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壞教育生態的恰是升學政績觀

熊丙奇

近日，衡水第一中學平湖學校正式揭牌，這標志著衡水模式走出河北省，正式進駐浙江。雖然衡水第一中學并非衡水中學，但是以衡水中學、衡水第一中學為代表的衡水基礎教育，正向我國其他省市“進軍”，卻是不爭的事實。前不久，衡水中學就進入安徽，在合肥辦分校。

衡水基礎教育模式，被全國各地引進，一直存在爭議。贊成者認為，這可以給當地學生帶來優質教育資源，對當地中學辦學也能起到競爭、促進作用；而反對者則質疑，引進因應試之嫌而頗受爭議的衡水模式，會破壞當地的教育生態，惡化基礎教育的競爭。媒體報道，這次衡水第一中學進入浙江，便有浙江當地的校長明確反對：“居然把衡水奉為神明，還引進文化，簡直就是素質教育的倒退。”如何看待針對衡水辦“分號”的質疑，是關系到基礎教育規范辦學，營造地方良好基礎教育生態的重要問題。地方教育部門如何作為，極為關鍵。

衡水中學與衡水第一中學，在各地所辦分校，都是民辦學校。作為社會資金，有辦學的自由，同時，民辦學校也有招生、辦學的自主權，因此，反對地方引進某一教育模式是不理性的。只要民辦學校招生、辦學遵守統一的招生規定、辦學規范即可。最根本的問題就在于，如果學校不遵守當地的辦學規范，而地方政府對違規招生以及推行應試教育視而不見，甚至還為其辦超級學校提供政策支持，怎么辦？或許，這才是會對地方教育生態產生惡劣影響的隱患。

“超級中學”一般有兩大基本“法寶”。一是全省跨地區招生，把所有優質生源都集中到一所學校，很顯然，這會讓一所學校占據本省大部分考北大、清華的名額。如果衡水中學只對衡水地區招生，那辦學值得大書特書，但真實情況是否如此？事實上，一所超級中學全省范圍招生，帶來的是整個省域高中招生的亂象，包括有的民辦學校完全無視規定，提前在全省范圍內搶生源。而老老實實在本地區招生的公辦高中，因優質生源被其他學校用各種手段挖走而失去辦學動力。

在現行的高考制度下，北大清華在一省的錄取名額是基本固定的。對于地方教育來說，打造一所“超級中學”是極為有害的，不但會傷害其他中學的辦學積極性，而且會阻礙義務教育階段的均衡——為進超級中學，初中、小學也得有重點班、重點校。基于此，江蘇等地已經明確所有公辦高中，必須在本地區招生，不得跨區域招生，所有民辦學校，有招生自主權，但招生必須按照統一規定進行，納入中考錄取，這會讓省內各地級市都有優質高中，很多高中都有學生考進北大清華，為基礎教育營造出良好的生態。學校招生、辦學不至于陷入惡性競爭。

二是某些超級中學對學生進行較高強度的軍事化管理。這在普通公辦學校，會遭到部分家長反對，教育部門也會查處。但吊詭的是，某些超級學校似乎可以“免檢”，雖然媒體一再曝光，但教育部門從來沒有對這一辦學模式提出異議，反而“力挺”，其每年的“升學神話”，讓其辦學模式“合法化”。

這兩大“法寶”，都是不應該有的。有這兩大“法寶”，表明當地教育部門沒有嚴格規范招生、辦學。如果地方明確規定任何公辦高中只能在本地招生，任何民辦高中，不得提前招生，與公辦學校一樣納入中考，試問，還會有“一校獨大”的高考升學神話嗎？所謂的高考升學神話，是地方政府追求升學政績，讓少數學校擁有招生特權，并默許學校大搞應試教育制造出來的。

衡水為何要到各地辦分號？筆者不做過多揣測，但這背后必然少不了地方政府部門的“積極引進”。因此，我們不必把焦點放在一所中學上，需要追問、追究的是地方政府在執行招生規定、辦學規范中的不作為。一所學校是不可能擾亂地方教育生態的，只有地方政府縱容這所學校高舉應試大旗違規招生、辦學才會破壞生態，才會導致教育管理失序、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