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別任性

蘇靜

丈母娘都喜歡下馬威

我把沈威帶回家時，覺得老媽該踏實了。

這幾年，老媽沒少操心我的婚姻大事，逮著機會就念叨：“上學的時候忙著早戀，現在該成家了反而沒動靜了。”她這一嘮叨，我的脾氣就上來了。從那之后，我便隔三差五地帶個男性朋友回家，每次她都樂呵呵地招待，就算上次那哥們留了不靠譜的殺馬特造型，她都沒提反對意見。我的老媽啊，她這是有多急著把我嫁出去啊！

還好我遇到了沈威，我們都是認真的，想一輩子在一起的那種。老媽親熱地跟沈威話著家常，說著說著，我就覺出了不對勁。

“我們小靜從小乖巧懂事，三歲學認字，五歲學書法，七歲就會彈鋼琴了。上學后，成績也是數一數二的，中學上的是省重點，大學讀的是名校。現在她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要不然啊，我還真想多留她幾年啊！”

這花好月圓的母女情深戲碼，真的是在說我嗎？為什么我的記憶中都是青春期挑戰更年期的雞飛狗跳呢？老媽這是打算唱哪一出啊！再看看沈威，隨著老媽的敘事節奏連連點頭，最后竟也跟著一起傷感，仿佛自己真成了那個奪人心頭之好的罪人。

“我們這當父母的，也不想她以后生活受委屈，小沈，你說是不是這么個理兒啊？”沈威還在信誓旦旦地保證以后一定會對我好，老媽已經結束了完美的鋪墊，開始進入正題，提條件了。她要沈威兩年內在杭州全款買房，四室兩廳。這條件提得也太任性了！原來，她是在這兒等著我呢，我耐著性子提醒她：“老媽，你別忘了，你可是個高級知識分子。”老媽對我翻了翻白眼，說：“高級知識分子怎么了，你當了媽就明白了。”

我擺事實，講道理，老媽卻依然不動聲色。這根本就是我們母女這些年來的相處模式，每次我都像那踏碎凌霄殿的齊天大圣，而老媽呢，卻一直是把握全局的如來佛祖，分分鐘能置我于五指山下。我越想越生氣，撂下一句狠話就拉著沈威出了家門：“你要堅持不同意，我就跟沈威私奔！”

求來了個前世冤家

老爸追了出來，拍拍沈威的肩：“你阿姨也是愛女心切，你別在意啊！”

老爸一向在我和老媽中間扮演“和稀泥”的角色。沈威這無辜的“炮灰”，先挨了一頓準岳母的下馬威，又被寬厚慈祥的準岳父安撫了一把，頓時有點感激涕零：“您放心，我一定會努力的。”

后來，沈威讓我跟老媽道歉，我偷偷給老爸打了個電話，他正在醫院陪老媽做檢查。

我突然有點難受，我們這刁蠻女兒任性老媽的組合，吵吵鬧鬧這么多年，從沒想過有一天老媽會變老，沒有力氣再跟我斗了。還是老爸了解我，對我說：“別擔心啊，閨女，你媽這是老毛病了，不是因為你。”不用猜，這會老媽肯定在跟老爸哀嘆：“我千求萬求就求來這么個冤家，真不知道是哪輩子欠了她的。”

老媽年輕時非常想生個女兒，最終讓她如愿以償。可能老媽覺得我得之不易，于是在管教我時特別下工夫。別人家孩子滿院子瘋跑的時候，我卻要在家里寫毛筆字，練鋼琴。我十六歲進入叛逆期，開始熱衷于和老媽的各種條條框框做抗爭。看著老媽被氣得咬牙切齒的樣子，我特別爽。高中的時候，我公然在她的辦公室里聲討校服對學生個性美的束縛，聯合全班同學上書要求換掉不合格的數學老師。班主任對我無可奈何，就把我往老媽的辦公室里領。老媽面對我的跳腳炸毛從不著急，因為最后輸的總是我。

現在，我本以為自己長大成人，要結婚了，終于不用再做個叛逆的女兒了，老媽卻變得任性了。

您是我親媽嗎？

沈威跟著我去醫院看望了老媽，老媽臉色緩和了很多，對沈威提的條件卻沒有松口。

我不想看著沈威一籌莫展的樣子，讓他別理老媽的話。沈威卻說：“如果我連試一下都不敢，我又怎么好意思說會一輩子對你好呢？”我十分感動，老媽不就是看重錢嗎，大不了我和沈威一起賺。

一轉眼，兩年的期限很快就到了。雖然在我和沈威的努力下也掙了不少錢，但要想在杭州買房子。那簡直是天方夜譚。

我做足了心理準備，老媽卻出乎了我們的意料，對買房子的事提都沒提，還主動跟沈威討論起了我們的婚事。看著沈威胸有成竹的樣子，我禁不住有了疑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老媽肯定會讓你過關？”我早該想到，哪有老媽不心疼女兒的，她提那些苛刻的條件，無非是為了考驗這個準女婿罷了。

我和沈威舉行了簡單的訂婚儀式，約上兩家的父母親友吃飯。飯后，老媽拿出一張銀行卡，說是給我們買房子的首付。我抱住了老媽：“媽，我現在能理解你了。”老媽并沒理會我的煽情：“你怎么理解的？”“我知道你是怕我以后受委屈，故意考驗沈威。”我說道。老媽一臉的詫異：“誰說我為了考驗小沈啊，我是為了考驗你，怕委屈了人家小沈。”這是什么套路？準丈母娘為了心疼女婿，故意考驗女兒？

“小時候我管你太嚴了，你一直活在叛逆期里，死活出不來了。只要我們反對的事，你干得越有勁頭。我看人家小沈人挺不錯的，就怕你又犯老毛病，才出這招考驗你。”老媽揭開了謎底。

我傻眼了：“老媽，我真是你親生的嗎？”我想想還是有點不服氣，又說，“萬一，我沒扛住考驗，真跟沈威分手了怎么辦？難道，你還有后續補救的錦囊？”

老媽笑了：“你以為我是諸葛亮啊，就算你沒經得住考驗，我也沒辦法啊，但凡被嚇跑的感情，都欠點火候。”

我為老媽的任性翻了個白眼，也很慶幸，自己和沈威都經住了考驗。不經歷一場磨難的感情，又怎么能確定日后會經得住坎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