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熱血御史到“泥塑尚書”

黃如一

張鵬是明朝景泰二年（1451年）辛未科進士，和絕大多數進士一樣，他也是懷抱著儒家士子的理想踏上仕途的。張鵬初授監察御史，處在捍衛正義的最前線，他的表現也確實不錯，敢于向皇帝直言進諫，勸止了當時官員向皇帝送禮的歪風邪氣，很快便被推為都察院掌道御史，是都察院的13位中層領導之一。

天順元年（1457年），監察御史楊碹準備彈劾大貪官石亨、曹吉祥，張鵬聽說后熱血沸騰，自愿牽頭讓13位掌道御史聯名彈劾。但他們做事不夠機密，讓石亨、曹吉祥提前得知，跑到皇帝面前反咬一口。最后楊碹、張鵬一方慘敗，兩人被判死刑。

所幸有大量重臣力救，楊瑄、張鵬才免一死，但仍被流放。直到18年后，明憲宗登基，眾臣紛紛舉薦英雄復官，明憲宗將張鵬越級提拔為福建按察使，張鵬才咸魚翻身。然而，經歷了這么大的挫折，張鵬已今非昔比，成了一個蠅營狗茍的庸官。

成化二十一年（1485年），張鵬又遇到了比當年更大的陣仗——首輔商輅召內閣九卿六科十三道聯合彈劾明憲宗濫授傳奉官（繞開科舉，皇帝直接授官）。身為兵部尚書，張鵬只好跟隨，不過這一次他明哲保身，只以九卿之一湊了個角色，并沒有像上次那樣跳到最前面。

明憲宗見反對意見這么強烈，也只好同意讓吏部清理傳奉文職，兵部清理傳奉武職。隨后，兩部共清出五百余名文職傳奉官和八百余名武職傳奉官。然而在最終確定清退名單時，張鵬卻退縮了，他知道這些都是某些當權太監的爪牙，不敢得罪。最終，朝廷清退了五百余名傳奉文職官，而八百余名傳奉武職官全部留任。如此氣勢恢宏的大戰役，推進到最后一步居然爛尾，大家非常氣憤，將恨意指向臨陣退縮的張鵬。不久又有一位奸民章瑾向明憲宗行賄，得授錦衣衛鎮撫使，讓兵部擬詔。因為這不合規制，內閣駁回了兵部這道奏疏，但張鵬知道章瑾已經買通了皇帝，于是不顧各方阻力大力舉薦。這下張鵬徹底引發眾怒，彈劾的奏章如暴雨般砸在他的頭上，張鵬狼狽辭官回家。

成化朝是一個黑暗腐敗的時代，內閣、六部都腐朽不理政事，被人笑稱為“紙糊三閣老、泥塑六尚書”。其中以張鵬最具代表性，他從最初的熱血剛直，被一次重大打擊嚇破了膽，變成紙糊泥塑。其余人也都因為各種類似原因，從堂堂進士滑落成卑躬屈節的小人，共同成為這個晦暗年代的注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