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背后搗鬼

肖崇東

舉報信頻頻出現，到底是誰在搗鬼？

老鄭看到匿名信，心里窩了好一團火，真不是個滋味……

他調到財政局辛苦大半年，剛把單位帶上正軌，工作上也理出來點頭緒，思想剛松弛一下，沒想到卻被人舉報了！

市財政局雖然是個很有實力的單位，但過去因為班子不團結，頭頭腦腦們私心雜念重，互相勾心斗角，搞得單位一盤散沙，工作開展不起來，服務不到位，作風飄浮，領導不高興，群眾意見大。又因財務管理混亂，負責人接連落馬，這幾年，年年考核都排在后面，成了市里的一個“老后進”。

領導看不過眼，才調老鄭這個精明強干并在一線當過一把手的“狠角色”，去治理財政這個老大難的單位。

老鄭也不負所望，去后立馬整治沉疴搞人事調整，出謀劃策制定規章制度，斗智斗勇整治財務漏洞，用盡心機排除別有用心者的搗亂。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搞出點名堂來，剛想輕松一下，沒想卻出了這檔子事！

雖然舉報與事實不符，紀委也沒深究，但老鄭暗暗吃驚：這個寫匿名信的人，好像對他所思所想、所作所為，都非常了解，舉報的內容雖然不實，但這幾個事兒，恰恰是老鄭平日所忽視，將來很有可能攤上的事兒，如果不是這半年來單位治理整頓，搞得忙忙碌碌、緊張兮兮的，老鄭說不定不經意間已經攤上一些了，那就要真犯點事兒了！幸虧這舉報信來得及時，冥冥中似乎給老鄭提了醒。這遠的不說，就說財政前幾位出事的頭兒，不就都是先這樣沾點、占點、貪點、收點，然后一發不可收拾直至出事！老鄭心里雖然憋著一團怒火，可經冷靜細想，從另一個角度講，他還該“感謝”這個人……

老鄭思來想去，決定找到自己新提的辦公室主任朱正，商量如何處理這個事。朱正是老鄭的同學加鐵哥們兒，是財政老職工，對單位的情況熟悉，也是個業務骨干，因為人正派敢說直話，一直受到打壓，幾十年老不進步。

老鄭來了后，一是要啟用人才；二是目前財政局，他只有這一個信得過的人，因此把朱正當作得力助手，予以重用。

朱正也投桃報李，發揮自己的業務優勢，全心全意支持老鄭的工作。有朱正工作上獨當一面的支持，老鄭才放開手腳搞治理整頓，終于打開了新局面。因此，老鄭對朱正高看一眼，視作心腹，兩人越來越鐵。

晚上，老鄭讓老婆整了幾個菜，把朱正叫到家里邊吃邊談匿名舉報的事。兩人小聲分析著單位里那幫人，這匿名信到底是誰寫的呢？

分析來分析去，老鄭把焦點放在綜合股大老劉身上，大老劉原是預算股長，前任頭兒的親信，掌管全市經費預算大權，因單位財務管理混亂，前任頭兒落馬，大老劉也受到警告處分。

老鄭來了后，大老劉不甘失寵，聯合一小幫人暗中給老鄭使絆子、出難題，搞得老鄭好一陣子手忙腳亂的，差點影響了整治進程，讓老鄭非常惱火，痛下決心臨陣換將，將大老劉調離原崗位，剝奪了他的大權。

對此，大老劉一百個不高興，但事已至此，他只好把一腔恨意暗藏心底。雖然見了老鄭，他表面上裝個笑臉，但肚子里的火都煮得熟牛頭，如果逮著個機會，他怎么也得從雞蛋里挑出點骨頭來。匿名信事件一出，老鄭第一個懷疑對象，非大老劉莫屬。

老鄭不僅對大老劉加了一分戒心，也讓朱正暗中盯緊他一點兒。

朱正滿口答應，并提醒老鄭：“大老劉我一定緊盯著，但打鐵也要自身硬，平日你要嚴于律己，公平待人，這樣才能身正不怕影子斜！”

老鄭對大老劉暗中留心觀察，大半年過去了，居然沒發現什么蛛絲馬跡。倒是朱正的提醒，讓老鄭深以為然，平日做事小心謹慎，經濟上干干凈凈，對待職工公平公正，在單位里逐漸有了威信，讓群眾覺得他可以信任。大家心里舒暢了，就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單位氣象煥然一新，工作效率提升了，服務質量提高了，群眾滿意、領導滿意，年終考核進了“前三名”。

老鄭心里高興，暗想一場辛苦終有結果，準備年終好好慶賀一番，沒想到這時又冒出一封匿名舉報信，上頭調查發現還是與事實不符，也沒深究。但老鄭心里像吞了一只蒼蠅，雖然沒影響他什么，但豬尿泡打人雖不痛，卻氣人呢！

更讓老鄭暗暗吃驚的是：舉報者像他肚里的蛔蟲，信中所舉報的內容，正是他打算年終時“打點擦邊球”的事兒，鉆點政策的空子給干部職工謀一點兒“利益”。雖然現在還沒動手，但經匿名信一舉報，把他嚇出一身冷汗，哪敢再伸手？

這事像個刺兒球，卡在老鄭喉嚨里，吞也吞不下，吐也吐不出。不管是誰，身后有了個“暗鬼”，哪個也睡不了安穩覺！

因大老劉這回下鄉去扶貧，到聯系村擔任第一書記，脫崗工作大半年，一直不在單位。老鄭就把懷疑的對象，轉移到章琴身上。

章琴是前任頭兒的小姨子，是單位的一大紅人。老鄭來了后，她明顯受到冷落。雖然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但她心里肯定對老鄭有想法，只是嘴里不說出來罷了。如果有機會，暗中搗鬼的概率也不小。

老鄭安排朱正多關注章琴一點兒，自己暗中調查誰是“暗鬼”。朱正立馬照辦，同時還提醒老鄭那句老話：打鐵還要自身硬，自己不貪不占，是防“暗鬼”的最好辦法——

老鄭深以為然，同時暗中悄悄注意章琴。沒想到這個章琴，倒也沉得住氣，無論老鄭怎么暗中觀察、旁敲側擊，她一直裝得像沒事一樣，老鄭不能拿她怎么樣，只得暗中防范、小心應對，平時把自己管得嚴嚴的，不落一點兒把柄給別人。

由于有個“暗鬼”在背后監視著，老鄭不得不事事謹慎，加上朱正全力相助，工作倒也順風順水。雖然如此，但還是免不了匿名舉報時不時出來“騷擾”一下。

讓老鄭覺得最可怕的是：這個舉報人，好像預先知道他要犯哪些事兒似的，每次預先給他“提了個醒兒”，讓他心里始終繃緊一根繩兒，時時處處保持警惕……

老鄭在“暗鬼”陰影中干滿了一任，因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又具創新精神，把一個后進單位搞成全市的先進典型，因成績出眾，高升到市政府要害機關任職了。endprint

臨行時，朱正為老同學餞行，晚上把老鄭接到家里喝點小酒。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兩人感嘆這幾年有苦有樂，有酸有甜。老鄭說，這幾年，那個若隱若現的“暗鬼”讓他沒睡過一個踏實覺，如今終于要擺脫那雙暗中窺視的眼睛了，老鄭感到了一種解脫。

朱正笑著說：“老同學，如果這個‘暗鬼是我，你又作何感想？”老鄭一驚，說：“你沒喝醉，怎么說出醉話來？這財政局一大幫子人，哪個都可能是‘暗鬼，唯獨你不可能！”

朱正哈哈大笑說：“所以你查了幾年，半點痕跡都沒查到，老同學，你就沒想到是你最好的朋友，在搗你的‘鬼嗎？有時候往往最信任的人，才是最‘危險的人。我專門跟你作對，其實也是事出有因……”

原來，市財政局一直是個有權又有錢的部門，過去一段時期因管理不到位、紀律松弛，領導沒有做好嚴于律己的工作，接連落了馬，后悔終身。老同學來到財政當一把手，朱正是又高興又擔憂。高興的是，憑老同學的能力，肯定能把財政工作拉上正軌；擔憂的是，有錢有權的部門，看上去是個好部門，但也是高風險部門；另外，只要是人都有這樣那樣的弱點，比如，誰不愛好虛榮，誰不喜歡聽順耳之言，誰沒點利益之心？

老鄭是一把手，位高權重責任也大，又在錢多權足的部門管事，最容易出事兒。如果單位制度齊全，管理到位，同事監督，自己注意，自然出不了事。但市財政局過去制度不全、管理缺位，監督流于形式，已有了前車之鑒！

老鄭初來乍到，百廢待興，單位的人開始對他也沒什么感情，能監督他的人也不多，如果自己放任松懈，在這么有錢有權的單位當頭兒，出事是遲早的事。

朱正本想做個諍友，當面忠言直諫，而且試過幾次，開始老鄭還聽得進忠言，但忠言逆耳，時間長了，逆耳的話說多了，一般人都聽得不耐煩了，老鄭也不例外。現實中因為長期說真話、直話，導致老朋友反目的情況還真不少！

朱正想來想去，就采取這樣一個辦法來警醒老鄭。一是因為匿名舉報，上頭不是很重視，對老鄭沒實質影響；二是舉報的問題，基本上是子虛烏有，但又確實是老鄭極有可能會犯的錯誤。朱正對老鄭太了解了，讓他時常警惕，就不會犯這些錯誤。

聽完朱正之言，老鄭好一陣感慨，沒想到那個讓他做夢都心驚膽戰的“暗鬼”，竟是他最親密的朋友！不過，人生中有個跟他作對的“暗鬼”并不是禍，而是福！因為這樣，才讓他能時刻如履薄冰，不犯錯誤。朱正不但是他的大恩人，更是他的保護神！

（責編：陳思揚）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