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湖骨笛樂音初義

霍 錕

（河南博物院，河南 鄭州 450000）

賈湖骨笛樂音初義

霍 錕

（河南博物院，河南 鄭州 450000）

河南博物院華夏古樂團是專門從事音樂文物研究、復原傳承展演的專業樂團，賈湖骨笛是華夏古樂團一項重要的研究、展演項目。關于骨笛的演奏方式樂團進行了系統的比對研究及實踐工作，通過一系列實踐及長時間的展演我們可知，斜吹的演奏方式所得的音響效果更為豐滿、圓潤，且更容易控制。斜吹演奏方式也得到了華夏古樂團演奏員及香港中樂團和多位業內認識的認可。

賈湖骨笛；樂音；演奏方式

中國音樂有著悠久的歷史，其發端于原始人類的生產勞動，關于中國音樂的起源《呂氏春秋·古樂篇》曾有論述: “昔黃帝令伶倫作為律。伶倫自大夏之西，乃之阮逾之陰，取竹于解峪之谷。以生空竅厚鈞者斷兩節間，其長三寸九分而吹之，以為黃鐘之宮，吹曰舍少。次制十二筒，以之阮逾之下，聽鳳凰之鳴，以別十二律。其雄鳴為六，雌鳴亦六，以比黃鐘之宮……帝嚳命咸黑作為聲，歌九招﹑六列﹑六英。有倕作為鼙﹑鼓﹑鐘﹑磬﹑吹苓﹑管﹑塤﹑篪﹑鼗﹑椎﹑鍾；帝堯立，乃命質為樂，質乃效山林溪谷之音以歌……” 黃帝之時，伶倫斷竹而吹之，創始樂律。帝嚳之時，倕作為鼙﹑鼓﹑鐘﹑磬﹑吹苓﹑管等多種樂器，帝堯命質仿效山林溪谷之音為樂等。之后，人們總是將中國音樂起源歷史與三皇五帝的創造活動相聯系。

近代音樂史學家為中國的七聲音階最早出現的時間而爭鳴，甚至認為戰國末年荊軻刺秦皇，在易水別離所唱的“風蕭蕭兮易水寒”用的“變徵”之音，是來自域西方異域，而近年來絡繹不絕的音樂考古，完全推翻了這類觀點。距今8700年前，我們的祖先已經用骨笛吹出了近七聲的下徵調樂音。時間六千年一瞬間，而曾侯乙編鐘又以其5 個八度音域，完整的七聲與十二律﹑十二個半音系統，和聲和各種音程概念﹑八度音組概念等，應有盡有集大成的樂律學說，成為我們今天寶貴的文化遺產。同樣，賈湖骨笛以考古學實證的方法，科學地詮釋了中國遠古時期音樂之初始的活態面貌。

舞陽賈湖骨笛的出土，為我們認識和研究中國音樂的起源及早期面貌提供了重要的實物資料，徹底改變了中國音樂歷史起源的文獻和早期研究的觀點，它的出土將中國音樂文明的起源時間提前到了公元前7000年新石器時期。距今八千多年的賈湖骨笛，將中國音樂歷史的源頭，一下推前了數千年。賈湖骨笛所展現出來的考古學價值﹑音樂學價值成為眾多專家研究和關注的熱點，尤其是有關于其音樂學方面的研究，揭開距今近9000年前的樂器的神秘面紗，展現其傳奇的音樂性能，目前對骨笛的調式﹑律制﹑吹奏方式等方面的研究，是音樂學界眾多專家孜孜以求的關注熱點。

圖1 賈湖骨笛

一、賈湖骨笛音階綜議

自1983年始發掘出土的近30支骨笛中，近三分之一為較完整的器物，而通過測音的大約有七支，以后的幾十年間眾多學者對其進行了較系統的研究，黃翔鵬﹑童忠良﹑蕭興華等音樂學家﹑演奏家，分別對賈湖骨笛作過測音及音響研究，為我們展現了賈湖骨笛基本音樂性能；鄭祖襄﹑陳其射﹑項陽﹑陳其翔﹑榮政等學者對測音數據﹑音階音程和調高等相關問題進行論證分析；徐飛﹑王昌燧等人，對新出土骨笛音樂聲學特性進行新探索等。近來已經有學者開始致力于科學技術手段逼真復原骨笛，以獲得更多的骨笛音響信息。

賈湖骨笛發掘之后，黃翔鵬先生對M282:20骨笛測音后，發表題為《舞陽賈湖骨笛的測音研究》的研究文章。其文章將黃先生和數位相關專家研究的成果予以公開發表，這也是有關賈湖骨笛音樂研究較早的重要的科研成果。黃翔鵬先生提出的結論是：骨笛的音階結構至少是六聲音階，也有可能是七聲齊備的﹑古老的下徵調音階。

童忠良先生根據結合對另外兩支骨笛（M282:21， M78: 1）的音孔設計特點，認為構成以4孔（D）為宮的六聲清商音階或七聲清商音階可能性最大。黃先生認為骨笛具有多宮演奏的可能性，六聲清商音階肯定存在及七聲清商音階的很大可能性，并表明六聲新音階及六聲﹑七聲古音階存在的可能性。

影響骨笛樂音的音高調式有很多因素，我們從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在《舞陽賈湖》考古報告中所公布的數據中可以看出，人們對樂音和音階的感知，經歷了由少到多，是一個循序漸進過程。

徐飛﹑夏季﹑王昌隧三位學者，在《賈湖骨笛音樂聲學特性的新探索—最新出土的賈湖骨笛測音研究》一文中，基于賈湖遺址M511:4的出土骨笛的數據，提出骨笛是可以演奏兩個八度的實用樂器的論點，這也是較為新穎的研究成果。根據2001年新出土的M511：4七孔骨笛測音數據，骨笛可以完整演奏兩組八度的音列，和今日十二平均律相比，各音孔最大音差也僅在25音分左右。音樂學學者通過對7支骨笛測音數據的分析研究認為它們存在三種調和四種音階。三種調高是：“C”﹑“D”（或“#D”）和“A”（或“#A”）；四種音階是：“四聲音階”﹑“五聲音階”﹑“燕樂六聲音階”和“清樂六聲音階”。

骨笛發掘的親歷者中國科技大學張居中先生和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所蕭興華先生在《中國音樂文明的肇始：賈湖骨笛》一文中，為我們展現了骨笛音階發展的過程：“以上我們分析了賈湖一﹑二﹑三期具有代表性的五支骨笛的測音數據，研究結果表明，在賈湖文化1200多年的發展歷程中，音樂素材和藝術思維的發展同聚落形態和稻作農業的發展一樣，同樣經歷了一個由簡到繁的過程。如若把三個時期骨笛所構成的音階排列起來看，這個現象便一目了然。”

賈湖骨笛各期音階對照表

在音樂起源的初始階段，人們對音階和調高的認識是有限的，但我們不能低估史前先民對樂音的感知水平和創造能力，他們所處的自然環境更多和諧的天籟之聲。八﹑九千年前骨笛是什么音階﹑什么調高﹑什么律制？留給我們的是一個個大大的問號，我們期待隨著考古發掘的不斷進行以及新發現的不斷涌現，給我們以更多的實物資料，來進行研究，展現出賈湖骨笛及中國早期樂器的音階面貌。

二、賈湖骨笛的音律研究方面

關于骨笛音律方面的研究，蕭興華老師率先在《中國音樂文化文明九千年》文章中，認為骨笛的律制情況接近十二平均律。鄭祖襄先生《關于賈湖骨笛測音數據及相關論證問題的討論》則對蕭興華的觀點提出否定。他認為：骨笛的開孔和測音準確性達不到分析律制的要求。

三、骨笛的演奏方式

作為一種最早的﹑完整的管樂器，我們最先要知道的是它如何奏出樂音，目前賈湖骨笛演奏方法，需要深入地再認識。究竟骨笛是如何發聲的。1989年，黃翔鵬先生提出的斜吹法發聲，劉正國先生對賈湖骨笛進行了測音吹奏和實際演奏，并對豎吹法和斜吹法做了對比實驗和進一步的研究，提出了賈湖骨笛“其吹法既不同于橫吹之笛，也有別于豎吹之簫，它是以骨管的一端作吹口，管身斜持，管口與吹奏者的嘴唇呈45度左右的斜角，——貼著管端(細則半含管端)緩緩吐氣，氣入管端內壁摩擦震蕩發音，此即所謂斜吹。這種獨特吹法具有厚重的原始感”劉先生在演奏測試中證實，斜吹法可使氣流更好地摩擦震蕩管壁發音，以發出非常清晰悅耳的樂音，并可輕松演奏出兩個八度，這是豎吹法難以實現的。在斜吹和豎吹的對比測音中，其聲強的曲線對比可以清楚看到，斜吹法聲強明顯大于豎吹法。而在進一步的聲譜圖比較也可看到，斜吹法吹出的倍音更清晰，數量也更多，這說明斜吹法不僅發出的音量大，而且音色也更加圓潤﹑飽滿， 不同于豎吹時的那種尖細﹑刺耳或微弱的聲音，這也和我們的實際聽覺感受是一致的。雖然在實際測音方式中，特別是《舞陽賈湖》考古報告中的測音結果，似多以直觀的豎吹法獲得，發布在英國《自然》雜志網站上的骨笛音樂，也是豎吹法的演奏錄音。但在演奏實踐中，斜吹無疑是最佳的原始發聲方法，也應當是骨笛常用的演奏發聲方法。

悠遠古樸的骨笛樂音，對后世骨笛演奏應有所影響，從古代中國直到今天的哈薩克斯坦以及中國新疆等地，一直不乏采用斜吹法的原始形態樂器，如藏族﹑塔吉克族的鷹骨笛﹑哈薩克族的“斯布斯額”等，特別是至今還流傳于中原的道教音樂中的樂器“籌”，樂器的形制﹑發音和吹奏方法應與骨笛一脈相承。這種古老的斜吹演奏方式，可使兩端開口的笛管發出堅實悅耳的音聲。

河南博物院華夏古樂團是專門從事音樂文物研究﹑復原傳承展演的專業樂團，賈湖骨笛是華夏古樂團一項重要的研究﹑展演項目。關于骨笛的演奏方式樂團進行了系統的比對研究及實踐工作，通過一系列實踐及長時間的展演我們可知，斜吹的演奏方式所得的音響效果更為豐滿﹑圓潤，且更容易控制。斜吹演奏方式也得到了華夏古樂團演奏員及香港中樂團和多位業內認識的認可。

圖2 華夏古樂團復原賈湖骨笛演奏圖

8000多年前生活在中原地區淮河流域的遠古先民，制作了成批的骨笛，賈湖人留給了我們珍貴的音樂遺產， 而音樂是一種 “時間藝術”，我們無法聽到原始社會神話傳說時期的音樂和任何聲響。跟隨先民們遺留的音樂文物，并以此去研究﹑揭示傳奇的音樂神話，瞭望文明始端那一瞥絢爛的火光，仿若回蕩在歷史空間的一聲聲遠古的回響，賈湖骨笛所蘊藏的音樂之謎，還有待進一步的發現和更深入的研究。

[1]許維遟.呂氏春秋集釋[M].北京:中國書店出版社,1985.

[2]黃翔鵬.舞陽賈湖骨笛的測音研究[J].天文物,1989.1.

[3]吳釗.賈湖龜鈴骨笛與中國音樂文明之源[J].天文物,1991.

[4]徐飛,夏季,王昌隧.賈湖骨笛音樂聲學特性的新探索—最新出土的賈湖骨笛測音研究[J].天音樂研究,2004.

[5]陳其射.河南舞陽賈湖骨笛音律分析[J].天津音樂學院學報,2005(06).

J63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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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錕 ，河南博物院華夏古樂團副團長、副研究館員，主要從事音樂考古、音樂史及古代音樂文化研究，撰寫相關專業論文30余篇，出版專著3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