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三四十歲的人羨慕二十多歲的人,覺得他們正青春,像一盆重辣的海底撈火鍋,紅就紅得濃烈,辣便辣得歡徹。二十多歲的人,羨慕十幾歲的人,覺得他們正青春,身處象牙塔,像一瓶純凈水般干凈、澄澈。那么,對于一個像我這樣處于十幾歲到二十幾歲之間的人來說,我的青春,就是一碗孤獨的火腿雞蛋炒飯。
2016年,因為有一個很好的機會,我便提前辦理了離校實習的手續。在火車站,告別相送的室友,嘈雜的氛圍和各種濃烈的泡面味讓我心煩意亂,直到火車啟動的那一刻,我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然踏上了另一段全新的征程。那個生活了幾年的校園、那些朝夕相處的室友,那些可愛又討厭的老師,在這一刻都成了回憶。就像所有小說寫的那樣,離別總是離不開淚水和感傷,此刻也不例外。青春還未散場,自己便已然離席。
在公司的單人房里,有一個小廚房和小衛生間,雖然小,倒也齊全。門一關,就像與外界切斷了關聯,沒有鄰里之間的雞毛蒜皮,也沒有喧鬧和嘈雜。而我,就在這里度過了2016年的最后幾個月。
以前,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一個人也能做這么多事情。一個人上下班,一個人逛超市,一個人扛大米回家,一個人加班、讀書、看電影。一個人久了,心就像是吸滿水的海綿,充盈而柔軟。對于一個友好的微笑、一個善意的眼神,都會放大到從心底里油然而生的溫暖。
因為剛剛來公司實習,經常有捉襟見肘的時候。在外面吃飯太貴并不劃算,有時候晚上一碗泡面加幾棵青菜、一個雞蛋,也會覺得很豐盛,日子過得簡單卻滿足。
有一次,我在公寓里連夜趕方案,全身心地投入工作的時候沒有感覺到饑餓,但是等到終于把方案設計出來的時候,繃緊的那根神經一放松下來,肚子便忍不住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所幸冰箱里還有昨天的剩飯、幾個雞蛋和一根火腿。于是,我就動起手來,幾分鐘后,香噴噴的火腿雞蛋炒飯就做好了。聞著香,我便迫不及待地就著鍋,拿著勺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奇怪的是自那次之后,我對火腿雞蛋炒飯產生了一種莫名而又強烈的滿足感。為自己在熬夜加班后、在寂夜中還有那份氤氳著香氣的溫暖,為自己那些卑微的小成就喝彩。青春可能就是這樣一道簡單的炒飯,在富麗堂皇的酒店里根本沒有人會點它,但是在一個人一無所有,饑寒交迫的時候,最想要的就是這樣一碗帶有家的味道的炒飯。
大多數人的青春可能像我一樣平凡,甚至一無所有,在一座陌生的、沒有歸屬感的城市中生活,心中的憧憬雖光芒萬丈,卻經常被生活打擊得遍體鱗傷。一個人在外,一碗米飯、一個雞蛋、一根火腿,就成了一碗色澤濃烈的火腿雞蛋炒飯。看著黃色和紅色的交織,心情愉悅,竟也得到一種奢侈的滿足。黃色的是生命,紅色的是激情,一碗炒飯道盡了青春的歲月,雖然平凡,卻是生命與熱情的滲透。
經過一個人生活的半年,我漸漸明白,如果你永遠待在舒適圈里,雖然很安全,也很安逸,但是你永遠也不會有所成長。一群人在一起的生活,需要顧慮很多其他人的想法,忽略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想多了,你就找到了對待世界的看法。因為很多時候的成長,就是在一個人的時候所爆發出來的力量。因為你是一個人,所以你必須讓自己成長起來,強大起來。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一種生物,在這個沒有支點的陌生城市,在這樣一間孤獨的房間里,它承受著我這半年來所有的淚水和成長,而現在回想起來,卻特別感謝這樣一段時光。在這個以光速運行的世界,我們每個人都會永不停歇地向前走,唯恐落在別人的后面,直到有一天累了、倦了,才發現很久都沒有好好地靜下來和自己相處一會兒。
我的青春很平凡,就像一碗孤獨的火腿雞蛋炒飯,不起眼,卻也不可或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