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望所有村民捧起書本,但至少能影響他們的后代。”
有沒有利潤,是個繞不開的話題。許艷說,單純賣書是虧的,她現在通過做一些手工藝品、組織培訓課等來貼補,能收支平衡。未來,她想加上一些文創項目,推行會員制,組織“文藝生日派對”等,增加收入。
在農村開書店,許多人斷言,許艷是“腦子昏掉了”。
許艷原是室內設計師,開辦“扶雅書院”之前,她和丈夫曾多年從事家裝行業。
“扶雅書院”坐落于浙江省臺州市路橋區新橋鎮金大田村。如今,農閑或周末,不少村民都會選擇到書院讀書。
設計師的書店夢
2015年5月開業至今,許艷認為,盈虧相抵,收獲有二:一批具有同樣情懷的書友;一群把這里當作“據點”的孩子。
別致的插花,精巧的布藝,錯落的書架……走進書院,一些看似隨意的陳設韻味十足,這體現了女主人的審美格調。
許艷坦言,夫妻倆都有一個毛病—“專業控”,以前經常鉆到設計里出不來,商業上的競爭和應酬,常常令他們“不開心”。雖然生意越做越大,但每天面對電腦加班熬夜,頭發掉了不少,孩子一年難得見上幾次。
“其實,這并非理想的生活方式。”許艷說,“后來,丈夫轉行開了家汽車用品小廠,我負責管理,但更多的時間是在家做我的玩偶和鉤針,一開始贈與他人,看到的人都喜歡,要的人多了也送不起,我就收個成本費。圈子里的朋友越來越多,后來我加入了一個名叫‘金大田花田市集的文創圈子。”
金大田村曾是個世代農耕的小村子,前些年村民經營拆解作業,留下了嚴重污染。2010年村里開展環境整治,僅各種垃圾就清理了500多噸。如今,改造后的金大田亭臺錯落,綠意盎然,吸引了一批文藝“創客”,取名“花田市集”。
某天,有人說:這里能不能開個書店?許艷幾乎不假思索地回應說:“行啊,我來!”
許艷從小就有一個開書店的夢想。除了“情懷”,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身邊不少小孩沉湎于各種屏幕,她想讓幼年的兒子有一個書香環境。
村里有讀者嗎
設計師很挑剔,每個書架的打造、每本書的挑選、每樣物品的擺放……許艷都親力親為,力求盡善盡美。
不過,這也是無奈之舉。當時家里的小廠剛步入軌道,資金緊張,錢只能省著花。想起以前存了些樟樹木頭,便租了輛五菱車,自己當搬運工……下午趕到工地一看,木工師傅將一些木頭鋸得方方正正,正在安裝書架,急忙喊停,改為依照木材原來的形狀和紋理拼接。
材料費省了不少,在樟木書架令人陶醉的香氣中,許艷心想,起步還不錯。但她沒有想到,村里不少人對書院指指點點,說三說四。
“搞東搞西,凈干些沒用的事!城里書店都關門了,你卻要開到村里來,等著積灰塵吧。”一位阿公說。
令許艷欣慰的是,當時給她“潑冷水”的這位阿公,幾個月后帶著親戚來,說:“我們村都是有文化的,沒事喜歡在這里喝茶看書,講講白搭(閑話)。”
事實上,從開始到現在,支持者和反對者的辯論,從來都沒有在她耳邊停止過。
一個重要支持方是當地的新華書店:允許“扶雅書院”掛靠成為小分店,允許書賣出去再付書款,為“扶雅書院”裝上了POS機。此外,村文化禮堂騰出180m2的場地,免除租金;市區兩級部門多次送政策優惠,幫忙出點子;新橋鎮一位領導將自家幾百本私人藏書搬到書院,但條件是只可看、不可賣!
“扶雅書院”門前一副對聯十分醒目:“東籬扶雅歡聲笑語,香樟護院耕讀傳家。”
“扶雅書院”這個名字還頗有來歷,鎮里現在的新橋中學,前身為扶雅中學堂,創建于1904年。“這個名字很有意境,也是一種傳承,以后還可以考慮與學校共建。”許艷說。
孩子們的“據點”
一年了,這個偏僻鄉野中的書院如一縷春風,不著聲色,讓周圍悄然發生變化。
一位紅衣白裙少女安靜地坐在書架邊,心無旁騖,手捧一本書閱讀。
“她每個周末都來,很愛讀書,據說學習成績很好。”許艷告訴記者。
周末是“扶雅書院”人氣最旺的時候。三五成群的學生,經常上午看完,午飯后再來。
附近中學的一個教師,開始是來看書,后來買書,再后來會自己整理書架,打掃衛生,或給讀者倒水,或幫許艷看店。
“我至今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安靜地讀書或幫忙,我安靜地忙我的手工,彼此之間似乎不需更多交流,她已經把這里當成了讀書人的家園。”許艷說。
村里還有幾位老人,喜歡最里面一個書架上文史類的書,還有人正在“啃”厚厚的《資治通鑒》。他們有時還做筆記。
周邊村或城里一些愛書的人,會經常過來選書。“他們是買書的主要群體,學生看多買少,不過真的沒關系,他們來讀書我就高興。”許艷說,“我把這里的數千冊書籍進行了分類,書也會定期更新、充實,希望可以擁有越來越多的忠實讀者。”
要想成為一個優秀的讀書點,除了書本身的吸引力,還需精心策劃組織一系列活動,做出文化特色、品牌效應。書院的文化沙龍頗受歡迎,其內容涉及親子教育、民族歷史、手機攝影、理想家園等。此外,通過石頭畫比賽、繪本漂流等活動,書院逐漸成為村里文化生活的一部分。
有沒有利潤,是個繞不開的話題。許艷說,單純賣書是虧的,她現在做一些手工藝品,組織培訓課等,用來貼補,能收支平衡。未來,她想加上一些文創項目,推行會員制,組織“文藝生日派對”等,增加收入。
回望這一年,許艷覺得自己是進行了一場鄉村文化實驗:書在農村有沒有市場?實驗的年度結論是:“我不期望所有村民捧起書本,但至少能影響他們的后代。”
(摘自《新華每日電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