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妹的歌聲飄起來

張軍霞

那天晚上，班長劉洪忽然神秘兮兮地對我說：“李小妹喜歡我。”我猛然從座位上站起來說：“不可能！”劉洪卻堅定地說：“絕對是真的。”當時，我們都是大一新生，班里女生不多，李小妹又瘦又矮，臉上還有不少雀斑，平時總是一副郁郁寡歡的模樣，她怎么好意思喜歡又高又帥的班長？

劉洪搖頭晃腦地說：“一個女孩如果喜歡你，就算她不開口，你也一定能感覺得到，因為，她看你時，眼神會煥發出不一樣的光彩，她貌似對你很冷漠，其實隨時都在用眼角的余光關注你……”看我還不相信，劉洪又舉例說，他因為英語成績太差，有好幾次都沒有參加測驗，逃課跑出去玩，最后卻總是發現，有一張英語試卷上寫著他的名字，字跡工整秀麗，他仔細對比筆跡，發現都是李小妹幫他寫的。

我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開始冷眼旁觀。又一次英語測驗，劉洪照例逃出去看電影，我早早地做完了試題，卻發現英語成績很好的李小妹一直埋頭寫個不停，等到我這個副班長幫老師收卷子時，我特意留意了一下，果然發現有一張卷子上面寫著劉洪的名字！

看來，李小妹真的暗戀劉洪，不知怎么的，我在心里深深地嘆息了一聲。不久之后的一天傍晚，我到教室找一本書，發現里面只有李小妹一個人，她正在小聲唱歌，那是一首表達愛情的英文歌曲，其貌不揚的她，歌聲居然那么婉轉動聽，我不由得鼓起掌來。李小妹看到我，十分驚慌，飛快地逃了出去。

我渴望還能聽到李小妹如同天籟一樣的歌聲，卻突然發現，她再也不偷偷替劉洪做英語題了，整個人也變得更加沉默。因為，劉洪喜歡上了班里的另一個女孩，兩人已經公開手牽著手散步了。

再次聽到李小妹的歌聲，是在三年之后。那時，我們已經上大四了。劉洪又一次神秘地對我說：“李小妹喜歡上了隔壁班的許陽！”我還是不相信，劉洪卻堅定地說：“我經常和許陽一起踢足球，是他親口告訴我的。”

我又一次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開始冷眼旁觀，悲哀地發現，這一次，又讓劉洪說中了。那段時間，李小妹上課時都坐在臨窗、第三排靠左的位置，那是觀察隔壁班的最佳角度。李小妹開始天天拿著一本書到操場上，她的眼睛緊緊盯著許陽的身影。

李小妹真傻呀，我在心里輕輕地說。許陽有一個長得非常漂亮的女朋友，兩人從大一時就在一起，這個像花花公子一樣的男生，怎么可能看上李小妹呢？可是，看得出來，李小妹真的很開心，有一次，我和她在校園里擦身而過，居然又一次聽到她在哼唱那首熟悉的英文歌曲。她腳步專注地走向操場，根本沒有注意到我憂心忡忡的目光。

不久，我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李小妹主動和許陽約會，兩人也真的繞著操場走了一大圈。但是，第二天，許陽那個漂亮的女朋友小晨就找到李小妹，冷冰冰地說：“看不出來呀，你這樣貌似樸實的妹子，居然專門挖別人的墻腳？你難道不知道我是許陽的女朋友？”李小妹低著頭，漲紅著臉說：“我以為，你們已經分手了……”小晨冷笑一聲：“你還以為自己很漂亮呢，不是嗎？”說完，揚長而去。

這一場所謂的戀愛風波，讓李小妹徹底沉默了，她變得更加孤單，不和別人說話，來來去去都悄無聲息，仿佛變成了一個飄忽不定的影子。我終于按捺不住，找機會跟許陽狠狠地打了一架，因為我聽說他之所以追求李小妹，不過是為了和女友賭氣。

我以為，許陽挨了打，李小妹就會高興，我甚至暗暗祈禱，能夠再次聽到她的歌聲。

可是，等我從醫院包扎完傷口回來，聽同學們說，李小妹找到了工作，已經提前離校了。

后來，我再也沒有李小妹的消息。畢業十年之后老同學再相聚，她也沒有參加，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當然，我也沒有機會給她看一樣東西：一本寫滿了她名字的日記本。

李小妹永遠也不會知道，她的歌聲屢次飄起來，還像從前一樣婉轉動聽，在我的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