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江浙地區女性畫家群體管窺

摘 要：明代江浙地區是女性畫家的集中地，出現了名媛、姬侍與名妓等三類書畫創作群體，三者之間“交相輝映”。文章從師承、題材、造型、審美、目的與形式等方面，探討明代江浙地區閨閣（名媛、姬侍）與名妓畫家之間的不同。與此同時，對其作品的市場行情進行簡析。

關鍵詞：閨閣；名妓；江浙地區；群體

中國女性繪畫起源較早，最早始于史前時期舜的妹妹“嫘”。至明代，隨著資本主義萌芽的誕生，資本主義手工業和工商業的發展，極力促進了江浙地區城市經濟的繁榮發展。經濟的繁榮發展，為推動江浙地區書畫創作的繁榮奠定了堅實的經濟基礎。明清時期女性畫家主要集中于江浙地區和閩粵地區，尤以江浙地區最多，如仇珠、周淑禧、馬湘蘭、柳如是等一批女書畫家。

一、明江浙地區女性畫家群體的構成

明代江浙地區女性畫家群體的構成，可分為名媛、姬侍、名妓等三類。其中，名媛畫家以戴氏（戴進之女）、仇珠（仇英之女）、文俶（文從簡之女）等人為代表；姬侍畫家以李因、顧眉等人為代表；名妓畫家以馬守真、柳如是等人為代表。因閨閣畫家包括“名媛”和“姬侍”，故又可將上述三類，細分為閨閣和名妓畫家兩大類，具體可見表1。

名媛在古代系指出身好的大家閨秀。姬侍在古代系“侍妾”之意。閨閣畫家包括“名媛”和“姬侍”畫家，指生長于穩定、閑適的家庭環境中，具有詩文筆墨修養的女畫家。名妓畫家是指具有較高繪畫藝術修養的青樓女子。

二、明江浙地區女性畫家的繪畫特色

明代江浙地區的女性畫家，主要以花鳥畫見長，偶涉人物畫。各類女性畫家群體的繪畫特色如下：

（一）師承不同。明江浙地區的閨閣畫家師承較單一，主要師承家學，如戴氏（戴進之女）、仇珠（仇英之女）、文俶（文從簡之女）等。其中，家學又可細分為娘家學和夫家學。就表1而言，閨閣畫家主要以娘家學（婚前）為主。然而，名妓畫家的師承關系不詳。部分名妓畫家得到文人們在筆墨方面的直接傳授，如明代南京名妓林奴兒在史廷直、王元父的教授下學習繪畫。

（二）題材不同。在明代，江浙地區的名妓畫家與閨閣畫家相比繪畫題材較單一，一般名妓畫家喜歡畫蘭、竹、石等，寓含自身墜入青樓，但仍保持著高潔的品質。除擅長上述題材之外，閨閣畫家還擅繪人物畫（宗教人物畫和仕女畫等），如表1中的仇珠就是典型的代表。

（三）造型不同。因閨閣畫家承襲家學，繪畫追求一種規范、嚴謹的風格。而名妓畫家常與文人墨客、達官貴人交往頻繁，書畫傾向于追求文人的興趣，繪畫造型較自由。具體來說，在用筆方面，閨閣畫家工整，名妓畫家率意，如文俶與馬守真的繪畫作品，就體現了此規律。

（四）審美不同。明代江浙地區的名妓畫家沒有獨立的審美標準，常以男性（文人）畫家的審美標準，作為書畫創作的標準，是男性繪畫忠實的追隨者。而閨閣畫家的審美標準，以承襲家學為主，相對而言較獨立。

（五）目的不同。閨閣畫家處于衣食無憂、生活安逸的狀態，繪畫是用來消磨悠閑安逸的時光，從中愉悅性情，只被當作消遣時光的手段。而名妓畫家生活無保障，必須憑借自己的“色”“藝”謀生，繪畫一方面是她們消除內心空虛的工具，另一方面是她們謀生的重要手段之一。

（六）形式不同。筆者所說的“形式”，是指繪畫的形式，包含用色和題跋兩方面。詳言之：一是閨閣畫家作畫喜設色，多用工筆重彩，喜用色澤艷麗的色調，以文俶、仇珠等人為代表；名妓畫家作畫設色較少，多以線條勾勒，或以墨色加以渲染，顯示出樸素野趣之美，以馬守真、薛素素等人為代表。二是閨閣畫家少題跋，名妓畫家多題跋。從現存作品來看，閨閣畫家常常只落年款或名款，而名妓畫家常題詩作文，借以展示才華和渲泄情感。

三、明江浙地區女性畫家作品的市場行情

近些年以來，中國古代女畫家的作品越來越受到市場的關注。就明代而言，江浙地區女性畫家留存于世的作品并不多，加之部分作品已被國內外各大博物館等單位珍藏，故市場中流通的作品不多。因此，在拍賣市場上，明代江浙地區女畫家的作品，市場潛力不可小視。

目前，市場中流通的明代江浙地區女畫家的作品，主要以閨閣和名妓畫家為主，如文俶、仇珠、周淑禧、馬守真、柳如是等人。下面，筆者列舉部分女畫家作品的拍賣成交記錄：

文俶（1595-1634），長洲（江蘇蘇州）人，明代女畫家，系畫家（貢士）文從簡之女，“吳門四家”之文征明的玄孫女。文俶自幼師承家學，精于花草蟲蝶畫的創作，多描繪萱草、罌粟等與母親、生子有關的植物，帶有祈求生育、多子多孫的寓意，后嫁文士趙均，在創作上承襲文徵明的細筆風格。其畫藝高超，備受好評，如清張庚在《國朝畫征續錄》中高度贊譽：“吳中閨秀工丹青者，三百年來推文俶為獨絕云。”[1]2016年之前，文氏作品的市場成交價并不高，大多在萬元至幾十萬元之間浮動，如2007年12月，西泠印社秋拍，文俶1631年作《罌粟萱石圖》（立軸，設色絹本，107×51cm）僅以8.736萬元成交；2015年，紐約佳士得9月拍賣會，文俶1631年作《惜花春起早圖》（立軸，設色絹本，111.8×57cm）以41.3萬元成交。2011年，文俶的書畫作品首次突破百萬元大關，如在上海天衡秋拍，文俶庚午（1630）年作《佳卉爭鳴卷》（手卷，設色絹本，28×28×10cm） 以172.5萬元成交。

馬守真（1548-1604），金陵（江蘇南京）人，明代女詩人和畫家，系“秦淮八艷”之翹楚，號湘蘭，小字玄兒，又字月嬌，懂音律，善歌舞，工詩善畫，尤擅繪蘭，與吳門才子王穉登相交甚篤，意欲歸之而終未如愿。事實上，馬守真的作品在當時深受藏家追捧，如《無聲詩史》中載：“其畫不惟為風雅者所珍，且名聞海外，邏羅國使者亦知購其畫藏之。”[2]從成交價來看，馬氏作品的市場整體表現一般，但上升空間較大，尤其是精品潛力巨大，如2015年，馬氏作品價格“猛漲”，首次突破千萬元。在11月中國嘉德秋拍，馬守真、王穉登己亥（1599年）作《水仙頑石圖》（手卷，水墨紙本，畫39.5×473cm；跋39.5×64cm），經眾多藏家爭奪，最終以1610萬元成交，超最低估價8倍之多。

從上述成交的作品來看，目前明江浙地區名妓畫家的作品價格要高于閨閣畫家。但筆者認為，明江浙地區閨閣畫家的書畫作品，市場潛力目前沒有充分挖掘，未來升值潛力巨大，像出身名門文俶等人的書畫作品，其價值常常被“低估”。

表1：明代江浙地區女性代表畫家統計

1.周淑禧（1624-約1705） 江蘇江陰人，周榮起次女，師事文俶，名媛，《畫史會要》等記載。題材特色：畫花鳥草蟲，常取家禽以為寫生，用筆如春蠶吐絲，設色鮮麗，氣韻生動。對鞍馬人物題材的描繪，獨樹一幟。

2.戴 氏（生卒不詳） 錢塘（浙江杭州）人，名媛，戴進之女，學其父戴進，《畫史會要》等記載。題材特色：山水、人物效其父，有筆力。

3.柳如是（1618-1664） 一說浙江嘉興人；一說江蘇吳江（蘇州）人。南京妓女，系“秦淮八絕”之首，后嫁錢謙益為妾，師事不詳，《柳如是別傳》記載。題材特色：能書擅畫，擅畫蘭草，與黃媛介為詩、畫密友，作品流存下甚少。

4.文 俶（淑）（1595—1634） 長洲（江蘇蘇州）人，名媛，畫家（貢士）文從簡女，文征明玄孫女，后嫁文士趙均，其婆婆陸卿子亦善書畫，師承家學，創作承襲了文徵明細筆風格，《無聲詩史》記載。題材特色：師承家學，創作承襲了文徵明細筆風格。

5.仇 珠（生卒不詳） 江蘇太倉人，名媛，仇英之女，師承家學，學其父仇英繪畫風格，《玉臺畫史》等記載。題材特色：以人物為主，以山水、樓閣為輔，尤擅情節式構圖。擅繪仕女和宗教題材，宗教題材的作品多描繪觀音形象。筆致精工秀麗，設色典雅清淡，毫無媚俗浮躁之氣，時人稱其作品“綽有父風”。

6.李 因（1610-1685） 一作會稽（紹興）人，一作錢塘（杭州）人，姬侍，早年為江浙妓女，后嫁光祿寺少卿葛征奇為妾，山水法宋人米芾、米友仁父子，花鳥師法明陳淳。《玉臺畫史》等有記載。題材特色：擅墨筆山水、花鳥。山水多用水墨點染，“以煙云掩映樹石”。花鳥畫在師法明中晚期陳淳的寫意畫風基礎上，又以自然為師，在創作上避開了女畫家慣有的構圖小氣、筆致纖弱等弊病，以瀟灑隨意及疏爽雋逸的藝術風貌備受時人贊許。

7.顧 眉（1619-1664） 上元縣（江蘇南京市），“秦淮八艷”之一，后嫁崇禎進士龔鼎孳為妾。師事不詳，姬侍，《國朝畫征錄》等記載。題材特色：擅畫蘭花。工墨蘭，獨出己意，不襲前人法，尤以撇筆畫墨蘭為人稱絕。

8.馬守真（湘蘭）（1548-1604） 金陵（江蘇南京）人，妓女，“秦淮八艷”之一，與江南才子王稚登交誼甚好，蘭仿趙子固，竹法管夫人，《玉臺畫史》等記載。題材特色：能詩工畫，擅畫蘭，故湘蘭之名獨著。筆下之蘭，不求形似，具有脫俗的飄逸之氣與野趣，頗有文征明“文蘭”的韻致，反映了妓家對男性文人畫家的迎合性及師承性。

9.董小宛（約1623-1650） 江蘇蘇州人，妓女，“秦淮八艷”之一，后嫁冒辟疆為妾，初年曾跟隨錢謙益學畫，《影梅庵憶語》記載。題材特色：喜畫蘭花。

10.薛素素（生卒不詳）浙江嘉興人，妓女，先嫁李征蠻、沈德符為妾，后嫁袁微之，寓居南，師承文人，《無聲詩史》等記載。題材特色：山水、人物、草蟲、蘭竹皆擅，各具意態。尤工蘭竹，下筆迅掃，兼擅花卉、草蟲等。

參考文獻：

[1][清]張庚.國朝畫征續錄（卷下）[G].轉載于安瀾.畫史叢書（三）[M].上海：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1963：114.

[2][明]姜紹書.無聲詩史（卷五）[G].轉載于安瀾.畫史叢書（三）[M].上海：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1963：83.

作者簡介：

楊建平，湖南省耒陽師范學校講師。研究方向：中國美術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