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雪草
宋代有一位高僧叫無門慧開,他寫過一首禪詩:“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寫得真好,既有情懷,又有風雅,道出人生真諦,守得一顆平常心。
可惜年少時并不懂得這些道理,每次遇到一點小事兒,就會驚慌失措,猶如遭遇狂風暴雨或世界末日,把生活搞得一塌糊涂。
一次小小的失戀就會把整個世界瞬間顛覆,把自己關在房間里自虐,不吃不喝也不出門,怎么想都想不明白,那個人為什么要和自己分手?自己究竟哪兒不好了?自醒與檢討的結果,是那個人有眼不識金鑲玉,分了就分了,也沒什么好可惜的,可是就算是想明白了又能怎樣?還是會有些不甘心,覺得籬笆邊的薔薇開得不那么艷了,覺得天空不那么藍了,就連窗臺上的那只小花貓也不那么乖了。總之,什么都變了,變得黯淡而沒有色彩,把失戀的痛苦擺至放大鏡下,無形中擴大若干倍。
工作之后,一個人在異鄉漂泊,每天都被孤獨和寂寞包裹著,讓人窒息。有一年春節,一個人瑟縮在出租屋里,聽著外面噼啪作響的鞭炮,想著家里這時候該上餃子了吧?熱氣騰騰的餃子,有我愛吃的三鮮餡、酸菜餡,一家人說說笑笑地圍坐在一起,溫馨而美好,想著想著,我的眼睛不爭氣地濕潤了。此時此刻,一個人對著冰冷的出租屋生悶氣,因為剛跟同事發生爭執,因而覺得雪上加霜,覺得整個世界都是冰冷的、灰暗的,沒有一點溫度、色彩,那個時候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卷起行李,打道回府。
結婚之后,最初的磨合期并不好過,兩個人總是爭吵。每次都是傷筋動骨,不亞于一場小規模戰爭,就像兩只小刺猬一樣,彼此傷害,并不懂得妥協和退讓,甚至吵完架之后都不知道是因為什么而吵。有一次爭吵過后,一個人賭氣跑到海邊,站在礁石上,海風一吹,把內心所有的委屈都吹出來了,心中抱怨,那個人不理解自己,不愛自己,不然不會忍心讓我流淚,那個人是天底下最糟糕的人,這段婚姻是天底下最糟糕的婚姻,這日子真的沒法過了。
那個時候左右碰壁,卻并不覺得痛。沒有慧心,也不會轉彎,沒有經過生活的歷練,只會橫>中直撞,根本跳不出問題的本身去看實質,一直到后來生了一場大病。那場病,來勢洶洶,有恃無恐,我根本沒有力氣抵擋,被疾病折磨得有氣無力,心力交瘁。那個人倒是有良心,不離不棄,一起相守,度過最困難的日子。
病好之后,忽然覺得以前那些想法有點幼稚可笑,以為暗無天日的時光,覺得活不下去的日子,那些讓人憂心的事情,卻原來,都是最好時光,失戀、失業、爭吵其實都沒有什么了不起,和危及生命的疾病相比,簡直不值得一提。想起佛家的一句偈語:“日日是好日”,當真日日是好日,只要活著,余生的每一天都是好日子,還可以好好愛自己,好好愛他人。只要珍惜遇到的每一種機緣,那么處處有蓮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