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淄博地區碧霞元君信仰的傳播及遺存述略

武振偉

（齊文化研究院，山東 淄博 255000）

山東淄博地區碧霞元君信仰的傳播及遺存述略

武振偉

（齊文化研究院，山東 淄博 255000）

淄博地區是碧霞元君信仰向東傳播的重要區域，主要遺存集中在南部山區，并形成以博山區鳳凰山為中心的一個碧霞元君信仰集中區域。主生思想和婦女問題是碧霞元君信仰傳播的重要因素。文章在介紹淄博地區的碧霞元君信仰遺存的基礎上，闡述了遺存的價值與保護建議。

淄博；碧霞元君信仰；遺存

碧霞元君，俗稱泰山圣母、泰山娘娘、泰山奶奶，民間認為，她掌管豐歉、災禍、吉兇、生死等幾乎人間的一切事務。碧霞元君信仰起源于泰山。碧霞元君的身世，其中一種與泰山有關的說法是泰山神女，是東岳大帝的女兒，按照中國傳統倫理，碧霞元君信仰最初應該是東岳大帝信仰的陪襯。在宋真宗東封泰山，敕封“天仙玉女碧霞元君”之后，碧霞元君已經成為泰山信仰的重要組成部分，逐漸向民間傳播，到明初，明太祖朱元璋整頓國家祭典，將東岳祭祀列入國家祀典，東岳廟在全國各地的建立及朝廷的推崇，無形中推動了碧霞元君信仰的傳播，而去除東岳封號也加速了碧霞元君信仰在民間傳播的速度，使之逐漸成為泰山信仰的主體。碧霞元君廟宇遍布城鄉各地，明代學者張萱稱“海內神祠惟泰山碧霞元君最盛”。清康熙年間青州府顏神鎮（今淄博市博山區）通判葉先登曾言：“（碧霞元君）號召寰中，奔走宇內，重繭百舍，贏糧景從，雖達官貴胄，高士宿儒，莫不從眾歸依，望風頂禮”[1]503。碧霞元君信仰者包含了社會各個階層，反映了淄博地區碧霞元君信仰的鼎盛程度。

1 碧霞元君信仰在淄博地區的傳播

淄博地處魯中，距泰山180 km左右，處在碧霞元君信仰從泰山向東傳播的必由之路上，向東可達膠東半島，向北可達渤海，向南可達沂蒙山區。從淄博地區現存的碧霞元君廟宇始建年代看，最早的始建于明代萬歷年間（原山碧霞元君祠），明代是碧霞元君信仰在民間傳播的重要時間段。明萬歷時期，王錫爵《東岳碧霞宮碑》指出：“自碧霞宮興,而世之香火東岳者咸奔走元君”[2]。佐證了碧霞元君信仰的傳播情況。有研究者根據歷史文獻的記載，統計出至清朝末年，山東各地碧霞元君廟至少有300余座[3]。而在淄博地區，清代及民國期間，碧霞元君廟宇興建較多，規模大小不一，數量最大的是散布在鄉村的小型廟宇，這些廟宇往往不見諸方志記載。可見，碧霞元君信仰已經在淄博地區非常普及。

在淄博地區的淄川、博山等山區，碧霞元君信仰尤為人們所接受，這與碧霞元君信仰本身即為山岳信仰有關。泰山信仰最早是山神的崇拜。古人對山岳崇拜歷來已久，在春秋戰國之際，墨子提出明鬼的主張，強調祭祀上帝山川鬼神的重要性，并舉周武王曾祭祀泰山一例說明。泰山山脈綿亙于泰安、濟南、萊蕪三市之間，博山、淄川與萊蕪接壤，當地人認為，魯中的山是與泰山相接的，博山鳳凰山被稱為小頂山、小泰山，鄒平、章丘、周村交界處的長白山有“泰山副岳”之稱。正是因為古人對山岳的認識，促成了淄博地區碧霞元君信仰的傳播、發展。

考之淄博地區的舊地方方志，有記載的碧霞元君廟宇僅有博山區一座，為位于博山夏莊西的泰山行宮，建于清代，今已無存。清康熙《顏神鎮志》記載了鳳凰山頂的碧霞元君廟，廟中尚有明崇禎十七年《修醮碑》。今日尚存的淄博地區的碧霞元君廟宇大多不見于方志記載，如博山紅門在清末以前就已存在，且在附近縣域內有一定影響力。而為數眾多的碧霞元君廟宇存在于偏僻村中，規模較小，多為單間建筑，影響僅及本村或鄰近諸村。

淄博地區的碧霞元君信仰遺存主要集中在淄川和博山兩區，而且以博山地區為中心，尤其是鳳凰山的碧霞元君祠和紅門形成一個覆蓋周邊縣域的區域性中心。其他區縣發現碧霞元君信仰遺存較少，這應該與地理環境有關。魯中地區，以膠濟鐵路為界，以北大部分為山前沖積平原和黃泛平原；以南大部分為山區、丘陵，而尤以博山多山。博山區在歷史上地理位置比較重要，明代嘉靖年間分巡青州兵備道副使王世貞創建了顏神鎮石城。明清時期雖長期為青州府顏神鎮建制（清雍正十二年(1734年)博山首次設縣），但青州府捕盜通判駐守顏神鎮。博山群山之中鳳凰山尤為知名，又稱原山，小頂山。古人把博山鳳凰山視為與泰山一脈相連。鳳凰山上碧霞元君祠，牌坊正面橫額上刻有“接望巖巖”四字，它出自《詩經魯頌》“泰山巖巖，魯邦可瞻”。此處牌坊四字，意為連接著并可看到泰山。古人又把鳳凰山視為小泰山，明《新建鳳凰山阿泰山行宮碑記》記載：“茲鎮接泰山之脈，鳳凰山其少祖也”[4]。清顏神鎮人趙執信《分境議》：“原山于岱北諸山最高大，盤踞四縣之境，東益都，西章丘，北淄川，南萊蕪，以今考之，信然”[1]504。趙執信《原山考》：“鎮城西十余里有大山，橫亙一方之望也。其來西南，自泰岱連綿將二百里而特起聳拔雄秀，俯視諸岡巒，無敢抗者”[1]509。鳳凰山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高大的地勢，修建于山頂的碧霞元君祠也就成為附近郡縣碧霞元君信仰的一個主要祭祀場所，清康熙《顏神鎮志》記載：“碧霞元君廟，在鳳凰山頂，各郡縣人民有香愿不能至岱者，于此焚祝而去”[5]17-18。鳳凰山成為附近周邊地區碧霞元君信仰的一個中心。

2 碧霞元君職司與碧霞元君信仰的廣泛傳播

為什么碧霞元君信仰能夠在淄博地區廣泛傳播？這與社會各階層普遍的求助心理和人們心中認為的碧霞元君的職司是有很大關系的。據《光緒十一年（萬善同歸）碑》載：“凡男婦欲祈年、免病、求嗣、保壽, 竭誠于元君前者, 元君即如其愿佑之”[6]2。人們的種種訴求，碧霞元君都有求必應，這是加速其信仰傳播的重要因素。

碧霞元君信仰體系的核心是主生思想。泰山被看作是“萬物之始，陰陽交代”之處，賦予了泰山對人生死的決定權。《后漢書 .許曼傳》李賢注:“泰山主人生死。”干寶《搜神記》中有泰山府君主宰泰山冥府，管理天下亡魂的故事。清淄川蒲松齡在《聊齋志異》多篇小說中表現了泰山勾攝、管理天下亡魂的內容，如《鬼隸》：“我城隍鬼隸也。今將以公文投東岳。隸問‘公文何事？’答云：‘濟南大劫，所報者，殺人之名數也’”[7]1558。鬼隸赴東岳公干是將濟南大劫死者的數量和姓名報告東岳，體現了淄博地區人們認為泰山主管亡魂的思想。

婦女問題是碧霞元君信仰的根本問題。由于女性與生育緊密相關，凡有女子想求子嗣，或婚后不育者便會祈求于碧霞元君。這也是為什么在碧霞元君廟宇內配祀子孫（送子）娘娘、眼光娘娘或瘢疹娘娘的原因。清蒲松齡《聊齋志異 .周生》：“夫人徐，有朝碧霞元君之愿，以道遠故，將遣仆赍儀代往”[7]1645。徐夫人的碧霞元君信仰也源自于對生育的祈愿。碧霞元君主管生育的職司受到下層民眾和上層統治者的廣泛信奉。

民國以后，對諸神的國家祭典隨著封建帝制的滅亡而結束，但碧霞元君信仰并沒有隨之消失，正是因為碧霞元君信仰中有主生、管理亡魂的職司，到了20世紀30年代，淄博地區仍然不斷有碧霞元君廟宇的修建，如安上碧霞祠、淄礦集團碧霞祠，而且在改革開放后，修繕、新建碧霞元君廟宇更是層出不窮，而且伴隨有聲勢浩大的廟會。

3 淄博地區的碧霞元君信仰遺存

在淄博地區祭祀碧霞元君的廟宇有各種各樣的稱呼, 主要有泰山行宮、碧霞元君行宮、碧霞元君祠、碧霞祠、碧霞宮、紅門、碧霞元君殿等等。

淄博地區規模較大的碧霞元君廟宇大抵模仿岱頂碧霞祠，中祀碧霞元君，配殿左為子孫娘娘，右為眼光娘娘，或略有不同。規模雖然無法和岱頂碧霞祠相比，其建筑結構、神靈的空間結構亦大致摹仿岱頂碧霞祠，一般有正殿、配殿、山門等。如《民國博山縣志》記載清代修建的博山縣夏莊泰山行宮，中祀碧霞元君，左眼光司目，右瘢疹司痘[1]485；清顏神鎮通判葉先登《碧霞元君辨》記載碧霞元君“其像設，云翹霞佩，類后妃，然旁列侍者皆乳媼保姆，攜抱嬰孩，為宜男之狀”[1]502-503。葉先登所說“旁列侍者皆乳媼保姆”，應該就是子孫娘娘、眼光娘娘了。

在明清淄博地方志中，僅博山地區有建碧霞元君廟宇的記載，據《民國博山縣志》記載，清康熙辛卯（1711年）建泰山行宮。同樣，在地方志中體現出來的碧霞元君廟會，淄博地區也只有博山有記載，即四月十八日至二十五日鳳凰山碧霞元君行宮香會。

淄博地區碧霞元君廟宇的形制可分為專祀廟和配祀廟兩大類。

(1)專祀類。是指單為祭祀碧霞元君而設置的廟宇，其形制又分為若干種：①獨立設廟的建筑群，如原山碧霞元君祠、紅門、新泰山碧霞祠、興隆山碧霞元君祠、安上碧霞祠、南韓泰山行宮、洄村泰山行宮；②獨立設廟的單體建筑，如池上鎮魯山大圣峰碧霞元君祠、石馬鎮中石馬村鳳凰山碧霞宮、源泉鎮岳陽山碧霞祠、青龍山泰山行宮、黌山泰山行宮、北馬鹿村碧霞元君祠、長興村泰山行宮、東笠山村碧霞元君廟、奎三村碧霞元君祠、馬鞍山碧霞祠、紗帽村碧霞元君廟、桃花泉村泰山行宮、淄礦集團碧霞祠；③與諸神同祀一廟宇，不分主祀配祀，如淄川前香峪村玉皇廟

(2)配祀類。是指設置于其他廟宇中的碧霞元君殿堂。如青云寺碧霞元君行宮、羅村蓮花庵碧霞元君行宮、龍灣峪村蒼龍宮碧霞元君祠、圈子村天臺山廟碧霞元君殿、上塔山村鳳凰山廟碧霞元君殿

淄博地區重要的碧霞元君廟宇遺存：

原山碧霞元君祠（圖1），位于博山區城西辦事處風凰山峰頂東側，始建于明萬歷三十年（1602年），清代、民國多次重修，是淄博地區最大最完整的碧霞元君信仰建筑群。該廟宇為三進院落，有石坊、山門、正殿、配殿及鐘鼓樓等共48間，占地18畝（1畝=666.67 m2）。山門坐北向南，西闊3間，進深1間，單檐琉璃瓦。山門前露臺上建有四柱1層式石牌坊1座。前院北大殿是其主體建筑，面闊1間，進深1間，殿內祀碧霞元君。大殿左右鐘鼓樓對峙，東西配殿各3間，分別為眼光殿、送子殿。中院主體建筑為觀音殿，面闊3間，進深1間，東西也各有配殿3間。后院有玉皇殿，殿前有影壁1座，東西配殿各3間，分別為三圣祠和八仙堂，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

圖1 原山碧霞元君祠（來源：王予幻攝）

紅門（圖2），位于博山區城西辦事處鳳凰山東麓，永濟橋西首，始建于明天啟五年（1625年），清代、民國多次重修，是仿照泰山“紅門宮”而修建的碧霞元君行宮。整個院落依山而建，分南北兩院，占地1 500 m2，殿房22間，以碧霞元君殿為中心。山門坐南朝北，進深1間，懸山頂，重檐布瓦，山門上下2層，下層為券洞過道，上層為白衣大士閣，東西有官廳各3間。前院南正殿為碧霞元君殿，面闊3間，進深1間前出廈，硬山布瓦。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

圖2 紅門（來源：王斌攝）

淄礦集團碧霞祠（圖3），位于淄川區洪山鎮洪山村淄礦集團西山公園內，坐北朝南，房屋面闊13.5 m，進深11.3 m，面積152.6 m2。始建于20世紀30年代，毛石混凝土結構，屋面用混凝土整體澆注，四角檐角上挑。有四根檐柱，全用混凝土澆注。據日本《魯大礦業公司二十年史》記載：此祠建成之初，門上方懸掛“泰山行宮”匾額，供奉碧霞元君，左右配祀眼光娘娘和送子娘娘。現隸屬于淄礦集團，為市級文物保護單位。

圖3 淄礦集團碧霞祠（來源：石峰攝）

4 碧霞元君信仰遺存的價值與保護建議

碧霞元君廟宇作為碧霞元君信仰的物質載體，承載了這一民間信仰的重要信息，包括建造年代、建造者、建造原因、修繕信息等等。通過這些遺存，可以了解我們先民的思想世界，以及社會發展的軌跡。歷經時代的磨洗，大量碧霞元君廟宇已經消失，留存至今的廟宇也已經有了新時代的色彩。

習近平總書記提出，要系統梳理傳統文化資源，讓收藏在禁宮里的文物、陳列在廣闊大地上的遺產、書寫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起來。如何保護并利用好碧霞元君廟宇這些文化遺存，是擺在保護研究者面前的重要課題，提出如下保護建議。

(1)提升碧霞元君廟宇的保護等級。盡快將未公布為各級文物保護單位的碧霞元君廟宇核定公布為文物保護單位，具備古村落整體保護條件的村落，在做保護利用規劃時，將碧霞元君廟宇作為有價值的物質文化遺產，加以特別保護。

(2)整合資源，綜合研究。碧霞元君廟宇分布較為分散，其信眾也以附近村落為主，對這一民間信仰的傳播缺少整體、綜合研究，急需加強對這一文化遺存的整合研究，通過繪制分布圖，加深碧霞元君信仰傳播的認識，彌補舊志的闕疑，并加強與其他地區碧霞元君遺存的比較研究。

(3)與旅游融合發展是保護碧霞元君廟宇的重要方式。對文化遺產合理的保護利用，離不開旅游的帶動。在對文物有效保護的前提下，不僅可以利用大量的社會資本對廟宇進行修繕保護，還可以加深對碧霞元君信仰的研究保護力度。

[1]王蔭桂.中國地方志集成.山東府縣志輯.民國續修博山縣志[M].南京:鳳凰出版社,2008.

[2]葛延瑛.中國地方志集成.山東府縣志輯.民國重修泰安縣志[M].南京:鳳凰出版社,2008.

[3]代洪亮.泰山信仰與明清山東社會[D].天津:南開大學,2000.

[4]《新建鳳凰山阿泰山行宮碑記》[Z].碑刻現存原山碧霞元君祠.

[5]葉先登.清康熙顏神鎮志[M].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2014.

[6]山曼.泰山風俗[M].濟南:濟南出版社,2001.

[7]蒲松齡著,張友鶴輯校.聊齋志異[M].會校會注會評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

The Dissemination and Heritage of Bixia Yuanjun's Belief in Zibo Area

WU Zhenwei
（Qi Culture Institute，Zibo Shandong 255000，China）

Zibo area is an important region of the Bixia Yuanjun's belief spreading to the east Shandong province. The main remains concentrated in the southern mountains. Boshan Phoenix Mountains gradually became the center of Bixia Yuanjun's belief concentration area. The Fertility thought and women's problem are the important factor of Bixia Yuanjun's belief spreading. Based on the introduction of the Zibo area bixiayuanjun religion relics, expounds the value and heritage protection suggestions.

Zibo；Bixia Yuanjun's belief；heritage

B958

A

武振偉（1980-），男，齊文化研究院副主任、淄博市地方史志學會常務理事，碩士，主要研究方向為齊文化、先秦思想史。E- mail:13793300627@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