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 楠
(大連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遼寧 大連 116622)
民族精神:概念溯源、拓展與辨析
肖 楠
(大連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遼寧 大連 116622)
民族精神概念的提出始于18世紀后半葉,20世紀初在我國實現了由“國性”向“民族精神”的概念認同。隨著人們對民族精神日漸關注,民族精神概念也在民族認同和差異說、民族精神性質說、民族精神地位作用說、民族精神與精神文化的關系說四個層面有所拓展。在此基礎上,通過民族意識、民族主義、民族文化、民族性格與民族精神的概念辨析,進一步明確了民族精神的內涵。
民族精神;概念溯源;概念辨析
民族精神是特定民族有機體通過整合力量支撐民族發展,強化民族文化認同與自覺,塑造成員民族性格、提升民族素質等方式激發民族生命活力,調節民族生命周期的內在力量。面對當前全球化背景下民族成員所面臨的多元思想文化沖擊的現實困境,以及黨的“十八大”以來所提出的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的現實需求,極有必要從民族傳統文化的孕育、社會實踐的升華和外部文化潛移中提煉民族精神,從教育涵化中提升民族素質,實現民族精神在民族整體和成員個體層面由自發到自覺的過程,從而增強推動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文化軟實力,提升民族素質和文化選擇能力,而對民族精神進行概念溯源,內涵拓展和相關概念辨析是進一步深入研究的理論前提。
民族是民族精神形成和發展的土壤,因此民族精神的概念溯源首先需要明確“民族”的指向與定位。相關研究指出,“民族”(nation)一詞最早出現于《荷馬史詩》之中,其內涵的發展經歷了從“‘同鄉會’式的小團體或貴族和高級僧侶圈子”向“具有共同文化特征的人類群體”或“具有政治和法權意義的民眾或群體”的演變過程[1]。作為“具有共同文化特征的人類群體”的“民族”通常專指某一特定民族,如漢族、滿族等;而作為“具有政治和法權意義的民眾或群體”的“民族”則往往指一國范圍內的民眾共同體,如中華民族等。2005年,我國中央第三次民族工作會議在對斯大林“民族”定義修改的基礎上指出,“民族是在一定的歷史發展階段形成的穩定的人們共同體。一般說來,民族在歷史淵源、生產方式、語言、文化、風俗習慣以及心理認同等方面具有共同的特征。”[2]我們認為,這一提法中的“民族”主要應作為“具有共同特征的民眾”加以理解,而寓于“民族精神”之中的“民族”則普遍為人們從國家層面加以認識,因此本研究中所涉及的“民族”亦主要指后者。
關于“民族精神”這一概念的提出,學術界普遍認為始于18世紀文化民族主義思潮高漲的德意志,特別是學者赫爾德(J.G.von.Herder)在其1774年出版的《另一種歷史哲學》一書中從民族精神在人類文明中的作用角度首先指出,“每一種文明都有自己獨特的精神——它的民族精神。這種精神創造一切,理解一切。”[3]對我國而言,1899年梁啟超在其《中國魂安在乎》一文中指出“中國魂者何?兵魂是也。有有魂之兵,斯為有魂之國。夫所謂愛國心與自愛心者,則兵之魂也”[4],是以“國魂”這一名詞從喚醒民族意識的視角形成了對中華民族精神的最早概述。此后,1904年留日學生刊物《江蘇》雜志上發表了一篇題為《民族精神論》的文章,以此號召青年要為革命立志,勇于為民族犧牲,實現了我國學者由“國性”向“民族精神”的概念認同[5]。
在文化民族主義等思潮的影響下和激烈的國際競爭背景下,民族意識的喚醒和文化軟實力的提高成為了各國長期關注的重點,民族精神作為國家民族的文化精髓,提煉和弘揚民族精神對喚醒民族意識,提升國家文化軟實力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因此國內外學者對民族精神的關注逐漸增加,民族精神概念也隨之拓展。當前,國內外學者對民族精神的概念拓展主要涉及如下四個維度:
1.民族認同和差異說。從這一角度界定民族精神的層次主要有二:其一,從世界民族的范圍來看,該觀點旨在闡明民族精神是一個民族可以區別于其他民族的精神力量。正如德國哲學家黑格爾所言,“世界上各種的‘民族精神’,就是它們的道德生活、它們的政府,它們的藝術、宗教和科學的特殊性”[6]。其二,從特定民族內部來看,該觀點通常認為民族精神是能夠為本民族多數成員所普遍認同的價值體系。如有學者便認為民族精神是一個民族所一致認可的“公共精神”[7]、“共同信念”和“對其內在必然性的共同認識”[8](F.K.v.Savigny,2001)。
2.民族精神性質說。從這一角度對民族精神的界說主要體現在對民族精神的進步性和劣根性的爭論上,基本觀點包括三個方面:一是,進步性是民族精神的唯一特性。如有學者認為真正的民族精神必須具備“能激勵人們前進,有促進社會發展的作用”[9]。二是,民族精神具有整體性。該觀點主要認為民族精神不僅應該包括作為“民族脊梁”的進步性層面,而且也應該包括文化傳統中消極的“國民劣根性”一面[10]。三是,民族精神作為研究和弘揚對象應具有差異性。如我國學者方立天先生指出,對民族精神進行立論從廣義和狹義入手均可,但是“如果從振奮、弘揚和提升民族精神的視角出發”,“從狹義立論民族精神可能比較有助于自覺地引導民族成員的生活實踐,振奮民族精神,提高民族的精神素質。”[11]這里對民族精神狹義和廣義的理解則應分別指向民族精神的唯一進步性和整體性。
3.民族精神與精神文化的關系說。從這一角度界定民族精神主要旨在從民族精神與世界精神、與特定民族有機體自身的優秀傳統文化、與人文精神之間的關系闡釋中突出民族精神的基本涵義。其一,從與世界精神的關系中看民族精神,代表性的觀點由黑格爾(G.W.F.Hegel)提出,他將民族精神視為“世界精神的現實化的執行者和莊嚴的見證和飾物”,[12]突出了民族精神的現實載體性特征。其二,從與民族有機體自身的優秀傳統文化之間的關系中看民族精神,主要包括兩種觀點,分別強調:民族文化與民族精神之間是創造與被創造的關系,如有學者指出“民族精神的主要內容是一定民族文化創造出來并成為該文化思想基礎的東西”[13];民族文化與民族精神之間是整體與核心的關系,正如馮友蘭先生所指,中華民族的精神蘊含于傳統文化之中,是民族中興的精神支柱,此外學者們還普遍認為民族精神是民族文化的主心骨,是整個民族文化的靈魂和升華。其三,從與人文精神之間的關系中透視民族精神,代表性的觀點認為人文精神是民族精神的核心組成部分,“有什么樣的人文精神,就有什么樣的民族精神”[7]114。
4.民族精神的地位作用說。學者們從這一角度對民族精神的界定主要突出民族精神在國家發展和民族自立自強中的作用。正如,2008年胡錦濤在抗震救災先進基層黨組織和優秀共產黨員代表座談會上的講話中所指:“民族精神是一個國家綜合國力的重要組成部分;一個國家要發展,一個民族要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不僅要通過發憤圖強積累強大的物質基礎,而且要通過艱苦奮斗形成強大的精神力量。”[14]具體來說,關于民族精神地位作用的界說主要包括如下方面:一是,凝聚作用。赫爾德便曾指出,“民族精神是一個民族有機體的中心和根本,是一個民族凝聚的核心。”[12]1二是,激勵作用。德國哲學家黑格爾認為,國家一切戰爭、制度等特殊事務都能夠被民族精神所鼓舞[6]52。三是,育人作用。有學者指出,民族精神具有感化和教育作用,要提高全民族的思想道德素質和科學文化素質有必要大力弘揚優秀民族精神[15]。
如前所述,20世紀初中華民族便對民族精神發起了強烈的呼喚,但是當時人們往往將以倡導救國,實現民族獨立、自由和平等的民族主義思想混同于民族精神。正如1906年孫中山在東京《民報》創刊周年慶祝大會上曾明確指出,他提倡民族主義,決不允許他族奪我民族的政權。可見,在實踐中或特定歷史階段人們時常將民族精神與“民族主義”等概念混淆,甚至混同使用。因此,有必要對與民族精神相關的概念進行辨析,以便加深對民族精神的理解。
(一)民族意識、民族主義與民族精神辨析。民族意識是基于本民族立場的意識傾向,主要包括民族認同和民族成員的民族感知[12]6-7。關于民族主義,英國學者埃里·凱杜里的觀點較有代表性,他指出民族主義從廣義上來看,是指一切從民族意識出發的主張和行為;從狹義上來看,它特指由資產階段革命而萌發的意識形態,強調民族與政治單位的一致性[12]8。顯然,民族意識、民族主義和民族精神之間在內涵上存在關聯性,主要表現為民族主義和民族精神均是基于民族意識萌芽和發展,即民族意識是民族主義和民族精神的基礎和源頭。盡管如此,三者仍然存在性質上的差別,具體說來:民族意識是一個中性的概念,既包括對本民族的合理性立場,又包括超出民族合理意識之外的非正義立場,相較民族主義和民族精神具有更豐富的內涵;而民族主義無論是從廣義上,還是從狹義上理解,政治排外性和經濟文化的利己性均是其本質特性,從這一層面來看民族主義因其較為狹隘的民族意識多數情況下含有貶義的成份。相對于民族主義而言,關于民族精神人們多傾向于作為民族文明和先進文化等精華層面的界說,因此往往作為一種褒義的概念存在。

圖1 民族意識、民族主義與民族精神的關系簡圖
(二)民族文化、民族性格與民族精神辨析。民族文化是各民族在其歷史發展過程中創造和發展起來的具有本民族特點的文化,而民族性格則是指本民族文化特點在民族成員心理狀態上的反映,斯大林便曾將不同民族成員因生存條件不同而形成的各自“共同心理素質”稱為民族性格。可見,民族文化、民族性格和民族精神之間既存在概念上的相似性,又存在實質的差異。相似性主要表現在三者的形成均經歷了一個長期的歷史發展過程,是特定民族成員在生產實踐中積累的產物。三者的差異性則主要體現為兩個方面:首先從性質上來看,民族文化和民族性格均是中性的概念,民族文化既包含文化精華又包括文化糟粕,民族性格同樣既會體現積極的心理狀態又會表現出消極的心理狀態,而民族精神則多作為民族文明和先進文化等精華層面被界說。其次,從三者的關系上來看,民族精神的主要內容是在特定民族文化的孕育下創造出來的,同時民族精神作為民族文化中的精華部分又是民族文化的核心和支柱,而民族性格則是特定民族文化特點在民族成員心理狀態上的反映,即民族文化是民族性格產生的基礎。

圖2 民族文化、民族性格與民族精神的關系簡圖
綜合上述分析我們認為,民族精神源于民族意識的覺醒,孕育于民族傳統文化,是特定民族有機體在長期的歷史積淀中形成和發展起來的,能夠為本民族多數成員所認同且區別于其他民族的精神力量,是民族有機體的核心和精華,在國家發展和民族振興過程中發揮著重要的激勵、教化、凝聚和整合等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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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tional Spirit: the Origin, Development & Analysis
XIAO Nan
(College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Dalian University, Dalian 116622, China)
The concept of national spirit appeared in late 18th Century, which came into being in early 20th Century in China. With the increasing attention to national spirit, national spirit is expanded on four levels: national identity and difference, the nature, the status and the role of national spirit, an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national spirit and spiritual culture. On this basis, concept of national consciousness, nationalism, national culture, national character and spirit are analyzed to state the connotation of national spirit.
national Spirit; origin of concept; analysis of concept
C955
A
1008-2395(2017)02-0022-04
2017-1-12
國家社科基金項目(15BKS129);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青年項目(14YJC710046);高等教育學會大學素質教育專題研究項目(CALE201611);遼寧省高校思想政治教育中青年杰出人才支持計劃項目;遼寧省教育廳思想政治教育專項課題(ZS2015002);遼寧省社科規劃基金(L15BKS011)
肖楠(1982-),女,大連大學經濟管理學院輔導員,博士,講師,主要從事思想政治教育、大學生素質教育方向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