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西部,對天津師范大學新聞傳播學院攝影系主任于全興來說,就像對自己的掌紋一樣熟悉。從2001年到2015年這15年中,他34次深入中國西部貧困地區,足跡遍及12個省、市、自治區,走了94個國家級貧困縣、306個村寨,采訪了1100多位貧困母親。如今,他雖然教學任務繁重,但那些貧困母親的境遇就像一塊塊燒得通紅的炭,灼得他坐不住。只有踩在西部廣袤厚實的大地上,舉起攝影機按下快門,他的心才會踏實。
2017年初接受筆者采訪時,剛在天津美術館辦完“幸福工程紀實攝影作品展”的于全興有著高高的個子、平實的臉龐,倔強的眼神從眼鏡片后投出,言談間有著天津人特有的耿直和實在。我們的談話不時被他的手機鈴聲打斷。他快速地講著電話,規劃暑假西行路線,就像眼前擺著一幅詳細到鄉、村的中國地圖。
為了母親的囑托
2001年年初,38歲的于全興受“幸福工程”全國組委會委托,用影 像記錄中國西部地區貧困母親的生活狀態和“幸福工程”的實施成果。
遠行前,于全興去向母親告別。他幼年喪父,母親拉扯姐弟六個成人。母親特地包了餃子送行。她一個一個慢慢地捏著,捏得很仔細,像是要把擔憂和叮嚀都包進餃子里。滿肚子的話在娘兒倆心里翻滾,能說出口卻只有寥寥數語。
于全興邁出家門的時候,母親忽然大聲喊他:“多加小心。”
去采訪貧困母親前,得到了自己母親的祝福,于全興很踏實。然而,于全興沒想到,原計劃一年完成的采訪,竟持續了10多年。
于全興來到青海玉樹藏族自治州結隆鄉。一個土坯壘的“冬窩子”門口,一個女孩穿著破舊的藏袍痛苦地蹲著,一手用力頂著腹部,臉色蠟黃。她叫阿夏·巴青才仁。
“怎么啦,孩子?”于全興問。
女孩疼得說不出話,依然用手頂著腹部。
“肚子痛,小病。”她的母親才仁巴毛將客人讓進了“家”里。
“冬窩子”門很矮,進門必須低頭彎腰。十幾平方米的屋里很暗,正對著門的地方堆放著牛糞,半米高的土灶就砌在牛糞堆旁,土灶旁一個30厘米高的土臺子就算飯桌。屋里沒有床,睡覺時在地上墊塊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