與整治相結合的方法，在實踐中推動五大發展理念落地生根。浙江省率先組織實施了“千場美麗、萬場生態、綠色示范”行動，按“場區布局合理、設施制度完善、生產全程清潔、產出安全高效、資源循環利用、整體綠化美化”要求，積極開展美麗牧場建設，取得顯著成效。參與美麗牧場建設的畜禽養殖場，生產生活設施齊全、道路畜舍干凈整潔、畜禽糞污循環利用、綠化美化奪人眼球，整個畜禽養殖場變成了一個生態景觀。美麗牧場的建設，不僅提升了畜牧行業形象，也使從業人員的生產生活條件得到了實實在在的改善，并由此增強了從業者的職業自豪感和尊嚴，美麗理念在基層、在行業開始普及，并日漸形成共識。

發酵床養豬是生態治理的創舉

三、重要啟示

滬浙兩地在不長的時間內，推進畜禽糞污治理的科學化、現代化、普及化，領導重視程度之高、推進速度之快、管理措施之實、建設成效之好，令人深受啟發。

一是領導重視是根本。尤其在浙江，可以說把畜禽養殖糞污治理列為各級的“書記工程”加以推動。畜禽養殖污染治理，從表面上看，是畜牧業發展過程中因對畜禽糞污處理不當而產生的問題，但分析深層次原因，確是關系土地經營模式、養殖用地管理、環境保護監管、財政投入支持等方方面面，涉及各級政府及其相關部門的統籌協調以及面廣量大的養殖單位和群眾的根本利益。因此，要解決好畜禽養殖污染問題，需要地方黨委政府的高度重視，協調多部門聯合作戰。上海市松江區黨委政府將種養結合家庭農場建設作為推進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改革的重要內容，主要領導高度重視，協調農業、環保、土地、財政等部門，在生產技術技持、畜禽糞便利用、優化養殖布局、加大財政投入等方面合力推進，很快形成了種養協調發展、保供增收雙贏的良好局面。浙江省委省政府做出“五水共治”的決策部署后，在省委、省政府主要領導的直接領導下，省委省政府召開專門會議組織部署，農業、環保、國土三部門聯合下發《關于深化推進畜牧業轉型升級科學落實生態化治理要求的指導性意見》，要求各級政府積極協調相關部門，建立會商制度，統籌協調、互相配合，強化監管、狠抓落實，合力推動畜牧業生態化治理要求落實。

二是協調發展是前提。當前在推動治理與發展方面存在右傾保守和左傾冒進兩種傾向。由于重生產輕環保的傳統思維定勢，使得農業工作者在思想認識上從突出市場保供、農民增收的角度考慮問題多，對優化發展的辦法和措施少，對減量發展的抵觸情緒大，表現為右傾保守。不可否認，畜牧業是一項關乎民生的基礎產業，肩負著既要保障居民菜籃子供應，又要促進農民增收的重任。但如果因循守舊，不思改革，不創新舉措，導致環境惡化，影響生態環境，必然會成為過街老鼠，從業者也毫無體面與尊嚴可言。所以，畜牧業工作者必須首先解放思想，轉變觀念，用五大發展理念武裝頭腦，指導工作，強化科學發展的意識，既不做逍遙派，更不做抵制派，而應該做促進派。另一種傾向是左傾冒進。由于治污措施難度大，環保問責力度大，一些地方借施行“水十條”和推動《畜禽養殖污染防治條例》實施為名，行封殺養殖之實，輕則通過對省下達的養殖關停并轉指標層層加碼，大幅提高控減指標，重則采取簡單粗暴全面禁養、一禁了之的做法，禁養成了“無豬縣” “無豬鄉”代名詞，不僅嚴重損害了養殖者的利益，而且滋生了群眾不滿情緒，成為新的不安定因素。為此，浙江省領導明確指出“豬還是要養的，畜牧業還是要發展的”，并組織召開由政府主要領導親自出席的專題會議，總結成功經驗，強調統籌協調發展。在當前嚴厲的環保考核和問責形勢下，劃定禁養區要依法、科學、實事求是，根據環境容量優化區域布局，該禁則禁，宜養則養。

三是科學發展是關鍵。在推進治理的過程中，同樣要避免兩種傾向：一是罔顧植物生長周期的實際需要，假種養結合生態循環利用之名行常年施肥直排之實，造成環境污染；二是盲目追求治污裝備的高大上或一味追求治污設施設備配套率。或動輒投資千萬元購置設施設備，甚至以污水處理后COD達到10以下為榮耀，而不顧企業運行成本，搞形象工程，造成養殖企業新的生存與發展之痛；或在考核達標驗收方案中，突出把養殖企業糞污治理設備配套率作為重要指標，迫使養殖企業因無法達標而不得不放棄養殖，實現其關閉養殖企業的真實意圖。

沒有真正的垃圾,只有放錯地方的資源。只要堅持農田消納生態循環發展，就一定能夠走出一條促進養殖與保護環境的和諧發展、友好發展之路。江蘇省是農業大省，糧油園藝等種植業發達，發展農牧結合型種養生產條件得天獨厚，應該積極借鑒上海、浙江兩地的發展經驗，統籌規劃種植業、養殖業區域布局，探索不同的生態循環模式，推進農牧結合、種養結合。在基本農田紅線一時半會難以突破的情況下，建議仿效上海松江通過政府召集相關主管部門形成會議紀要的形式，切實有效突破和解決種養結合養殖用地的難題。另外，還可積極尋找不破壞耕作層、利用移動大棚養殖的方式，發展以稻麥二熟和生豬養殖為同一主體的種養結合家庭農場。在現代農業示范園區創建和建設過程中，增加對同時建設生豬養殖場的考核要求，真正使農業示范園區成為引領農牧結合、種養循環的樣板。此外，要在推進生態健康養殖和標準化示范創建過程中，重視植入環境綠化、美化、潔化等美麗元素，不斷提升畜牧業的社會形象，使得畜禽養殖與新農村建設協調推進，和諧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