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到生命最后一刻

文／張云想

愛到生命最后一刻

文／張云想

這是我見過的最特別的一對老夫妻。老大娘終日來一直戴著一頂紅色的針織帽子，皮膚蠟黃，體型消瘦。老大爺倒是精神頭足些，不過有些邋遢，遛個彎兒回來都能把身上的衣服搞得臟兮兮的，真不知道他這彎兒是咋遛的。他倆又是宅之典范，除了老大爺每天兩次長時間遛彎兒，順道買些生活必需品外，很少看到他們出門。

老大娘有時會披著厚厚的衣服站在門前等待遛彎兒的老大爺回來，站久了便咳嗽一兩聲轉回屋內。老大爺差不多在臨近中午時回來，還能趕上做午飯。我在公用水池邊遇到他淘米洗菜很是熟稔。想想我家那口子，連盛碗飯都懶得動手，在心里直嘆不如老大娘好命。

時間久了，碰面的次數多了起來，好脾氣的老大爺會和我打聲招呼，也不作太多的駐足，匆匆就往家趕。

這天巧遇這對老夫妻同時出門，我以為是他們一起去散步，便笑嘻嘻地說：“今天帶伴兒啦？老人家還是多出來活動活動比較好。”

老大爺憨憨地說：“不，是去醫院。”接著便是老大娘的咳嗽聲。

公交車來了，老大爺攙扶著老大娘上車，留給我一雙沉重的背影。

這么一去有五六天吧，再次看到老大爺時依舊是公共水池邊。我問老大娘病好些了嗎，順便針對她的咳嗽給他說了些偏方啥的。

老大爺苦笑了一聲說：“沒有用的，肺癌晚期，病情又惡化了……”接下來便是久久的沉默。

我一時間接不上這么沉重的話題，勾起別人的傷心事，暗罵自己多嘴，又深深地同情老大娘的遭遇。

老大爺沒有像平時那樣匆匆走開，像是對我說，又像是自言自語，片語零星地講了些自從老大娘患病以來的遭遇。早在一年前老大娘開始感冒發燒，在村子里打針輸液老不見好轉，進了大醫院一查才知道是肺癌晚期。接下來便是頻頻住院。農村土里刨食，沒有任何保障，一場大病容易把整個家庭拖到赤貧。兒子兒媳自然不愿意為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治這治不好的病，白白的搭上這么多錢，把家拖垮。倔強的老人硬是懷揣著國家給的七千塊錢的危房補助帶上老伴走上一條求醫之路。七千塊錢是遠遠不夠的，老大爺為了不使老伴兒擔心從來不告訴她，他的遛彎兒只是偽裝，其實他是去勞力市場干苦力，沒活的時候順帶撿撿廢品。年歲大了，受人嫌棄，其中辛酸，也只有當事者能夠深深體會。不過卻也能遇見好心人，塞給他一些錢，或是一些東西。若是以前，打死也不能要不勞而獲的東西的，現在只能默默接受。

次日，我叩響了他家的門。

老大娘虛弱地回答我讓我進來。她躺在床上，臉因為憋氣而浮腫。面對來客她很高興，她說有好一陣子沒有和別人聊過天了。我聽了心狠狠地疼了一下，這個一陣子恐怕是很久。

她并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樣的病，還很期待病好了以后回家好好地照顧孫子，盡享天倫之樂。對于老大爺，她說的最多的就是他讓自己很安心。

所謂真愛，就是如此吧，把所有問題扛在自己身上，到生命的最后時刻依然叫你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