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建仁：教會非洲朋友中國功夫

張振華

郭建仁想，當以后有人問起他們這些技能是誰教給他們的時候，他們會說是來自中國天津的“特警”，這就夠了。

2011年3月的某天上午，維和警察郭建仁正在給蘇丹的十幾名警察授課時，突然從遠處傳來一陣喧鬧聲，有人高聲哀號。

郭建仁趕緊停止授課，跑了過去，只見三五名當地警察正在毆打一名青年。郭建仁認識其中一名警察，問發生了什么事。警察告訴他，被毆打的青年人是一個惡名昭著的酒鬼，這次酒后調戲女鄰居被抓，警察們正在“教訓”他。

在蘇丹，這樣的事非常普遍。當地警察抓到違法犯罪的人，總是先把人狠狠罵一通或者打一頓，再做處理。

郭建仁走上前，用自己的身體護住挨打的青年人，耐心給當地警察做工作：“警察是保護人民的，不能打罵人民。青年人喝醉了犯了錯誤，可以讓法律來懲罰，肆意毆打他人是違反法律和人權的。”

當地警察聽了，表示接受郭建仁的建議，按照法律處理這名青年人，停止了對他的打罵。

3月中旬，《方圓》記者見到結束維和任務回國已有一段時間的郭建仁，他剛結束部隊的一場會議，坐在休息室里，他告訴了記者這樣一個故事。

會中國功夫的“教官”

2010年10月15日，來自天津特警總隊的郭建仁抵達蘇丹，被分配到蘇丹任務區的聯合培訓部門。該部門由5名警察和5名法醫組成，他是這個部門唯一的中國人。

根據聯合國規定，蘇丹任務區是非執法任務區，維和警察沒有獨立的執法權。除了防暴警察以外的維和警察的主要工作是對當地執法部門、司法部門提供咨詢和建議，以及對當地警察進行培訓，重建當地警察體系。以郭建仁為例，聯合國頒發給他的身份證件上的名稱是“警務顧問”（Police Advisor），而不像一些有執法權的任務區頒發的“警官（Police Officer）”證。偶爾要進行執法活動，郭建仁等人也必須同當地警察一起。

郭建仁到蘇丹任務區的時候，就發現當地法律很不完善，執法人員少且沒有法律意識。為了培訓更多具有法律意識的警察，郭建仁等人經常深入當地的村鎮挑選警察并開設培訓班。作為教員，郭建仁不僅負責教學，還要聯系車輛接送學員，并為他們提供早茶、午飯。

培訓初始，學院的上課熱情并不高，許多人都是沖著免費的兩頓飯來的，學習過程中并不專心。根據聯合國的規定，學員們來上課，每天能得到6美元的補助。盡管如此，郭建仁發現，不少人仍然覺得培訓是浪費時間。

不久后，郭建仁逐漸發現，這些非洲朋友在執法時，很喜歡用打斗替代說理。郭建仁想了想，一味向他們灌輸理論，也許并不是符合當地民情的辦法，不如教他們幾招簡單的中國功夫，既能應對兇惡的匪徒，也能控制分寸，不至于執法時傷及無辜。

雖然學員對學習不感興趣，但對中國功夫非常有熱情，不少學員知道李小龍、成龍。在非洲朋友眼里，中國人個個都是武林高手，尤其是中國警察和軍人。郭建仁利用學員對中國功夫的熱情，把在國內這些年學習的擒拿控制術教給大家。“能把中國特警的一些警務技能傳授給這些外國人，也是一件很自豪的事情。”郭建仁想，當以后有人問起他們這些技能是誰教給他們的時候，他們會說是來自中國天津的“特警”，這就夠了。

有了中國功夫做引子，學員的學習熱情也逐漸地提高了。郭建仁趁熱打鐵，給學員傳授了上銬、捆綁、徒手控制及攻防技術、槍械戰術以及反劫持等技術。

2011年3月21日，蘇丹任務區總部要求所有培訓教員到南方各個戰區對當地警察進行培訓，郭建仁被分派到第三戰區馬拉卡工作，在這期間，他和其他兩名中國維和警察被分派到一個分隊，他還代理了分隊中的行動策劃官一職。

作為維和警察，語言關不過，就難以在任務區生存。郭建仁的英語水平一般，在中國赴蘇丹維和部隊的22名隊員中，他算是為數不多的幾個“非英語科班出身”的隊員。

剛到達任務區的前一個月，郭建仁幾乎聽不懂任何人說的話。為此，他壓力很大，幾乎把所有業余時間投入到英語的學習上。郭建仁結交了一名印度同事，他耐心給郭建仁講解英語語言的運用，同時郭建仁也為他講解電腦操作的問題。到后期，郭建仁已經能夠說一口流利的英語，而且還可以給當地警察進行全英文的警務技能培訓。

不配發槍支的維和警察

由于國與國之間存在政治和文化上的巨大差異，給當地警察做培訓本來就非常不易，考慮到政治局勢和社會狀況，這種不易就更加嚴重了。

蘇丹屬于非執法任務區，聯合國維和警察在這里不配發槍支。蘇丹北部民眾絕大多數對聯合國人員友好，但是由于長期貧窮和高失業率，即使在首都喀士穆也常發生偷盜、搶劫聯合國人員的事件。由于時局混亂，政府無力顧及民眾安全，干脆就向民眾派發武器自保，這一行為無疑又增加了維和警察在蘇丹執行任務的危險。

在蘇丹期間，郭建仁曾經到比較偏僻的“尤艾縣工作支持站”對當地縣以及游牧部落的警察進行培訓。培訓中，郭建仁總是耐心糾正當地警察的執法錯誤，規范他們的執法行為。尤艾縣與喀士穆差別巨大，它正好處于蘇丹北部與南部的過渡地帶，武裝力量交火頻繁，不僅有南北蘇丹武裝的交火，還有許多部落由于利益紛爭引起的交火。

在郭建仁前往尤艾縣的前一周，當地發生交火，死傷20多人，其中一名聯合國人員在沖突中中彈身亡。因為連年戰亂，許多人對戰爭已經麻木，一打起仗來就躲進聯合國駐地或者教堂里，導致聯合國駐地也并不安全。

因為蘇丹任務區維和警察不能佩帶槍支，他們遇到這種情況時就更加危險。郭建仁到達尤艾縣后，隨時都能聽到機關槍的聲音。“子彈從頭頂上嗖嗖地飛，時不時還有炮彈在附近爆炸，震得房子一顫一顫的。”至今，郭建仁仍然清晰地記得那種危險就在身邊的緊迫感。除了加強自身安全防范，時刻警惕周圍情況之外，一時也沒有別的辦法。郭建仁隨身攜帶著衛星電話，一有情況就與總部聯系，就這樣冒著“槍林彈雨”的震撼，完成了7天的培訓工作。

郭建仁說，面對糟糕的治安形勢，他內心里也一度很害怕，但是再害怕又有什么用呢？怕死就不會來這里。

當地法律的進步是維和警察的工作意義

臨回國時，郭建仁明顯感覺到尤艾縣的一些變化。“首先，在維和警察的監管下，當地居民報警意識大大增強了，遇到問題都能想到要找警察”。郭建仁還記得，在維和警察進駐之后，尤艾縣的村民遇到不公待遇也敢于出面舉報了，警察的服務態度也好了很多，對婦女兒童的保護意識也有了極大改善。

“經過維和警察的努力，我看到蘇丹的司法體系已經初具規模，民眾也初步具備了法律意識”。郭建仁說，這一切的變化與進步，正是維和警察的工作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