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壁壘對中國出口勞動密集型產業產生的影響①

余升國 李雪 吳夢婷

摘 要：本文基于實證與案例分析，結合近年來藍色貿易壁壘的發展—SA8000標準的推行情況數據，從正反角度來研究其對中國勞動密集型產品出口的影響。通過往年數據，案例及實證分析的結果來看，發現SA8000標準認證對中國勞動密集型產業產生了較不顯著的負向影響與較為顯著的正向影響，利大于弊。

關鍵詞：出口勞動密集型產業 藍色壁壘 SA8000

中圖分類號：F752.0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0298（2017）10（c）-051-04

國際上將藍色貿易壁壘又稱為“社會壁壘”“勞動壁壘”等，內容包含對勞動保障、勞動者待遇、勞工權利等方面的約束。近些年來，之前普遍存在的關稅壁壘，受到世界各國的反對抵制，而恰恰藍色壁壘更為隱蔽，開始逐漸受發達國家所青睞。藍色貿易壁壘要求出口國必須遵守與國際社會相對等的社會責任標準，保證合理的薪酬水平，以此來審核出口企業，限制他國的經濟輸入。藍色貿易壁壘在貿易條款中加入了高水平勞工標準條款，主要表現在四個方面：（1）對達不到社會責任要求的企業的出口商品加收額外的附加稅，減少其進口；（2）對符合勞工標準的國家給予關稅優惠傾斜，對不符合標準的企業予以撤銷原有的普惠制或優惠政策；（3）企業社會責任產品標志，對履行了“核心標準”的企業通過認證，借此對消費者心理進行引導，變相地阻礙所謂的不符合社會責任產品的進出口；（4）組織跨國公司的工廠審核，BSCI認證，優先選擇擁有證書的供應商，甚至只與通過認證的企業合作。

1 藍色貿易壁壘出現的原因

1.1 發達國家出于保護本國市場的目的

近年來發展中國家在全球范圍內輸出低廉的勞動密集型產品，憑借其優越的價格優勢，在一定程度上擠占了發達國家國內企業的生存空間。使其國內的勞動力導向性產業——紡織品、服裝等相關行業工人下崗或降薪。緊隨其后，在受到某些國家低工資的誘惑后，跨國企業爭先實行產業的轉移，將不具優勢的夕陽產業輸送到越南、印度等東南亞國家，使得其本國的就業形勢更加嚴峻，社會矛盾日益尖銳。發達國家迫于壓力也出于保護本國市場的需要，力圖挽救國內受沖擊行業的就業率，便將矛頭指向了欠發達國家，認為其出口的商品價格是因為其偏低的勞工標準而過低。在此條件下制造出來的產品逐漸占據發達國家的主流市場，造成了“社會傾銷”，使其在這些行業上原有的優勢和地位不復存在。工人紛紛下崗。

1.2 勞工問題全球化，反對“血汗工廠”社會輿論的興起

近年來，由于勞工問題案件的大量涌現，社會對勞工權利的保護意識逐漸增強，社會輿論興起，要求切實維護勞工的合法權益，許多發達國家的公眾在購買產品時，關注的不僅僅局限于產品本身，還會關注產品背后來源國家的社會狀況，這為發達國家推行強制性勞工社會責任標準提供了契機，其往往給社會公眾以引導，通過輿論造勢，使其偏向于購買帶有認證標簽的產品。從而建立起隱蔽的藍色壁壘。

2 藍色貿易壁壘的核心—SA8000標準

2.1 SA8000標準的內容

所謂 SA8000（Social Accountability 8000）是1997年由總部設在美國的社會責任國際（SAD）發起制定的，從九個方面對企業行為進行了規范：（1）不使用童工；（2）不使用或不支持使用強迫勞動；（3）提供安全的工作環境，以保障勞工的健康；（4）確保員工組織工會的自由及集體談判權利；（5）不可從事或支持肉體上的懲罰、精神或肉體脅迫以及言語凌辱；（6）不從事或不支持從事歧視；（7）遵守適用于法律和行業工資標準有關工作時間的規定；（8）支付最低標準以上的薪酬；（9）建立管理系統來保證企業達到本標準的規定。

2.2 SA8000標準在中國的認證情況分析

從世界SA8000認證的情況來看，截至2015年，SA8000標準認證的企業工人總數超過180萬人，中國占據了其中的17.7%，約為31.86萬人。在全國認證企業中，截至2015年，廣東省企業占了中國通過認證企業總量的42.3%，達188家；第二位是福建，總計72家，占16.2%。可見中國東南沿海地區的勞動密集型產業受認證的影響較大。

從行業來看，服裝企業在所有440所企業中所占比重最大，大約占了30.5%，紡織業位居第二，這些數據從側面反映出像服裝紡織業這樣的勞動密集型產業受SA8000認證的影響較大。

3 藍色壁壘對中國勞動密集型產品出口的影響分析

3.1 消極影響

3.1.1 短期內，企業成本上升，削弱出口競爭力

這里的企業成本分為兩大部分。首先是，爭取SA8000的認證成本。通過SA8000認證需要企業花很多時間、精力、人力來配合，會產生較多管理費用和成本。如下SAI 內部收費標準顯示。

咨詢費：1.5萬美金

申請費：500～700美金

審核費：一般采用人/天的單位收取，計算方式：人數×天數（一般為7天）×（500-700）美元。

驗廠費：費用不固定，驗廠的次數由第三方驗廠機構來確定。

注冊費（含證書）：1500美金

第三方監督審核費：每6個月需要進行一次全面復檢。費用按審核人數來收取。

年費：1500～15000美金，每年繳納一次，按照公司的收入來定。

這些短期內的成本都給中國的中小外貿企業帶來不小的額外負擔。它們的初始注冊資金相對較少。而且隨著跨國公司采購渠道的日益成熟，市場競爭的日益加劇，企業的贏利空間更小。使得原本就微弱的競爭優勢大打折扣。甚至有些小外貿企業無法負擔這些費用，而取不到認證。

其次是通過SA8000認證后的改革成本，在較短時間內，由于工廠調整合理工人工作時間，配置安全基礎設施等一系列行為導致的隱形生產成本的相對上升。迫使企業在短時間內上調價格，削弱市場競爭優勢。

3.1.2 抑制貿易規模

在這里，使用供需曲線這個分析工具能更清晰直觀地反應藍色貿易壁壘對外貿企業出口規模的短期抑制效應。我們將著重從供應方面展開。如圖1所示，S曲線和D曲線分別代表了出口國的供給和需求，縱軸P代表了產品的價格，而橫軸Q則是貿易國雙方之間的貿易量。在一般正常供需均衡下，S與D相交于均衡點E，出口國供給量為Q*，進口國進口量為Q*，此時的均衡的價格為P*，均衡的貿易量為Q*。在認證標準被一國所強制性推行后，企業出口所獲取的利潤和出口量就會被削減。出口國的供給曲線S會向左上方移動至S的位置。在較短時間內，進口國的需求曲線具有剛性，反應滯后，基本保持不變，此時變動后的供需曲線相交于P1點，即新的貿易均衡點，此時可以觀察到，貿易量減至Q1。由圖1可得，推行標準后所導致的貿易減少量是（Q*-Q1）。

3.1.3 降低出口企業就業率

一方面，企業要想參與并通過SA8000認證，必須要達到該認證所確立的審核標準。企業將會減小生產的規模，從而裁減部分勞動崗位，甚至會進行大規模的裁員。另一方面，SA8000認證的普遍推行，會使勞工更加關注自身權益，進而要求企業提供更好的待遇、工作環境，一旦企業達不到其要求，很可能就會引發員工的自動離職，造成勞動力的流失。近幾年來中國頻繁出現的民工荒問題有部分原因就出于勞工對現實工作環境待遇的不滿而主動離崗，因此藍色壁壘對就業率的影響不容忽視。

3.2 藍色貿易壁壘對中國勞動密集型產品出口的長期積極影響

3.2.1 長期將降低生產成本，提升競爭力

從長遠發展來看，SA8000認證的通過與實施將會節約勞動力導向型產業的生產成本，使其更具有長期競爭優勢。這看起來與上文所說的短期增加生產成本有所違背，其實不然。

第一，SA8000的受益對象主要是工人。工人是企業一個重要的有機組成部分，是企業的發動機，企業動力的源泉，關系到一個公司是否能長遠發展，沒有了最基本的勞動力，還何談生產，更何況是在機械化生產尚未普及的中國。因此對于勞工權益的維護尤為重要，這是一個企業是否能保證充足勞動力的關鍵所在。而SA8000認證所增加的勞工成本其實就是用在工人身上，通過多種渠道使其獲益，所以把SA8000認證視為對企業的長期投資有理有據，對公司的長足發展是大有裨益的。另外，一旦企業的勞工標準得到提高，工作條件得到改善，企業內部隱患就會減少許多，直接降低隱形成本。比如說，安全良好的工作條件可以減少因施工事故引發的賠償以及生產計劃被打亂滯后的損失，健康的工作環境可以減少工人因身體不適產生的醫療費用補償費用，合法的薪酬發放制度可以避免相關產品抽檢不合格產生的罰款等。

第二，工作環境、工資水平的改善，合理的勞動時間無疑會大大增強工人的工作效率。在經濟高度發達的今天，我們可以看到，僅僅通過壓榨勞動力來試圖維護企業的低成本優勢是不切實際也是不可行的，高科技創新和先進的管理才是一家企業集聚優勢的正確選擇，只有這樣才能最大程度地縮減其成本。以大型跨國公司如沃爾瑪、耐克等公司為例，他們都相繼建立了企業年度社會責任報告制度，他們明白通過壓榨勞動力來穩定企業成本競爭優勢的方法不僅不會長久，而且將會遭到國際市場的唾棄，和國際勞工團體的討伐。另一方面，維護勞工權益等，可以提升員工的工作滿意度，讓員工獲得更多的歸屬感，潛移默化地強化其對企業的長期忠誠意識，減少人員的流失變動成本，從人才優勢上提高企業的競爭力。

3.2.2 有利于提升企業利潤，促進其長遠發展

2002年美國DePaul大學的兩位教授也進行了一項關于企業社會責任與財務業績的相關性研究，研究表明注重社會責任的最佳公民企業的整體盈利狀況要比普爾500強的其他企業高出10%。為了進一步驗證該結論，本文接下來的部分將基于紡織業這一代表性勞動密集型行業來研究SA8000認證是否會對企業利潤產生正面的促進作用。

首先，樣本的選取。本文以2006年通過SA8000認證的紡織企業為主體，隨機均勻抽取其中的12家，在表1中將以A-L的12個字母表示。摘取前后各五年的出口利潤和貿易額數據。

其次，以出口利潤作為模型的因變量，用P表示。引入虛擬變量D，在企業通過認證之后的年份取D=1，反正為D=0。出口貿易額用E表示。根據此假設，我們可以得出以下這個模型：

式（2）和（3）分別為通過SA8000認證之后和尚未通過認證的企業的利潤水平。

根據利潤表及相對應年份的出口貿易數據，利用Eviews 軟件，對上述12個樣本企業的數據，做最小二乘估計。根據得到的數據結果進行分析，發現12個企業的企業利潤與SA8000認證即D都存在正相關關系，擬合度R2都在0.7上，且t檢驗都是顯著的。以表1的A企業的運算結果為例，D2>0，T>2，我們可以得出結論，SA8000認證與A企業的出口利潤成正相關。

3.2.3 建立良好的社會形象，增加貿易機會

SA8000認證作為一個隱形商標會讓企業擁有良好的國際公信力，有利于打造知名的企業品牌，從而使合作伙伴對本企業的長遠發展更有信心與期待，為其長期合作埋下良好的種子。世界的跨國公司在選擇合作伙伴、評估供應商質量時，也總是會將社會責任列入考核范圍。他們明白一旦選擇不履行社會責任的伙伴，即使可能合作成本較低，也意味著有很大可能要面臨來自社會、來自勞工群體的道德風險，而這種道德風險在信息化普及、人權意識洶涌的今天，轉化為商業風險的幾率相當高，任何一家立足長遠發展的企業都會考慮到這一點，畢竟當前經濟環境瞬息萬變，稍有不慎將會滿盤皆輸。反之，聲譽良好、擁有良好社會形象的企業就會在競爭中更具優勢。以挪威的先鋒公司為例，先鋒是一家跨國公司，以生產軍用服裝類產品為主，市場根植于北歐。該公司在中國選擇供應商時明確依據SA8000 標準來執行，結果西安和無錫兩家品牌口碑較好的通過認證的企業脫穎而出，成為其長期合作伙伴，其影響可見一斑。

3.2.4 增強企業產品的差異性特征

差異化戰略作為跨國企業常用的市場戰略之一已經在全球經濟中風行，一家公司擁有SA8000認證，就如綠色食品打上無公害的標簽，會更得消費者青睞，而不論其相對成本多高。

3.2.5 有利于改善勞資關系

盡管中國《勞動法》等法律法規對勞工權益的保護已經趨于完善。但因中國人員眾多，幅員遼闊，地區間經濟發展存在差異，部分欠發達地區管理滯后、近年來勞動市場供需失衡等種種原因，中國部分企業違反《勞動法》而侵害勞工權益的現象屢禁不止。例如最典型的薪酬問題，據浙江省嵊州市的企業薪酬調查為例，調查的83家企業往往需要隔月甚至花幾個月的時間才給員工發放工資，更嚴重的，每月僅發最基本的生活費，在年末一次性全部結清。這從法律的角度上來說就是變相地拖欠勞工工資。還有企業甚至私自攥擬不合法的規章制度，以種種荒唐的理由來變相克扣工人工資。83家企業中，真正做到按時全額支付工資的企業只有27家，僅占32%；隔月發放勞動者工資的企業47家，占企業數的57%；有9家公司隔2個月以上支付勞動者工資，占了總數的11%。同時，企業內部繳納職工養老保險制度不健全，漏洞百出。為應付勞動保障部門，養老保險只局限于企業內自己的親戚、好友參加。當然這是個個例，但是我們不得不認真審視其背后所影射的勞資矛盾。而企業實施SA8000標準，就要求其樹立“以人為本”的管理思想，全方位維護工人的合法權益，從而改善緊張的勞資關系。可以說正確引入SA8000標準認證對當前日益嚴重的勞資矛盾具有良好的緩和作用。

藍色壁壘的出現，SA8000標準的普及在短期內固然會對勞動密集型產業產生一定的抑制與困擾，其標準的實行對于中國現行企業來說有一定的難度。但從長期來看，其所要求的企業社會責任會不斷促使中國企業走向良性發展的道路。因此其利遠大于弊，企業應認真對待，根據其高標準來嚴格規范企業行為，努力成為真正的現代化企業，切不可盲目消極抵制。

4 結語

藍色壁壘作為一種新型的貿易壁壘，核心是SA8000標準，在理念上藍色壁壘體現了人類社會文明的發展與進步。雖然其被居心不良的發達國家所利用來砌筑貿易壁壘，但它對中國勞動密集型產業的影響是雙重的，不能單純地進行抵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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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基金項目：海南省自然科學基金資助項目（717093）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余升 國（1977-），男，漢族，湖北大悟人，現為海南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副教授，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國際貿易方面的研究；李雪（1996-），女，漢族，四川省鄰水縣人，海南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本科生，主要從事國際經濟與貿易方面的研究；吳夢婷（1995-），女，漢族，福建閩侯人，海南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本科生，主要從事國際經濟與貿易方面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