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悅
摘要:東盟成立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在人類發展、社會福利和保護、社會公正和權力、環境可持續發展以及建立東盟身份認同等領域內開展合作,并建立了較為完善的合作機制以推動東盟社會文化發展。中國—東盟社會文化合作和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的建設經驗有相通之處,堅持開放包容、和而不同的文化理念,以政府交往和民間交流并重的方式進行合作。以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成立為新契機,中國應正確認識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的發展現狀、中國在中國—東盟合作中的定位以及中華文化在東盟的影響力,以推動中國—東盟社會文化交流,實現合作共贏。
關鍵詞:東盟;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中國;社會文化合作
[中圖分類號] D733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3-2479(2017)06-0021-06
Abstract: ASEAN Socio- Cultural Community(ASCC), established by ASEAN, it aims at promoting cooperation on human development, social welfare and protection, social justice and rights, environmental sustainability and building ASEAN identity. With improved cooperative mechanism, the ASCC has promoted social and cultural development of ASEAN. China-ASEAN socio-cultural cooperation shares similarities with the regional construction of the ASCC: China and ASEAN adhere to cultural concepts of openness, inclusiveness and harmony in diversity and cooperate through official diplomacy and non-governmental exchanges. Taking the establishment of the ASCC as a new opportunity, China should correctly understand the status quo of the ASCC, Chinas position in China-ASEAN cooperation and the influence of Chinese culture in ASEAN, so as to promote China-ASEAN social and cultural exchanges and achieve win-win cooperation.
Key Words: ASEAN; ASEAN Socio-Cultural Community (ASCC); China; Socio-Cultural Cooperation
2015年12月31日,由政治安全共同體、經濟共同體和社會文化共同體三大支柱組成的東盟共同體正式成立。東盟以“一個視野,一個身份,一個共同體”(One vision, one identity, one community.)為口號,強調東盟作為一個整體的凝聚力,要求建立身份認同以推動東盟的內部建設和對外交往。東盟區域內文化、宗教復雜多元,僅依靠政治和經濟方面的合作不足以建立東盟共同的價值觀和文化認同,更何況成員國間還存在著領土、海權爭端,以及經濟發展水平不均等問題。因此,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的建設顯得尤為重要,是建設和發展東盟共同體中不可或缺的一環,有助于東盟與國際社會的良性互動。與此同時,在“一帶一路”倡議之下,中國重視與東盟及各成員國在社會文化方面的交流與合作。中國—東盟社會文化合作的領域、主題和形式越來越多樣化,目的在于促進中國與東盟的“民心相通”,構建中國—東盟命運共同體。以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的成立為新契機,中國與東盟將深化社會文化交流,推動合作共贏。
一、東盟內部社會文化合作——成立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
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在東盟共同體三大支柱中是最晚被明確提出的,卻是發展最為迅速的。東盟內部的社會文化合作進程可大致分為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成立前和成立后兩大階段。在2009~2015年這一成立前階段中,東盟以《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藍圖2009~2015》為指導文件進行建設,并于2015年年底完成該藍圖中的各項預定目標,宣布了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的正式成立。2016~2025年是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建設的新階段,東盟在《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藍圖2009~2015》的基礎上通過了《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藍圖2025》愿景文件,為東盟內部的社會文化合作指明新方向。
《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藍圖2009~2015》指出,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的建設重點在于通過實施教育、文化和媒體等合作項目培育東盟成員的“東盟意識”和身份認同。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的建設目標是構建一個以人為本、具有整體意識和社會責任感的共同體,以實現東盟各成員國民眾之間及各國之間的團結、穩定與統一,塑造共同身份,構建一個具有共同關懷、福祉共享、包容與和諧的社會,促進和改善區域內民眾福利和生活①。東盟內部社會文化合作涉及到文化和資訊、教育、青年和體育、社會福利和發展、婦女和性別、勞工、行政部門、農村發展和貧困消除、環境、災害管理和人道主義援助、健康和傳染性疾病、科技等相當廣泛的領域,在關注人類發展、社會福利和保護、社會公正和權力、確保環境可持續發展、建立東盟身份認同、減少發展差距等方面取得了豐富的建設成果。
在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成立之際,第27屆東盟峰會簽署了《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藍圖2025》,明確共同體成立后的發展方向和具體內容。首先,《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藍圖2025》肯定了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已有的成績。根據東盟秘書處公布的數據:東盟區域內的民眾每人每天生活費低于1.25美元的比例從50%下降到12.5%;1999年小學適齡兒童的凈入學率是92%,到2012年上升到94%;2000年婦女在議會席位的占有率只有12%,到2012年增加到18.5%;1990年平均每100000名新生兒出生就有371.2位母親死亡,這一數字到2012年下降為103.7;2000年生活在貧民窟的城市人口比例為40%,到2012年降低到31%。此外,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建立了從上到下的、較為完善的機制,以推動東盟社會文化發展的各項工作。這些機制擁有非正式性的特點,使得東盟成員能夠更輕松地、更好地進行決策商討和執行。相關的機制包括: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委員會、文化與信息委員會(COCI)、東盟資訊部長會議(AMRI)、東盟文化和藝術部長會議(AMCA)、東盟教育部長會議(ASED)、東盟災害管理部長級會議(AMMDM)、東盟環境部長會議(AMME)、東盟跨境煙霧污染協定締約方會議(COP)、東盟衛生部長會議(AHMM)、東盟勞工部長級會議(ALMM)、東盟農村發展和消除貧困高官會(AMRDPE)、婦女工作部長會議(AMMW)、東盟婦女兒童權益促進與保護委員會(ACWC)、東盟社會福利與發展部長會議(AMMSWD)、東盟青年事務部長級會議(AMMY)、東盟行政事務合作負責人會議(ACCSM)、東盟體育部長級會議(AMMS)等②。
再者,《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藍圖2025》對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的建設方案進行了修改和完善,指出了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未來十年的建設目標以及應具備的特征與要素。具體而言,建設目標包括:
第一,通過建立負責任的、具有包容性的、惠及東盟成員國民眾的機制來構建一個堅定的、富有參與性的和有社會責任感的共同體。第二,構建一個提升生活品質、提供機會平等的包容性共同體,以促進和保護婦女、兒童、青年、老年、殘疾人、移民工人以及弱勢、邊緣群體的人權。第三,通過建立有效機制來構建一個促進社會發展和環境保護的具有可持續性的共同體,以滿足人們當前和未來的需要。第四,構建一個能夠適應和應對社會和經濟的脆弱性、自然災害、氣候變化以及新的威脅和挑戰的具有彈性的共同體。第五,構建一個充滿活力的、和諧的共同體,為其身份、文化和遺產而自豪,并從中激發出創造性,為全球社會做出積極貢獻①。
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應具備的五大特征與要素包括:
第一,吸引和造福民眾。即惠及東盟的利益攸關方、增強民眾權利和加強機構職能。第二,包容性。即減少障礙、提供人人平等的機會、促進和保護人權。第三,可持續性。包含保護生物多樣性和自然資源可持續發展、環境可持續城市、可持續氣候、可持續消費和生產等方面。第四,有彈性。即面對災害能夠更好、更智慧、更快地參與、應對、合作、適應和重建;一個更安全的東盟應該能夠應對包括生物、化學、核能等在內的與健康相關的危險和新的威脅;適應氣候的變化;加強對婦女、兒童、青年、老人、殘疾人、少數民族、移民工人、弱勢群體和邊緣群體的社會保護,減少氣候變化對生活在偏遠和邊境地區的民眾的傷害;優化資金、糧食、水資源、能源供應以及其他社會安全網絡,以便在危機時提供更方便、可使用、可負擔和可持續的資源;無毒品。第五,有活力。即走向開放與包容、走向創新與負責任、形成創業文化②。
東盟內部的社會文化合作在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的建設中得到充分體現。東盟在加強政治安全和經濟合作的同時,清晰地意識到社會文化對構建一個完整的共同體的重要性,因此將社會文化共同體的建設放在與政治安全共同體和經濟安全共同體同等重要的位置。目前東盟內部的社會文化合作偏重于對社會問題的關注,強調“以人為本”的核心,力圖解決民眾基本生存的需要,保障社會福利和人民權利。在未來,東盟將更加重視對歷史和文化遺產的保護,希望各成員國及民眾能為東盟的文化、文明感到自豪,以“東盟身份”參與亞洲、甚至全球層面的建設與發展。
二、中國—東盟社會文化合作經驗
(一)合作基礎:文化理念相似
中華文化在東南亞地區有深遠的影響。中國—東盟合作與東盟內部合作在基礎理念上十分相似。東盟區別于一般傳統意義上的國家聯盟,是一種特殊的區域合作形式。這種合作被稱為“東盟方式”,具有松散卻靈活、開放且包容的特點。翟崑認為,所謂“東盟方式”,指的是“一種‘不寫下來的方式和非正式的理解——雖是政府間的合作,卻不具備超國家的管理方式,沒有正式的條約章程;強調‘舒適度和‘靈活性,是一種非正式和松散的安排;依靠共同利益和協商一致原則,而非約束性承諾采取行動。”③“東盟方式”強調各成員國之間應平等互待、協商一致,要充分考慮并體現多方意見。《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藍圖2025》提出,開放包容是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的基本特征。面對多元、復雜的社會文化,東盟的基本態度是包容、理解和相互尊重,以促進宗教間的對話,維護文化多元性④。作為整體代表的東盟文化恰恰就是在各成員國互動的基礎上得以形成的,共同體的“同一性”并非為了消除差異,而是強調對文化藝術、體育活動、災害管理、危機應對、教育事業、環境保護、健康衛生、移民勞工、社會福利等相關領域與人群的重視和關懷。東盟尊重各成員國及民眾之間文化、語言和宗教的差異,強調在多樣性中仍體現出來的共同價值觀,幫助人民適應現實,應對機遇和挑戰⑤。經過50年的發展,東盟對不同社會文化的包容、理解和尊重程度越來越高,已逐漸形成了一種獨特的區域合作精神。
這種開放包容的合作理念與中華文明特別是儒家思想高度一致,即“君子和而不同”(《論語·子路》)的思想。西方的哲學思維很大程度上是二元對立的,多做出“非黑即白”“非是即非”的判斷,因而容易產生“合作就是把對方變成和自己一樣”的霸道觀念。中國式的哲學思維則不然,它強調一種圓融的思想,在不互相干預的情況下保持各自原有的世界觀、價值觀,達到“和而不同”的境界。中國一貫奉行和平友好的外交理念,主張“和諧世界”理念,尊重東盟共同體獨特的建設方式及其多元文化。相似的文化理念是中國—東盟合作的基礎,雙方互動不局限于政治、經濟層面。深化社會文化合作,需建立在雙方相互尊重和理解的基礎之上。進一步而言,社會文化上“和而不同”的共識甚至可以緩和政治和經濟上的差距與沖突。
(二)合作方式:政府交往和民間交流并存
在國家層面,中國與東盟在社會文化方面的合作主要是以東盟為主導開展的“10+3”(東盟加中日韓)機制。東盟邀請中國、日本、韓國等國家與東盟成員國進行對話,以幫助東盟消除貧困,為民眾提供福利和權利保障,推動文化、教育機構合作,加強藝術、文化遺產等方面交流。
就雙邊合作而言,中國與東盟簽署了《落實中國—東盟面向和平與繁榮的戰略伙伴關系聯合宣言的行動計劃(2016~2020)》,在社會人文領域,進行公共衛生、教育、文化、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減貧、環境、媒體、災害管理、地方政府等方面的合作,并強調通過婦女、青年、老年人等不同人群的交流項目以推進民間交流。此外,中國還與東盟建立了一系列合作機制,包括中國—東盟文化論壇、中國—東盟社會發展與減貧論壇、中國—東盟社會工作論壇等。以中國—東盟文化論壇為例,其對話領域包含文化產業、文化藝術、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公共文化服務體系、文化技術發展、文化人力資源培訓等多個方面。該論壇的前身是中國—東盟文化產業論壇,自第六屆起更名為“中國—東盟文化論壇”。中國—東盟文化論壇歷屆主題為:“亞洲圖書館的資源共享與合作發展”“對話與合作: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與傳承”“國際性藝術節的管理與實踐”“新常態、新合作:東盟共同體建成后的‘10+1文化合作”“交流與共享:中國—東盟藝術教育合作與發展”“中國—東盟傳統藝術傳承與發展”等。可見,中國—東盟文化交流的領域相當靈活、廣泛,將文化交流本身視為目的之一,而不僅僅是經濟合作的“附屬品”。
在民間層面,青年和華僑華人是兩個重要的橋梁。以青年和華僑華人為民間交流的代表,前者側重的是中國與東盟青年學者、青年學生的互動與交流,后者則側重華僑華人在東盟社會中的直接影響和中華文化在東盟的傳播。首先,青年是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建設與實踐的重要一環,促進青年之間的溝通和理解,有利于推動國家間,包括東盟成員國間、東盟成員國和中國之間的交流與合作。以東盟大學聯盟(ASEAN University Network)為例,目前東盟區域內有26所大學加入東盟大學網絡,通過師生交流、開發項目、合作研究、建立信息網絡等領域的合作加強東盟高校、專家、學者之間的交流,加強人才開發。“在教育領域,東盟大學聯盟作用逐步顯現,東盟學分轉移系統(ACTS) 在東盟大學聯盟間投入使用,大大便利了東盟各國大學生在東盟大學聯盟成員學校之間轉學,有效促進了東盟大學生之間的交流與理解;各國大中小學校設立東盟課程,聯合編寫東盟教材,并加強在東盟課程教學方面的合作;建立東盟語言中心促進東盟國家語言教學;舉辦東盟小學生體育運動會,提升小學生東盟意識、促進友誼、加強團結;開展了各種形式的青年交流項目,建立東盟青年志愿者項目的動議,提高青年的東盟意識和身份認同。”① 以東盟大學聯盟為合作平臺, 中國與東盟的合作項目有:中國—東盟大學智庫聯盟、中國—東盟教育交流周、中國—東盟教育合作論壇、中國—東盟藝術高校聯盟、 中國—東盟工科大學聯盟盟員會等。還有一系列校際合作的人才培養項目,青年學生參與交換學習、語言學習、聯合科研等。青年之間的學術交流有助于中國與東南亞國家的溝通和理解,有助于中國與東盟展開廣泛、深層次的合作。東盟秘書處在2017年6月發表的《中國—東盟對話關系概述》中提及相關的合作項目還包括:中國—東盟青年營、大湄公河次區域(GMS)青年友誼計劃和東盟青年領導人培訓計劃等。這些活動旨在促進中國與東盟青年之間的相互信任與理解,為區域經濟發展和社會合作做出貢獻②。進一步而言,在中國與東盟的合作中,“青年”的概念可以更為廣泛,不僅包括知識界,也包括創業者、企業家、高科技人才等。青年是一個面向未來的群體,是一群能為中國—東盟社會文化合作注入活力和創造力的人。
華僑華人作為另一支重要力量,有助于深化中國與東盟合作。東南亞是世界上華僑華人分布最密集的地區。從前中國人移民到東南亞是為了求生存,以低文化的農村移民為主,現在移民則是出于追求自身發展,以城市知識分子為主。當地華僑華人經過幾十年的努力奮斗,連同海外留學生、新移民、華僑華人新生代,已經逐漸進入當地主流社會,成為社會的中堅力量。一方面,中國聯系華僑華人,幫助當地各項建設,展開多領域的合作;另一方面,華僑華人不僅為自身服務,也造福當地社會。以成立于1936年的泰國廣肇會館為例,該會館積極參與社會公益,創建的廣肇學校和廣肇公立醫院幫助解決當地人的讀書和就業問題。與華僑華人相關的學校一般都會進行華文教育,向當地社會傳播中華文化。華僑華人作為民間交流的代表,是中國與東盟互相理解、加深認識、發展合作的良好“中介”。
三、中國—東盟社會文化合作的困難與對策
(一)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仍處于建設進行時,不可將其視為成熟的合作對象
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雖已宣布成立,但普遍受到“先成立、后一體”的質疑。“藍圖”中的建設目標和實際的建設成果之間存在落差,東盟尚未形成真正的身份認同和文化認同。出于政治需要,東盟有意簡化社會文化共同體各項評估指標,以宣布東盟共同體的成立。根據中國—東盟社會文化合作經驗,雙方合作集中在較低層次的、較為分散的領域,注重在具體問題上的對話,距離形成共同認可的價值觀仍有一定距離。
東盟自身的社會文化建設尚處于探索階段,需要妥善處理以下三大難題:一是社會文化多元,難以形成真正意義上的同一共同體。東南亞是世界上種族、語言、宗教等最為復雜、多樣的區域之一,有著豐富多元的文化來源。東盟各成員國及民眾對東盟身份的認同感和歸屬感較弱,國家、地區間的差異性尚未消除,社會文化共同體建設的實質性進展較少,“社會文化共同體正式成立”似乎只是、也只能是一句口號。二是政治體制各異、經濟發展不均,難以保證東盟各成員國的參與度。東盟各成員國的政治體制不盡相同,東盟也不像歐盟那樣擁有成熟的統一機構來管轄成員國的相關事務。由于社會文化領域能產生的直接利益較少,一部分成員國可能對該領域內合作的積極性不高。更何況東盟成員國內存在領土、海權爭端,爭端的背后是觀念的分歧,是國家、民族意識的激化,主權國家間的隔閡一時難以消除。此外,受經濟發展水平的影響,各成員國的價值觀在東盟的共同價值觀上的體現程度不同。無論是依靠協商來達成一致,還是推舉出有實力、有能力的核心國家來領頭,要決定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的發展方向,確定東盟社會文化在世界文化體系中的位置仍是大難題。三是社會文化共同體的建設可以量化,但評估指標不夠完善。2013年10月,第23屆東盟首腦會議發布了《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藍圖2009~2015中期報告》,以相關性、有效性、效率、可持續性和影響力等五個標準,在五個層次上對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的進展狀況進行評估①。2016年3月,東盟秘書處發表了《2015年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記分卡》,對《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藍圖2009~2015》中的前五項特征與要素逐一進行評估②。但是,評估指標的獨立性和客觀性難以保證,無法令人信服。各成員國的社會文化建設指標不盡相同,東盟仍缺乏健全的執行機制和績效標準來衡量社會文化共同體的發展程度。
東盟內部的分歧也會表現在其對外交往中。因此,中國應正確認識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的現狀,繼續支持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的建設。一方面,堅持構建“中國—東盟命運共同體”的目標,等待時機成熟以樹立雙方的共同價值觀;另一方面,切忌操之過急。就目前狀況而言,中國與東盟的社會文化合作可從以下兩點著手:一是在社會發展方面,與東盟已有的合作機制對接,繼續為東盟提供經驗借鑒和實際幫助;二是在文化交流方面,拓寬交流渠道、人才數量和對話領域,整合“低層次”合作的資源,為深化合作打好基礎。
(二)中國與東盟之間存在認知差距,不可高估中國在東盟的形象
中國與東盟的認知差距會阻礙雙方的合作進程。曹云華曾指出:“東盟國家民族眾多,宗教多元,社會文化多樣,政治法律制度也與中國完全不同。對于有宗教信仰的民族而言,經濟利益可能不是最重要的,這些國家和人民可能更加看重精神、文化和價值觀等無形的東西,也就是我們常說的軟實力。我們引以為傲的經濟社會高速發展帶來的成就感,許多東南亞國家的人民并不一定認同,他們的‘中國觀除了受到西方傳媒的影響外,更多地受到他們國家自身的宗教、文化、價值觀等因素的影響。由此可見, 中國對東盟國家經濟讓利和施惠并不必然會換來雙邊關系良好發展和人民對中國的認同。”①因此,中國在與東盟交往中的定位和立足點很重要,應堅持平等對待、互相尊重的基本原則。在政府間合作之外,應注重民心、民意,堅持“以人為本”,促進非政府組織、民間合作交流。減少雙方認知差距是中國—東盟合作的前提,應鼓勵民眾通過教育、旅游、網絡等方式進行交流互動,真正落實“民心相通”,為“政策溝通”“設施聯通”“貿易暢通”“資金融通”帶來積極影響,全面提升“五通”的水平。
(三)中華文化在東盟的認同度有限,不可忽視美國、日本在東盟的文化影響力
正如前文所言,中華文化在東南亞地區有悠久的歷史,但在當代社會,東盟各成員國對中華文化的認同度有明顯的局限性。除了自身擁有豐富多樣的文化,在對外交往中,東盟各成員國大量吸收了來自美國和日本的文化因子。美國因軍事需要開拓了東南亞研究,以“普世價值”影響東盟價值觀的建立。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的兩份藍圖中反復可見對“平等”“人權”“公正”等概念的表述, 體現出東盟對美國的“親近”。日本在政府交往行為之外,也同樣重視科研人才交流,輸出以動漫為主的文化產業,與東盟形成了全方位的、長時間的交流合作。客觀而言,目前東盟各成員國對美國和日本文化的認同和向往高于其對中國的。
在東盟大國平衡戰略中,東盟通過與大國的親疏關系調整以獲得主導權,使得自身利益最大化。文化認同度在一定程度上也會影響東盟的判斷,因而造成中國處于中美博弈中的不利地位。“東盟方式”中體現出來的開放包容、平等尊重是中國—東盟合作的連接點,但“東盟方式”也可能成為中國—東盟合作的消極因素。在“東盟方式”下,東盟整體和各成員國形成了互動關系。一方面,東盟需要成為一個聯系緊密、互相信任的整體以一致對外。另一方面,東盟任一成員國的意見都可能改變東盟整體的行為選擇。一般情況下,東盟各成員國會按照多數成員國的意愿來行動,但出現利益沖突時,東盟利益未必優先于成員國的利益。這里的利益不僅包括政治和經濟方面實實在在的利益,也會將社會文化因素考慮在內。
因此,中國應認識到“東盟方式”的獨特性,以及中國與東盟合作的脆弱性。在重視與東盟合作的同時保持與各成員國的雙邊關系。在中華文化影響更占優勢的國家,加強語言、民俗、文化等方面的交流融合,尋求雙方共同的價值觀,以鞏固合作關系,降低外部環境所產生的負面影響。
結語
總而言之,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的建設成果豐富,但任重道遠。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的成立是深化中國與東盟關系的新契機。一方面,中國要積極與東盟建立更為密切的社會文化合作關系,推進“一帶一路”倡議與東盟發展戰略的對接。這不僅是政府和精英階層的任務,也需要非政府組織和民眾的廣泛參與。另一方面,中國應正確認識到東盟社會文化共同體的現狀,在已有的合作基礎上增進中國與東盟、中國與東盟各成員國之間的文化交流,促進文化認同。文化影響是長期、緩慢互動的過程,中國與東盟要實現合作共贏,必須建立在相互尊重、相互理解的基礎上。雙方都應明確認識到,中國對東盟而言不是威脅其安全和發展的“大國”,而是堅持“和而不同”“親誠惠容”的“命運共同體”。
(責任編輯: 羅 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