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華政,重慶理工大學教授。他從一個放牛娃成為國際禁止化學武器組織的核查官員,他作為該機構的專家核心成員,先后到過34個國家,核查化學武器104次,他與同事們數百次穿越地球上那一條條看不見的子午線的同時,也在飛越著他人生歷程的子午線。
人生處處有考場
要想成為聯合國機構的官員,是很不容易的事情,特別是禁止化學武器組織的核查官員。
當羅華政副教授前往荷蘭海牙禁止化學武器組織擔任核查員的時候,許多人都不太相信這是事實。在他們心目中,全球190多個國家和地區,將近70億人口,華夏泱泱大國的10多億人口,也是人才濟濟,這等美差無論如何都落不到這個名不見經傳的普通人身上。
雖然,羅華政是重慶理工大學副教授,但他還沒有上過一天該校的講臺,此前他還是重慶民豐化工廠的一個副總工程師。此時,他調往重慶理工大學的手續正在辦理之中。
是的,這個跨度太大了。從山城重慶嘉陵江邊的一個小化工廠居然能走出一個聯合國官員,并且是到禁止化學武器組織從事核查工作,這里面一定充滿了不少的神秘和驚喜。
當人們得知他只是四川大竹縣一個農家子弟時,更是增添了百般的好奇和洞悉的欲望。
從他的人生軌跡可以看出,當年羅華政是一個讀書十分用功的學生。他的父親這輩人就有9個兄弟兩個妹妹,由于其爺爺在一個舊軍閥家中當過廚師,雖然父輩這代人丁興旺,但在那個講階級講路線的年代,在父輩的11個姊妹里,沒有一個能走上仕途。
到了羅華政的童年時代,他家的經濟仍十分貧困。他有3個姐姐兩個妹妹一共6姊妹。父母磨破腳,挑斷腰,要保證這么多張嘴的吃喝拉撒還是捉襟見肘。
窮則思變。羅華政是個聰明的孩子,從背上書包的第一天起,他就希望通過讀書能夠改變自己和家庭的命運。不管是在牛背上,還是在農活間隙,他總是書不離手。讀初中時,他就從鄉下考上了區里的中學;上高中時,他又從區里考到了縣里最好的中學——四川大竹中學。
四川大竹中學創辦于1918年,其前身振文書院建于明朝洪武年間,該校20世紀50年代就是川東地區重點中學,1978年就被確定為四川省10所重點中學之一。這里教書育人風清氣正,勤奮好學的羅華政如魚得水,表現出了對數學和化學的特別興趣和鉆研精神。據說,在1984年的高考中,那一年的數學是恢復高考制度以來最難的一次,全國平均考分為20多分。可在這一次的角逐中,羅華政的數學居然考了93分,化學斬獲92分,他一個人奪得了四川省達州地區的數學和化學兩項狀元桂冠。羅華政的第一志愿本是科大數學系,希望能夠聽到華羅庚教授的講課,由于他的物理當年只考了79分,沒有上90分,因此與數學系失之交臂。雖然沒能去成科大數學系,但是被中國科技大學化學系錄取。據悉,在羅華政就讀的時期,中國科大連續3年穩居新生錄取分數線的冠軍寶座。那年頭,科學的春風吹拂著華夏大地,大部分省市的高考狀元都進了中國科技大學。
中國科技大學,多么神圣的學術殿堂,多么讓人向往的科學家之路。然而命運有時候是捉弄人的,由于種種原因, 1989年的夏天,羅華政經過5年本科學習畢業后,擁有高分子化學專業畢業證書和學位證書的他,被分到了重慶嘉陵江邊的重慶民豐化工廠。
據羅華政回憶,雖然那兩年許多大學生分配不理想,但他們那一屆全年級才60名學生,本班共30名同學中的一半都到美國留學深造,后來都留在了國外,他是分配得最差的一個學生。
以前是名牌學府、學霸精英,而今只是工廠的普通一員。那種理想與現實的落差不但羅華政自己想不通,許多同學親友都為他鳴不平,特別是那些望子成龍的長輩們,感覺這名牌大學是“白讀了”。那年頭,街道里連中專和普通大學門檻都沒踏進過的待業青年都能安置到工廠去的。對羅華政而言,十多年寒窗換來的只是一個城市戶口而已,讓他覺得慰藉的是:這里是距老家最近的大城市,只有100多公里,可以較為容易地見到自己父母雙親和兄弟姐妹。
羅華政說,他是在畢業半年之后,迫于生計,極不情愿地到了化工廠工作。
羅華政到了他人生的第一個工作單位后,雖然領導嚴肅地對他說,要好好干喲,不然一年后就自己“開路走人”。在農村長大的羅華政是吃過苦的,盡管那年頭廠里條件很差,并且還是在外租房過日子,有時工資還不能完全到位,但他干工作從不含糊,很快贏得工友的好感和領導的信任。一年后,他成了技術骨干,當上了技術員。
從此,羅華政所學知識終于有了用武之地。這時國企改革的步伐也緊鑼密鼓地邁開。這個名牌大學的對口專業讓他得到了領導青睞。以前企業的棟梁都是“文革”前的大學生,正遇新老交替的時代,沒幾年時間他就成了單位的技術總監。進入工作的第十個年頭時,羅華政就進入了這家國有控股化工集團的領導層,任副總工程師。
正是由于他對工作的執著,對本職工作的熱愛。不管企業在順境中發展還是在逆境徘徊,他都頂住誘惑,拒絕高薪,10年時間始終為所在的企業服務。管理機構也信任他,把許多重要的任務交給他完成。
在這里特別要提到的是,羅華政任副總工程師后,所在企業在政府主管部門領導下從美國引進一個年產4萬噸,總投資兩個多億的紅礬鈉項目(紅礬鈉又稱重鉻酸鈉,主要用于醫藥工業、印染工業、電鍍工業、玻璃工業等的化學物品)。這在當時算得上一個大項目了,從施工、調試到生產他都是技術總負責。
為了引進此項目,羅華政隨上級機關和有關人員在美國馬里蘭州待了一年時間。也就是在這一年時間,使羅華政的人生更加充實,視野也更加開闊,特別是他對祖國和企業的忠誠度得到了主管部門領導的高度認可。也正是這一年的國外項目引進經歷,使羅華政的人生軌跡發生著慢慢的變遷。
在這一年里,羅華政主要是負責翻譯工作,以及一些技術談判和操作學習。這期間,羅華政當年的許多同學都從美國的各個地方前來看望,與之相聚。
在那個年代,凡前往國外留學的人都通過各種形式解決了國外永久居留權問題。那年頭,要想到國外讀書,如果是在國內考試,必須要達到獎學金的成績,否則沒有經濟支撐,外國大使館也不會給你簽證。當年的條件是不允許羅華政在國內去考試留學的,因為經濟條件根本不可能,除非公派。在這種狀況下,于是就有很多人以各種方式參加出國考試(托福及GRE),完成學業后再定居國外。當然像羅華政這樣以公差方式前往國外(主要是美國)考試的人也不在少數,他們同樣就是以這樣的方式來完成學業,畢業后尋求機會在國外發展。據資料介紹,那些年,我們國家的公派留學生畢業回國比例也是不高的。
此時,羅華政當年的大多數同學已經成為對美國社會有貢獻的人了,他們自然得到人們的尊敬、社會的認可。擁有奢華的轎車、洋房也是很正常不過的事情。如一個陳姓同學,已是美國制藥學會的知名專家,他帶領團隊研制的抗艾藥物已經在美國臨床使用多年,成為世界上知名的合成制藥專家。在羅華政心目中,美國的醫療條件也是很先進的,他的一個同學,因視網膜出血,若在國內當時肯定無法治療,但因身處美國,經過治療,沒有絲毫后遺癥。
老同學相聚,自然高興,也紛紛為羅華政的前途著想。許多同學都勸羅華政以考取研究生的方式留下來,然后定居美國。就連當年在中國科技大學一塊兒讀書并要好的女同學(此時已定居美國)也主動為其奔波,幫他找來了復習資料。但羅華政始終認為是企業給了他發展平臺,是中國社會進步和改革開放給了他事業的空間。在企業發展需要他的時候,不辭而別真有點對不住人,改革開放和企業發展更需要他在國內貢獻力量。
其實,人生處處是考場,機會往往是給予那些有準備的人的。
幸福來得太突然
“禁止化學武器組織”于1997年5月23日成立,是一個專門監督履行《禁止化學武器公約》(以下簡稱《公約》)的國際組織。此前,在《公約》談判期間,一直由聯合國裁軍委員會下設特委會負責組織各國進行談判,1993年1月13日《公約》在巴黎簽署后,便脫離聯合國。1997年4月29日《公約》生效后,在荷蘭海牙建立了公約組織總部(技術秘書處)。這一機構包括一個由所有成員國組成的會議、一個由41名成員國組成的執行委員會和一個技術秘書處,負責對《公約》進行經常性核實。
為確保《公約》的各項規定,包括對《公約》遵守情況進行核查的規定得到執行,并為各締約國提供進行協商和合作的論壇,《公約》包括24個條款和3個附件。主要內容是簽約國禁止使用、生產、購買、儲存和轉移各類化學武器;所有化學武器生產設施拆除或轉作他用;提供關于各自化學武器庫、武器裝備及銷毀計劃的詳細信息;保證不把有毒化學物質用于戰爭目的等。《公約》規定所有締約國應在2012年4月29日之前銷毀其擁有的化學武器(由于種種原因這個目標至今還沒有實現)。
1993年1月13至15日,《公約》的簽字儀式在巴黎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總部舉行,120多個國家的外長或代表出席了這次會議,包括中國在內的所有出席國家和地區簽署了該《公約》。此后,《公約》轉到聯合國總部紐約繼續開放簽署。截至2015年底,全球已有192個國家成為《公約》締約國,1個國家成為簽約國。
“禁止化學武器組織”與聯合國是合作關系,特別是在處理敘利亞化學武器方面,雙方簽署了合作協議,視察員或核查員可以使用聯合國車輛和標志。每年聯合國裁軍大會,禁止化學武器組織總干事要到聯合國匯報有關化學武器裁軍的情況,特別重大問題將由該組織提請聯合國關注,由聯合國決定是否采取制裁。
1997年4月,我國批準了《禁止化學武器公約》,成為該公約的原始締約國。我國加入禁止化學武器公約后,設立了“國家履行《禁止化學武器公約》辦公室”(即國家履約機構),負責全國的日常履約事務,還建立了省市級履約機構,形成覆蓋全國、管理有效的履約體系,以強有力的組織架構來管理和預防化學武器的出現。省級機構的“化武辦”一般設在經委或發改委的化工處。
聯合國的這個機構成立后,首批就有8名中國專家在此工作。羅華政去時還有兩名民用化工專家在荷蘭的海牙繼續工作。在這里工作有個任期制度,國內把新的人手推薦上去后,才能將以前的人員換回來。羅華政就碰到了這樣的機遇,此時正需要國內專家去替換。
我們國家對于派員參加禁化武組織非常重視,十分希望國內專業水平高、外語能力強、素質高、愛國敬業的人員參加到化武核查第一線,以提升中國在國際舞臺,特別是軍控與裁軍領域的話語權,體現中國作為聯合國常任理事國和一個負責任大國的形象。
至于為何選上了羅華政,如今他本人都不知其中的具體原因。據他得到的信息是,主要緣于當年在美國引進生產線時的表現。也正是在這一年里,羅華政的良好表現深得一同前往的主管部門相關領導的賞識。特別是在別人勸他留在美國而不為所動的愛國舉動,得到了主管部門市經委一位領導的高度認可。
當然,政治表現是一個方面,學識和才華也十分重要。羅華政在中國科技大學是學高分子化學專業的,加之他長期工作在化工企業,有著較為豐富的實踐經驗。羅華政說,其實與化工相關的企業,有些東西可以生產農藥和化工用品,有的東西也可以生產化學武器,屬于很相關的行業。
不是當地選上了,向上面推薦了就能去聯合國機構工作的。這里面的程序可真是復雜。申請視察員/核查員職位,首先要通過國內主管部門的審核和考試,然后要通過公約組織的資格審核,資格審核后要參加筆試和面試,最后以成績結果錄取。考試的內容除了專業外,還涉及國際多元文化、人際關系,上下級關系等。
2004年,重慶市向國家禁止化學武器辦公室推薦了兩個人選,羅華政是其中之一。他們首先來到北京(國家禁止化學武器辦公室)考試時,才知此次全國各地共有6人赴京參考,看來聯合國官員這個位置還是很誘人的。
為聯合國機構輸送人才對每個國家來說,都是十分慎重的。考試肯定是嚴格的,考試內容主要是英語解答試題,除了筆試之外還有面試、口試。由于羅在國外當過一年時間翻譯,加之化學本來是他的強項,考試對他來說比較輕松。在這批應試人員中,我國向聯合國推薦了兩名,羅華政是其中之一。
國家將羅華政和另一名人選推薦到禁止化學武器組織后,他們二人都在海牙經過一系列的考試,但他們都沒有等到履職的通知。至于第一次落選原因,羅華政和重慶市有關部門專門咨詢了外交部,外交部工作人員答,不是考生能力不行,而是名額太少。據了解,當時禁止化學武器組織預計招收15名核查工作人員,但實際只招收了8名。
到了第二年,也就是2005年,我國又一次向禁止化學武器組織推薦人選,也是推選了兩人。只不過到聯合國參加考試時已是2006年了,此次考試除了羅華政之外,還有一位來自某石油化工單位的女同志,年齡比羅小得多。
羅華政后來雖然與這位女同志同在一個機構工作,但沒有一同去執行過同一項任務。這位女同志因種種原因,只工作了幾個月就離開了,也就是通過考取博士研究生的方式,脫離了這個機構,并留在了美國。
羅華政之所以在禁止化學武器組織工作長達9年,有一個原因就是,后方沒有合適的人來頂替。他說,其實國內也在年年推,但好多人到了荷蘭海牙考試就是過不了關。
禁止化學武器組織的核查人員考試很難嗎?為何這么多人考不上呢?
羅說,“那個考試真是有點‘好耍!”除了考智商外,還要考情商,最后還要考專業,這三個方面的考題都是在聯合國標準題庫里抽的。羅華政由于有2004年參考的經歷,有一定經驗,知道要考哪方面的題型。
首先是考智商。比如前面是三個圖形,后面就是個空格,意思是三個圖形組合起來是什么?其實,每個圖形也有加減乘除的結果。第一次考試時,羅華政也從來沒有見識過這種類型的題,還好,考得還算可以,他自我評價智商還不低。
情商考題就有點好玩了,有時是看標準答題,有時看你的應變能力。比如一道題,給你5個答案,你選什么,從中可以看出考生的性格和處事方法。羅說,他基本選擇中庸、不極端的答案。考情商主要從細節上看你有沒有極端思想,也可以說是一種心理學測試。他認為若一個人太溫柔了也不行。
在專業考試方面,羅華政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當時在聯合國考試都是答得最好的。
專業考試之后還要面試。具體方式就是教官給了幾樣東西,要求在一個小時之內設計出一個東西來。這對羅來說是輕車熟路。因為在化工企業10多年,許多大型工程都干過。若遇到那些剛工作、剛畢業沒有實踐經驗的考生,難度就大了。
當然,外語也是很重要的,要求特別高。來自原軍隊某單位的張國華在專業方面不用說了,絕對的專家。他雖然是外語科班文憑,但為了通過語言關,他不得不天天晚上下班后去上外語補習班,乃至把所有的節假日都用來學習外語和準備考試。2004年10月終于被錄取為禁止化學武器組織化學武器/彈藥視察員。
2007年1月8日,羅華政正式飛往荷蘭海牙,來到禁止化學武器組織工作,當時他38歲,正是年輕力壯干事業的時候。
這個機會的來到,好像很突然,其實也順理成章。
核查工作很乏味
羅華政以聯合國化武組織核查專家身份到的第一站是阿爾及利亞。當他從海牙國際機場起飛,越過一條條無形的子午線時,內心的那種心情可謂復雜。既有開啟人生新歷程的激動和喜悅,也有剛剛擔負大國責任的那種凝重與忐忑。因為他不僅僅是聯合國的化學武器核查官員,更是代表中華人民共和國在國際事務中的作為和擔當。
也正是從此次執行任務開始,羅華政明白了每次外出進行核查任務,成員都是隨機分配的,從程序上來保證公平、公正。
當他與隨行的阿根廷籍隊長和另外一個巴西同事到達阿爾及利亞的胡阿里·布邁丁國際機場時,迎接他們的除了接受核查國的官方代表外,還有身著迷彩、手握鋼槍、全副武裝的警衛部隊。那陣勢跟電視新聞中的外賓來訪差不多,只是少了閱兵儀式和軍樂演奏而已。他們一下飛機,沒有任何停留,就進了當地政府停擺在飛機旋梯前的禮賓車輛。后面緊跟著有數十人的保衛兵力。
從阿爾及利亞首都機場到核查地點有200多公里,5個多小時車程。到達核查地區后,他們住在一個距工作地點5公里,離海邊也不是很遠的一家賓館里。
第一次外出執行任務的那種喜悅和好奇,使羅華政迫不及待地想與隊長和隨行的同事出去走走。加之這里也是法國最有名的足球運動員齊達內的家鄉,一切都顯得那么新奇。特別是那隱隱轟響的海浪與巖石的撞擊聲,好像有著強大的磁力一樣,使得他心猿意馬。
然而,隊長指著里里外外的層層崗哨,告訴他,我只能陪你在院內走走。
“只能在院內走走,不能出去嗎?”
領隊的阿根廷隊長雙手一攤:“這要征得對方領隊同意才可以。”
羅華政的心一下冰涼到了極點,感覺這個核查工作太乏味了。
隨行的巴西同事,是半個華人,其父親是從我國廣西早年移民過去的,但不會說漢語,只能用英語交流:“你是新兵,慢慢會明白的。隊長早就說過,我們這是在監獄里散步!”
在灰暗的燈光下,他們無聊地踱著步。阿根廷隊長突然指著遠處的一個個哨兵說:“羅先生,這一切其實都是為您安排的。這里最重要的成員是您,因為阿爾及利亞與你們國家關系特別好,如果你的安全出了問題,他們不好向你們國家交代!”
阿根廷隊長不但懂業務,而且了解政治。他的一席話,使羅華政心頭變得凝重起來,他明白了,一旦加入了這個組織,自己的一言一行不僅僅代表聯合國化武核查機構,更代表了祖國的形象,個人的行動無時不展示著我們國家在國際事務中的身影和話語權。
深夜,他輾轉難眠,索性披衣下床,來到陽臺上,眼望浩瀚星空,任憑海風吹拂。羅心想,該國把這個工廠建在遠離鬧市的海邊,也許真還是個“大家伙”!
次日,他們走進工廠一看,才知這是一個生產普通日常生活用品的肥皂廠,這與化學武器還差著十萬八千里呢!
這個肥皂廠與化學武器的相關性極低,但聯合國化武組織又不知道具體生產情況。原因是各國在申報時,為了商業秘密,只申報代碼。代碼只涉及類和大類,是看不出什么具體產品的。因為《公約》是西方國家制定的。據說,有的國家當時提出,包括生產產品等所有的內容都應納入申報范圍,但有的國家不同意。于是就出現了申報后,聯合國化武組織并不知道是生產什么產品的情況。
通過這次核查,羅華政明白了,它雖然只是肥皂廠,但仍屬于化學工業,只是危險品級別低而已。這里就涉及等級分配問題了。化學制品要分等級的。開始也不知道他是肥皂廠,化武組織之所以要去核查,就是要搞清楚它生產什么。因為,《公約》成員國首先是宣布有無化學武器,要接受核查;二是禁止化學武器組織對各成員國上報的化學工業生產內容要進行核查,看成員國與宣布的東西是否相符。目前雖已有190多個國家和地區加入了聯合國禁止化學武器公約,但許多小國家根本就沒有化學工業。經過這次核查,羅華政還清楚了每個到化武機構工作的新任核查專家,任務也是由易到難的。
核查結果出來后,羅華政心里并沒有失落感。因為這就是工作,只是對所報內容進行核查。也就是核實它的內容是否與申報相符合,是否與《公約》相違背。
既然是核查,肯定也有問題出現,而且還經常出現。
比如場地、規模設計與申報不符的,但暫時又拿不到證據,于是就要復查。復查就得由聯合國禁止化武組織重新派出一個隊來進行,如果還是拿不到證據,可能就要加強手段,用飛行儀器等。
這種情況大多出現在西方國家,就是核查結果與申報情況不符。如某國一個地區,初步核查與申報情況不符,于是就采用加強手段,使用了分析儀器進行空中采樣,經儀器分析,得出結論有一類化學毒劑物痕跡。然而對方說自己沒有違反《公約》,只是沒申報而已。因為《公約》上有一條:用于癌癥研究、醫學研究的可以不用申報。這里的確是一家制藥廠。
任何事物都是發展的,聯合國禁止化學武器公約是1997年制定的。當時沒有涉及這方面內容,但現代醫學研究已經發展進行到這一步了,有的疾病不用這個好像還不行。比如現在化學武器中有一種砷的物質,也就是我們所說的砒霜,這種物質如今就被許多國家合成用于抗癌藥物的研制。這在一定程度上也給禁止化學武器組織帶來了困惑。
羅華政教授在核查過程中,親自發現這種情況的也不少。如2008年10月到某島國進行核查,羅不但發現核查結果與申報不符,而且按計算結果所擁有的東西找不著了——也就是化學危險品不見了,或者部分物品丟失。這個國家曾在大半個世紀之前,發動過侵略戰爭,給許多國家的人民造成了嚴重傷害。面對其不能自圓其說的表現,羅華政一再堅持要對方拿出讓人信服的理由來。羅教授說,雖然我們可以懷疑他,但我們組織從來不下無根據的結論。最后島國方面給了一個模糊的解釋:氣候原因導致熱脹冷縮,隨著時間推移,年限越久相差值就會越大。當時不符的情況就是體積,也就是人們平常所說的“庫損”。核查組認為,有這種可能性。雖然也有不排除制造化學武器和其他用途的可能,但他們不能下無根據的結論。因為此次核查的是二類毒劑,距一類毒劑只要稍作加工、合成就可成為化學武器。這個“庫損”雖然不是很大,通過計算,也在熱脹冷縮的范圍。羅說,現在雖然不在聯合國機構工作了,也不能僅憑自己的認為去下結論或給個什么樣的說法。
羅教授擔任化武核查員這些年來,工作中能帶給他驚奇的事確實不多,周而復始的工作很少有新鮮感覺出現。
雖然我國對化學工業這塊管理極為嚴格,但也是被禁止化學武器組織列入核查名單的。成員國每年都要對化學工業進行申報,新建了哪些,哪些不生產了。聯合國也就是根據申報的情況,隨機對某個地方進行抽查和核查。核查的目的就是要確保各成員國申報的內容是真實有效的。到目前,我國已順利接待了聯合國化武組織300多次視察核查。作為禁止化學武器組織的核查人員,羅華政還先后回到中國進行過幾次核查工作。在這個機構里,有個規定,就是只要不是帶隊隊長,核查人員是可以隨隊回到自己的國家參加核查工作的。聯合國的這個規定也許是基于人性化管理的原因。回國期間,核查人員在征得帶隊領導許可情況下,可以借機與親人團聚,看望朋友。
羅華政幾次回國都是對國內的一二類化學毒劑進行核查。在他們眼里一類化學毒劑等同于化學武器,而且這類化學毒劑只能用作化學武器,沒有工業用途。二類化學毒劑就有工業用途,但化學武器等級很高,再進行適當加工就會上升到一類化學毒劑。
當然,回到國內,我國政府對該機構的安保規格也是很高的,看得見的警衛規模一般都是大于一個排的,只不過有的國家是軍隊負責保衛,我們國家則是由警察負責。
“大家庭”里有故事
在聯合國禁止化學武器公約組織,有來自數十個國家的核查員在這里工作,最多時有170多人(現在還有100人左右),不同膚色、不同種族的人們朝夕相處,難免磕磕碰碰,故事多多。
飲食是最能體現文化差異的因素之一。羅華政剛到這里工作時,由于孩子正在國內讀高三,愛人因此沒有及時“隨任”。雖然經歷幾個月的適應和磨合,但還是習慣不了化武組織那個集體食堂的西餐口味。半年后,妻子和女兒來到了海牙,他就不再去集體食堂用餐了。其實,沒有到化武組織用餐的不僅僅是中國人,來自東南亞國家的工作人員都不喜歡那個口味。這些年間,羅華政和許多來自東南亞國家的履職人員一樣都是自帶午餐。當然,長期在這里就餐的,自然是西方國籍的工作人員了。
在國際組織工作,文化差異確實是同事間需要面對的最大問題。文化差異表現在不同的價值取向,還影響到對具體工作的處置方法和處理態度。國際組織也專門開設多元文化差異講座,介紹如何避免因文化差異導致工作、生活上的矛盾。
不同的文化差異,事實上還是影響著他們在工作和生活中對每件事情的理解和處理方式。來自南美洲某國的一個核查員,自當上隊長后就開始“擺譜”,時常以領導自居,大事小事都不愿意親自干,有時連出差用的行李包也要下屬搬動,是個典型的“享樂型”人物。
在化武機構任職的張國華隊長在這方面感受頗多,他是一個從視察員職位的P3級(最低一級)做起,最終成為隊長的中國人。張隊長當初到化武機構履職時,他在國內已掛了4年的上校軍銜,但在化武組織這個機構里,一些閱歷比他淺、經歷比他少的其他國家的視察員的職位卻比他高1到2級。張國華也認可這個規則,一大把年齡的他在這里只有從“新兵”干起。
曾經擔任核查隊長的張國華深有感觸地說:在工作上,某些國家的人員在接受任務和執行任務過程中,只要你告訴他條件和要求就可以了,無須再三叮囑或反復地開會研究,他到時自然會100%的完成,但也絕不會有超水平的發揮或有創造性的發揮;而有些國家的人員,即使你反復交代、不斷提醒,還會出差錯;有些人員專業水平高,但缺乏集體主義意識,我行我素,只照顧自己,不顧別人和集體。
生活上,不同國家、不同民族其文化差異非常大,在國際組織工作,必須要尊重別人的文化。張國華介紹,在荷蘭同性戀是合法的,他剛到禁止化學武器組織上班時,在一次聚會上就遇到了同一機構的一位“先生”當著大家的面大談其“丈夫”如何管理公司業務,張隊長心里非常不舒服。但他后來發現自己居家的鄰居也是一對同性戀(男的是德國人,“女”的是泰國人)時,這種心態慢慢開始改變,變得包容并且接受。因為他發現,同性戀鄰居家的庭院花草收拾得是整個街區最好的,大家見面相互問候習以為常,并不覺得有何不適,大家相處非常友好。
還有,機構工作人員中有一位非洲人,盡管是穆斯林,他喜歡喝酒,不喜歡喝牛奶。一次,一位塞爾維亞的女士特意帶來了自己烤制的奶油蛋糕犒勞一下這位非洲隊長,結果適得其反。而中國朋友們請他喝啤酒,他反而非常高興。
見面禮,哪里都存在。在中國通常是握手禮居多,但在西方,特別是在荷蘭,如果你見到熟悉或要好的女同事、朋友,往往男方要主動去親吻女士臉頰3次(一般西方國家是2次)。這在一般中國人眼里,特別是當著老婆的面,多少有些尷尬,但時間長了,老婆本身也接受別人的熱情問候,對老公親吻別的女士就不在意了。這說明了什么?說明你身處西方國家,一要尊重別人,二要適應環境,三要不能強加于人,這樣才能和諧相處。
不同文化匯聚于此,形成新的氛圍是肯定的,于是就有人喝酒、泡吧,成群結隊,扯起了“圈子”。這可苦了那些拖家帶口要照顧子女學業的專家;還有一些人因時間關系或個人生活習性和文化差異不喜歡進入類似的“圈子”。當然,沒有進入“圈子”的人,晉升職位肯定是要受影響的。最讓羅華政困惑的是,有時化武組織要提升某某人了,這類消息往往首先是從西方某國大使館傳出來的,且準確率極高。
作者也和大家具有同樣的好奇心,那就是他們在核查工作期間是否有收送禮品的情況。聯合國禁止化武組織規定,對于價值在50歐元以下的禮品是允許個人接收的,若超過了就要上交。當然,他們到某些國家進行核查,有時也會根據所在國習俗,由禮賓處為他們準備代表機構的小禮品(通常系機構專門制作的價值幾美元到10多美元的小紀念品)。當然,喜歡送禮的國家主要是第三世界國家,而他們都知道,50歐元以下是個人收,于是都比照這個價格處理,還保證物有所值。當然從不送現金,他們也從沒遇到過。俄羅斯這個國家也送禮,但都是像盤子等象征性的物品。
聯合國禁止化學武器公約組織是個由來自數十個國家履職人員構成的大家庭,他們將世界各地文化匯聚在一起,同時核查員作為個體又要面對不同的文化,難免出現差異狀況。這不僅是對個人應付能力的考量,也是對一個國家、地區文化影響力的檢驗。
原核查隊隊長張國華對多年在國際組織的工作經歷有自己獨特的認識,那就是學到了國際標準的管理模式,懂得了先進的專業設備使用,與防化反恐相關的偵防消救的方法、程序、經驗;也感覺到世界上先進的文明素質與道德品質。最大的收獲和感受是——懂得了和平的真諦與生命的價值。
化武爭端是非多
近幾十年來,由化學武器和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引發的戰爭時有發生,這當然也給化武核查人員帶來了危險。
1991年海灣戰爭結束后,聯合國專門組織對伊拉克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核查,其中包括化學武器的核查。2003年3月20日,以英美軍隊為主的聯合軍隊向伊拉克發動軍事行動。實際上也是美國以伊拉克藏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并暗中支持恐怖分子為由,繞開聯合國安理會,單方面對伊拉克進行的軍事打擊。這次戰爭歷時7年,美方始終沒有找到伊拉克擁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反而找到薩達姆政權早已將其銷毀的文件和人證,也造成雙方死傷數萬人的悲慘結局。
伊拉克戰爭的爆發,也將世界禁止化學武器組織推向了一個尷尬的境地。張國華作為我國派往聯合國伊拉克武器核查的后備專家,雖然沒有直接參與核查,但通過大量的資料和文件,了解到核查的基本情況,那就是在某些西方實驗室的主導下,出現的不公正的結果,導致伊拉克戰爭的爆發。
正義和良知永遠都存在,正是由于此次聯合國禁止化學武器公約總干事在處理伊拉克問題與西方國家特別是美國發生了矛盾,于是美國等西方國家為了逼其下臺,便停止提供會費,導致公約組織資金緊張,招聘核查員工作也因此停頓,自1997、1998年招收視察員后就再也沒有招收新核查員。直到2003年新的總干事上任,才開始重新招聘新的核查員。
也正是這次在對伊拉克執行化學武器核查任務期間,來自我國防化工程學院的核查員郁建興教授,在執行核查任務過程中,因交通事故不幸遇難,年僅38歲。這是我國犧牲的第一位聯合國化學武器核查員。我國政府高度重視郁建興教授遇難事件,第一次允許將犧牲在國外的烈士遺體運回國內,并舉行了隆重的哀悼儀式。這件事雖然已經過去多年,但也成為中國籍駐聯合國禁止化學武器機構人員心中永遠的痛。
世界并不太平。自從化學武器誕生后,這個被放入潘多拉盒子的惡魔也不時出來搗搗亂。
2015年的一段時間,敘利亞政府與反對派互相指責對方使用了化學武器。到目前,這件事還一直牽動著許多人的心。
據有關資料顯示:敘利亞化武襲擊事件是2013年8月21日發生在敘利亞大馬士革東部郊區Ghouta的化學武器攻擊事件。遇害者基本是在晚間睡覺時死亡的,遇難者身上基本沒有任何傷痕而死去,癥狀包括昏迷、鼻子和嘴噴涌白沫、瞳孔收縮、呼吸困難等。事件最早由敘利亞反對派披露,敘利亞人權觀察者表示,至少有322人死亡,其中包括46名反對派士兵,其余都是包括許多兒童在內的平民。地方協調委員會表示有1300多人遇難,自由敘利亞軍聲稱多達1700多人被害。事發地為反對派控制的地區,反對派指責敘當局使用含有沙林毒氣的火箭彈發動了此次襲擊,不過巴沙爾政府否認這個指控,稱是反對派干的。事件引起國際社會的強烈關注和譴責。當時,美國聲稱根據情報已經確定巴沙爾政府是事件的罪魁禍首,還說攔截到了敘利亞高官的通訊記錄,包括美國、英國、法國、以色列、瑞典、土耳其、加拿大,以及阿拉伯聯盟和北大西洋公約組織都表態,要求敘利亞當局對此負責。其中美國政府認定包括426名兒童在內的1429名平民遇害,美方稱還掌握搭載化學武器的火箭彈發射和降落的時間與地點。但同時支持巴沙爾政府的俄羅斯和伊朗則稱,得到了反對派中的恐怖分子對無辜平民使用了化學武器的證據。
針對這一事件,羅華政所在禁止化學武器組織也專門派出了專家工作小組前往敘利亞調查。羅雖然沒有去現場,但他看到了調查小組帶回去的照片和錄像。
羅華政介紹,一次大戰中德國首先使用了氯氣,開啟了現代戰爭中化學武器使用的先河。識別是否使用了氯氣這種化學武器很簡單,因為氯氣導致死亡的最大特征就是肺水腫。
在聯合國化武機構人員心目中,氯氣制作是比較簡單的。但在敘利亞政府與反對派這場戰爭中,當時是否使用了氯氣呢?羅教授說:“現還屬機密階段,機構是應聯合國指派前往調查核查,僅負責向聯合國的安理會報告相關情況,由聯合國來公布調查結果。”
據作者了解的信息,聯合國到現在一直沒有公布這一情況,也許正如羅華政教授所說,他們只能認定是否使用化學武器,但并不能確認是哪一方使用的原因吧。
據有關消息說,當時反對派還指責政府軍使用了沙林毒氣這種化學武器。
羅華政教授指著電腦中的一幅幅圖片和錄像說,從這些資料看,像是沙林毒氣中毒的跡象。羅進一步指出,沙林毒氣是神經毒劑,神經毒劑的癥狀都基本一樣,患者全身抽搐,痙攣,直到死亡。對于神經毒劑的中毒治療反而有特效藥,最簡單的就是阿托品,這種藥最容易獲得,但效果不是很顯著,稱為解毒劑。效果好的解毒藥物還是阿托品的升級版,如氯解磷定之類的藥。以上都是小劑量中毒情況下采取的措施。若遇大劑量中毒則不容易治好,因為神經毒劑來得太快,它留給人們的搶救時間只有幾分鐘,過了這幾分鐘就算你是華佗再世也是回天乏術。神經性毒劑的共同特性就是死亡率高。
化學武器中還有一種糜爛性毒劑,比如芥子氣就屬于這種糜爛性毒劑。糜爛性毒劑的特點就是傷殘率高。這種毒劑主要引起基因癌變,后遺癥比較多。如兩伊戰爭中使用的芥子氣,這種毒劑沾染皮膚后就會糜爛,并逐步擴散,唯一的辦法就是將糜爛區域切除才能治療,如果人員一旦中毒,即使搶救成功,也極易造成終身殘疾,也就是人們常說的“不死也得脫層皮”。倘若這種毒劑接觸到了人體的頭部及軀干,那就沒有辦法切除,傷員只有等待死亡。這兩種毒劑若隨空氣進入呼吸系統后,不管吸入多與少,結局都是一樣——等待死亡。
據有關資料顯示,兩伊戰爭中因化學武器死亡了幾千人,傷殘人數就大多了,有后遺癥的就有10多萬人。
根據統計結果,芥子氣的死亡率雖然只占5%,但它更多的是給人們的一種心理恐懼。其實一個人死亡之后,包袱相對較小;假若傷殘,則給予家庭、社會和政府的包袱是相當大的。在兩伊戰爭中,伊拉克主要使用的是芥子氣,也有神經毒劑。
神經毒劑涉及的兩種關鍵元素是氟和磷。別看這個在我們國家是很普通的東西,但有的國家沒有來源。比如在貧困一點的國家,磷容易找到,而氟則很難提取出來的。因為,氟的生產要在化學工業比較發達的地方才能進行。
核查行動是禁化武組織最重要的任務,有著嚴密和完整的核查程序,視察員是執行核查任務的最直接者。在核查過程中必須嚴格執行核查任務授權,只有在任務授權的基礎上完成任務,不得逾越授權。視察員在執行任務時,只能向國際組織負責,不得向任何第三方負責,也不得接受第三方的授意,有著嚴格的紀律。
鑒于以上這些原因,讀者就可充分感知化武核查的專業性及公正性是多么重要。近年來,中國政府也開始增加在聯合國世界機構和多邊組織的力量,盡可能多地輸送人員,提升符合我們大國身份的話語地位。
從伊拉克戰爭之后,應該說,禁止化學武器組織是非常清廉的,從來沒有什么組織機構和個人代表某個國家和地區,來對他們進行拉攏和捐贈。每一位在機構工作的專家,都把科學家的正義和良知作為他們堅守的道德底線——絕對不把白的說成黑的。
行走在生死邊緣
羅教授及其同事們這些年走南闖北,可謂踏遍大半個地球,他見識了無數被戰爭摧毀的城市,目睹了太多的暴力與血腥的殘酷。當他走過一條條被戰火洗劫過的城市街道時,那千瘡百孔的廢墟使他無比悲涼,那些無情的子彈好像穿越了他的胸膛。每當回想起這些,他就充分感受到和平的珍貴,感覺到我們國家、民族這幾十年是幸運的。特別是近年我國在戰亂國開戰前的緊急撤僑,積極參加維和及在國際事務中日益彰顯的大國作用,讓他內心無比強大。每一次在進行核查工作中,總能挺著腰,剛直不阿,不卑不亢。因為,在他們身后站著強大的祖國,站著愛好和平的10多億中國人民。
讓羅華政教授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就是2015年11月14日,巴黎恐怖襲擊剛過,他們一行3人在日本完成核查任務后,要路經巴黎回到機構所在地海牙。按照規定,被核查國是不負責化武機構人員在途安全的,也就是說,在沒有到達被核查國,和離開被核查國后的安全是由核查人員自行負責的。此時的核查人員,僅是途經巴黎,與普通旅行者一樣,同樣要通過過境檢查,沒有任何特權。
巴黎是近年被恐怖襲擊較多的城市,據有關資料顯示:法國自2013年轟炸敘利亞后,敘利亞境內的恐怖分子就對法國懷恨在心,有的人就有計劃地在巴黎展開報復行動,對民眾進行血腥屠殺。2015年1月7日以來,巴黎又連續遭遇恐怖襲擊,法國當局出動了近10萬名軍警來緝拿恐怖疑兇。僅2015年11月13日晚,巴黎就發生了系列恐怖襲擊事件,至少造成132人死亡。
羅華政不是第一次去巴黎,可這次氣氛明顯不同以往。大街上,隨處可見全副武裝的安保人員和武裝巡邏的軍警,進出機場的安檢程序也多了許多。特別是針對外國人的檢查顯得格外認真仔細。讓他們最為緊張的是,出發返回時就從新聞里得知,法國總統聲稱要關閉邊境。假若邊境一旦關閉,空中、地面、水中都要關閉。這樣一來,他們就得無限期地待在這個讓人感到恐怖的城市。此時巧合的是手機不通,他的家人和同事們著實為他們捏著一把汗。還好,后來他們還是比較順利地到達了目的地。
羅華政穿越了被恐怖襲擊的巴黎,只是心理上顯得略為緊張。而他們另一撥同事的經歷可是讓全世界的很多人都繃緊了神經。
這事發生在2015年5月27日,禁止化學武器組織的9名核查人員與敘利亞政府方面的3名陪同人員,前往距敘利亞首都200多公里的一個化工廠進行核查。讓人感到麻煩的是這個核查地點處在反對派的控制區內。負責安全保衛的政府軍將核查人員一行送到與反對派控制區的交界處,就不再進行護送了,說前方的情況復雜,不能保證安全。在這種情況下,只有聯合國維和部隊提供的5臺車輛繼續運送核查人員前進。
說不安全,真是不安全。當這5臺標有聯合國維和部隊明顯標志“UN”的防彈車,進入到反對派控制區域10多公里的時候,奔跑在最前面的車輛突然被埋藏在地里的炸彈炸翻了。好在除了駕駛員受輕傷外,其余人員毫發無損,全都爬出來了。當時,我國駐化武機構的核查人員G(因其是第3次前往聯合國禁止化學武器機構工作,人們都尊稱他G隊長)也在這次任務中。由于他長期培養出來的軍事素養,預感到可能出現的問題,在執行現場任務中就沒有跟隨隊伍,而是留在大馬士革的指揮中心。這次帶隊的是一位來自東歐的隊長,軍人出身,長期的職業素養使他一下子反應了過來——遇到了恐怖襲擊。沒等硝煙散盡,隊長立即組織從第一輛車內爬出來的所有人員(包括司機)轉移到后面車輛里。剛剛轉移完畢,隊長回到第二輛車內關上車門的一瞬間,四周響起了密集的槍聲。此時,隊長的車排在了最前面,駕駛員也是個十分機警的維和部隊士兵,見勢不妙,一踩油門就加速沖了過去,當后面車輛試圖仿效時,已被反對派的武裝人員團團圍住。
事后,據獲釋返回的同事們帶回的照片和錄像顯示,他們遭遇了反動派其中的一個派別綁架。整個車門被打得像蜂窩狀一樣,包括車窗和擋風玻璃上都布滿了白點兒。還好,聯合國維和部隊提供的車輛都是防彈的,都沒被子彈射穿。羅說,他們平時也不坐這樣的車,這是在戰亂地區,聯合國專門為核查人員提供的車輛。
回來的隊員說,反對派武裝人員將他們劫持到基地后,令每位核查人員跪在地上,用槍頂著他們的頭,用英語分別吼叫:“哪個國家的人?”并與身上佩戴的護照等證件進行比對。
為什么會出現這種情況呢?當時,西方媒體紛紛炒作的情況是:就在他們起程到敘利亞核查的前幾天,西方國家提出要在敘利亞設立禁飛區,而此項動議在聯合國安理會上被中國和俄羅斯投了反對票。反對派就對中國和俄羅斯懷恨在心,伺機報復。
據公開的信息披露:敘利亞內戰是指從2011年年初持續了數年的敘利亞政府與敘利亞反對派之間的沖突。敘利亞的反政府示威活動于2011年1月26日開始,并于3月15日升級,隨后反政府示威活動演變成了武裝沖突。
敘利亞的反政府示威活動產生后,敘利亞反對派要求總統巴沙爾·阿薩德下臺,巴沙爾·阿薩德同意通過和談解決敘利亞國內的矛盾,但遭到敘利亞反對派的拒絕。敘利亞反對派的武裝隨后與敘利亞政府軍及親政府的民兵組織之間爆發沖突。聯合國報告稱,敘利亞政府軍及敘利亞反對派均犯下了包括謀殺、法外處決、酷刑等侵權行為在內的戰爭罪行。
反對敘利亞政府的代表性政治組織為2011年9月15日在土耳其伊斯坦布爾組建的敘利亞全國委員會,敘利亞反對派的主要武裝為敘利亞自由軍和敘利亞解放軍。敘利亞反對派和反政府武裝致力于推翻現政府。然而有國際人權組織指出,敘利亞反對派武裝嚴重侵犯人權,包括綁架、虐待和非法處決安全部隊人員及政府支持者。雖然敘利亞自由軍得到部分國家的武器支持,但缺乏軍事作戰人才。阿拉伯聯盟成員國和部分西方國家秘密派出軍事顧問,直接指揮戰爭。與此同時,俄羅斯也為敘利亞政府軍提供武器和軍事支持,以對抗西方陣營。
美國之前的禁飛區提案在聯大遭中俄否決,其后的出兵保護敘利亞境內化學武器安全的風聲也慘遭俄羅斯阻擊。這對敘利亞反對派的信心和力量發展以及軍事行動的開展都是打擊。后來巴沙爾開展的清剿行動,將反對派武裝勢力基本清理出大馬士革,并向邊境地區壓縮。
有關專家分析,美國單方面在敘利亞邊境地區建立禁飛區,雖然可以保護逃向土耳其和約旦的難民,但同時也可以為敘利亞反對派武裝劃出背靠土耳其、約旦的根據地,并成為敘利亞反對派武裝的軍事大本營。在操作上,也不會是真正意義上對敘利亞空軍的禁飛區,巴沙爾政府軍任何在靠近禁飛區的陸、空軍事行動都將遭到美軍的打擊。
有了美國撐腰的禁飛區軍事大本營,敘利亞反對派武裝就永遠不可能被消滅了。反對派武裝至此可以做到進可攻退可守,并利用穩定的大本營提振反對派支持者的信心,招兵買馬擴充實力。通過土耳其和約旦邊境通道獲得穩定和源源不斷的軍事援助,而不用擔心敘利亞政府軍空軍對該通道的轟炸襲擊戰術阻斷行動困擾。
美國前國務卿希拉里在訪問土耳其時表示,為了支持敘利亞反對派和他們結束暴力、開啟一個沒有巴沙爾、向自由和民主的敘利亞過渡,美國將繼續向反對派提供通信設備和其他非致命性武器的援助和直接的財政援助。從希拉里的表態看,美國已經徹底失去了和平解決敘利亞問題的耐心,換句話說美國已經沒有耐心再與中俄進行扯皮戰了。目的明確就是要軍事推翻巴沙爾政權。
作為聯合國安理會的常任理事國,中國一貫主張遵循《聯合國憲章》的宗旨,以及不干涉別國內政的原則,而當時聯大通過的涉敘決議包含了要求強行推動在敘利亞實現政權更迭的內容,這有悖于《聯合國憲章》的精神,因此中國投了反對票。此舉反映了中國外交政策的連續性,表明中國是《聯合國憲章》的堅定支持者,中國為維護中東地區和平穩定與安全的外交努力,最終將獲得阿拉伯國家的理解。
最讓人感到不解的是,聯合國化武組織要到反對派控制區域進行核查,其中有中國和俄羅斯專家前往的這個消息是如何走漏的,至今不得而知。因為,核查人員在出發前,化武機構只通知對方前往核查時間、核查人員的姓名和飲食禁忌,并不告知國籍。什么時候通知對方,化武組織還要根據被核查地區的危險等級分別提前1、2、3、5天通知。當時鑒于敘利亞的戰亂程度,化武組織肯定是通知得比較晚的。當然,對方可以根據姓名判定核查人員的國籍。
事件發生后,許多西方媒體都炒作這是敘反對派為報復中俄而采取的恐怖行動。如果事情果真如此的話,他們根本不知道,這次核查隊伍中開始是有中國和俄羅斯的核查專家前往,但因俄羅斯專家臨時因特殊情況而沒有參加,加之中國專家當時已留在了大馬士革的指揮中心,其實反對派什么也沒有撈到。
此事件發生時,羅華政正與同事在歐洲的另一個國家進行核查工作。當他在CNN上看到有關新聞后嚇得不輕,十分擔心同事們的安危。他多次撥打包括G隊長在內的所有同事的手機,但一直處于失聯狀態。那種同為炎黃后裔的同胞親情和戰友情誼,此時顯得如此濃烈和厚重。如果朝夕相處的同事一旦異國捐軀,他不知如何面對其在國內的家人。從不信奉上帝的羅華政,也無數次默默祈禱G隊長和同事們能夠逢兇化吉,平安歸來。
在化武機構同事被劫持的10多小時內,許多同事都不知道G隊長是否在人質當中,當然更不知道他留在了大馬士革指揮所。
后來,這12名被劫持人員還是在美國的協調下被解救出來了。聽說,在敘利亞有好幾個反對派,營救機構并不知是哪個反對派劫持了核查人員。為此拐了七八個彎,才把劫持者的領導人找到。還有一種說法是法國也參與了協調,在十多個小時后反對派就放人了,他們沒有提出要錢要物要軍火的任何訴求。
當這12名人質被釋后,G隊長立即與他們取得了聯系,并成功安全返回。
據事后有關情況分析,假若俄羅斯的核查人員如期前往,中國的G隊長沒有留在大馬士革,那絕對是一場充滿血腥和罪惡的屠殺。
敘利亞確實是一個不安全的地方。早在2013年,聯合國化武組織在對其進行化學武器核查中,化武專家在敘下榻地,遭到了迫擊炮襲擊,此次雖然核查專家沒有傷亡,但造成其他住店人員 1死11傷。
核查中的苦與樂
與G隊長相比,羅華政等人雖然沒有經歷如此驚心動魄的生死場景,但在從事核查工作的日子里,歷經艱苦的日子卻不少。
很多人不大相信,難道聯合國的官員還生活艱苦?其實,他們在工作中遇到的各種困難還真不少。
人們都知道有一段時間,烏克蘭與俄羅斯的關系不是很好,發展到后來糾紛不斷。其中之一就是2010年1月,俄羅斯指責烏克蘭沒有足額支付天然氣費用,于是掌握著能源閥門的俄羅斯方面就把輸氣管道的氣閥扭小了幾圈。此時,正值深冬時節,這下不但苦了烏克蘭的百姓,也讓前往核查的羅華政飽嘗了那種饑寒的無奈和痛苦。
此前,羅華政早在2007年曾到烏克蘭去核查過一個化工廠。當時正值金秋時節,雖然樹葉已經枯落,看不到色彩斑斕的美景,但天空湛藍,找不到一絲云彩。工作之余,他和同事們在西落的夕陽下,廣袤的森林里,奔騰的河流邊,浩瀚的星空下,盡情地擁抱這難得的風景。
那個時候,烏克蘭與俄羅斯關系還處在蜜月期,天然氣費用很低,他們所到之處,房間的暖氣時常讓人發熱。而這次前往卻讓他和同事吃到了苦頭。這次的核查地點也是發生戰亂的地方——頓涅茨克,正處缺乏暖氣的地方。此時時值1月,這里的氣溫都在零下30多攝氏度,到處都是皚皚白雪,天空中時常刮來刺骨的寒風。室內通常只有3~5攝氏度的溫度。一時間,取暖成了最大的民生問題,餐館飯店同樣如此。
那些日子,老百姓和賓館員工都只能靠劈柴生火做飯。好在那地方地廣人稀,森林茂密,尋找柴火不是十分困難。
住在賓館里的羅華政及同事也只能硬扛著,他們多么希望能洗上一次熱水澡,可每次扭開水閥,水管早已被冰塊堵上了,總是不見一滴溫水流出,洗臉也只能是湊合。雖然他們在此只工作了5天,但羅華政的雙腳襪套口子上端處有近二指寬一圈被凍傷,好似印第安人在腳上套了黑色的鐵環。幸運的是其家屬曾女士以前在醫院工作,出國時備有防凍藥品,但也是擦拭了好長一段時間才開始好轉。直到現在,他被凍傷的部位還時常發癢。
在人們心目中,聯合國官員到哪里都是賓至如歸,熱情接待。事實上,他們真正的生活并不是人們想象的那么光鮮。
有一次,羅華政到俄羅斯執行核查任務,飛抵莫斯科后,還要坐10多個小時的火車,下了火車,原以為一定有車輛乘坐,可是遇到河面結冰,俄羅斯方面擔心破冰,所以他們只有在零下30多攝氏度的冰雪中步行到達。
就拿大家普遍關注的伙食來說吧,禁止化學武器組織給外出核查人員每人每天的標準是100美元。這100美元是如何分配的呢?就是按20、20、30、30這樣分成4份,其中有20美元是零花錢,另外則分別是早、中、晚餐的費用。
在有的國家,則是將20元零花費用發給他們后,接待方負責一日三餐的食宿。如在美國,接待方將核查人員安排在有鍋碗瓢盆的公寓房間居住,然后將每天100美元錢全部支付給他們,由他們自己到市場或者超市去購置。這樣,他們想吃什么就買什么,但是必須要親自動手。而大多國家則是接待方安排吃飯,這樣,出發前就會將核查人員的飲食習慣告訴被核查國家,特別是指明飲食禁忌,如是否喜歡素食,是否不吃豬肉,或者不吃牛肉等,若有的核查人員因體質過敏原因,還要特別注明不能食用某種食品。
機構雖然這么重視,生活費用也是由會員國出的,不知是次數多了的原因,還是怎么回事,有個別國家還是比較怠慢的。
有的事情說起來都讓人不相信,還會讓人大跌眼鏡。羅華政他們好幾次到某國(這個國家還是在國際上有較強影響力的國家)進行化武核查,對方除了發給他們每天20美元的零花錢外,一日三餐的80美元被克扣了大半。有時給他們提供的飯菜差得無法形容,羅說那質量簡直和豬食差不多,全天最多價值10~20美元。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有時將就一下,有時也就罷餐絕食,以示抗議。當然抗議一下,伙食狀況就會好一些。
現代人的享受除了追求物質生活外,精神需求也是人之常情。世界如此之大,值得觀賞的美麗風光肯定不少。但作為聯合國官員的他們,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
當然,若想去被核查國的某個地方旅行,所在國最多是提供交通車輛,門票食宿則是自掏腰包。而前提則是隨行人員要與帶隊領導取得一致意見后,再由帶隊領導與所在國帶隊人員接洽,談好后才可以成行。如今,他們提出這些要求的情況也越來越少了,原因是有一年核查隊員出去滑雪,發生骨折,不能工作,給所在國、帶隊領導都帶來很大的壓力。自從滑雪事故出現之后,運動性的項目被完全禁止,而觀光性的沒有完全禁止。他們還規定了核查人員即使擁有駕照也不能租車駕游,即使在自己的國土上。因為出現過核查人員回到自己國家核查,租車駕駛探親訪友發生交通事故的事兒。
作為聯合國的官員,只要在沒有離開被核查國的國土前,所有的安全都是接待國負責,盡管是出去游覽,還得有適當的安全保衛。盡管他們是聯合國官員,走的是綠色通道,但他們同樣要主動出錢購票。羅說,他們這樣做,不但是為了工作的公正,更是對自身的保護。羅華政由衷地感慨:“一旦你加入這個組織就不是自由人了。”
在禁止化學武器組織工作的每位核查員,看似光鮮的工作,顯赫的身份,但他們也是普通人,也有那本家家難念的“經”。
前面談到的張國華,2013年11月,回國后不久,又被推薦為防化專家參與禁化武組織對敘利亞化學武器的核查任務,由于任務的特殊性和危險性,他始終沒有和自己的父母講明情況。盡管從國內出發前接受了中央電視臺的采訪,但他仍告誡家人不要告訴年邁的父母和岳母。就在其父親由于癌癥入院需要手術時,他也無法回國照顧,感到非常遺憾。甚至有一天早上,張隊長突然接到了父親從國內打來的電話,問他在干什么。張隊長只好說在東北吉林出差,根本不敢提及在國外。張隊長說,接受赴敘利亞執行任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面臨生與死的考驗,離家前甚至還拍了錄像,祝福家人,真有那種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壯士一去不復返的感覺。
為防不測,2010年在去伊拉克核查前,聯合國化武組織還專門安排張國華在約旦某軍事基地參加聯合國安全培訓。在此期間,為了逼真地展示他們落入恐怖分子手中的情景, 他曾被當作“人質”捆綁,頭戴黑色頭套,被按在地上,耳邊槍聲、罵聲不斷,盡管是訓練,但當時的情景至今讓人難以忘懷。這種訓練還不止一次,2013年在赴敘利亞前,張國華在德國美軍訓練基地訓練時,第二次被作為敘利亞IS“人質”培訓,第一次被槍口頂在腦后,面對攝像機向家人“告別”。盡管是演習,但作為明天就要上“戰場”的人,當時的心情可想而知。自受命此任務后,張國華始終告誡自己兩點,一旦到了敘利亞前線,一是作好最壞的打算,有可能傷亡或被當作人質;二是“決”不能死。為此,他作好了充分的心理和物質準備,并在演習訓練中投入超出常規的努力,用實戰的標準要求自己。培訓中,一位曾在伊拉克參過戰爭的瑞典同事(瑞典陸軍少校),給了他一副快速止血繃帶,張隊長始終帶在身邊,盡管禁止化學武器組織每個小組都配備了緊急救護包,但他個人還是給自己準備了自救的止血帶,一旦同事同時遭襲,可以迅速自救爭取時間。后來盡管兩次被緊急召回到海牙總部,由于政治、安全等因素,他最終沒有踏上敘利亞的國土。但這些經歷,無論是出發前接受中央臺采訪,安排家事,赴德培訓,充當“人質”,受領任務、出發前準備,等等,一系列事宜都是終生難忘的。
由于禁止化學武器組織工作的特殊性,羅教授及其同事的每次外出核查和監督銷毀化學武器,都讓后方“隨任”們提心吊膽。
特別是近年來一些國家的恐怖活動越加猖獗,每當羅教授外出,當得知他完成任務要返回時,妻子曾女士和兒女總是不斷地網上搜索所在國和地區的人文環境、地理氣候,更加重視社會安定及有無恐怖活動。特別是羅華政經過巴黎遭襲那一次,女兒因完成了學業提前回國,她已得知老爸完成了核查任務要路過巴黎回到海牙的情況。成天飯不吃,茶不喝,夜深了還在盯著電腦,關注著巴黎事件的進展,使得外公外婆十分納悶,但不管如何催問,外孫女只一個“煩”!使老兩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人們都說乘座飛機的安全系數是最高的,那是針對不經常坐飛機者而言。可經常乘坐飛機的人,時間久了,也會有不爽的時候。有一次到印度核查,羅教授乘坐的飛機進入雷雨區。他親眼看見機艙外一團火光閃過之后,整個飛機機艙沒電了,機艙內一片漆黑,數百人的大飛機,沒有一點兒聲響,只有人們恐懼的呼吸聲,以及那藍色眼睛發出的無奈而又驚恐的目光。這個黑暗雖然只有幾分鐘,但這次飛行讓他們在雷區上空盤旋了兩個小時。在整個長途飛行的幾個小時內,機上的每一個人都顯得那么無助,有的雙手合十,有的在寫遺書之類的紙條……飛機安全著陸后,那種如釋重負和獲得新生的歡呼聲、哭泣聲突然爆發,好像要把機頂掀翻……
后方也得很“低調”
國家為了解決外派人員的后顧之憂,出臺了“隨任”政策。也就是家屬可以一同出國,到配偶工作地生活,由國家外交部發給工資。當時,羅華政的愛人和女兒都一同去了荷蘭的海牙。
至于孩子的學校問題,只有自己聯系,化武機構最多給你提供個電話或者網址之類的幫助。在海牙,許多政府機構,各國的大使館和國際性組織都匯聚于此。這里,給了每個人自由的空間,但也沒有特權能夠讓你顯擺。
聯合國給隨任的補貼是每個月幾百歐元。這在海牙來說待遇不算很高,只能是個生活補助。其實,這里的隨任,不僅有女性,也有男性。不但有政府職員,還有專家學者,放棄自己的事業陪伴自己的伴侶在此履行國家義務。他們是核查員的“大后方”。
剛開始,羅華政的愛人曾女士就對放棄工作,來到異國他鄉成為一個買菜做飯的家庭主婦頗有微詞。當她參加了一次中國駐荷蘭大使館主持的新年茶話會后,才知道僅在聯合國的化武機構,像她這樣從國內來“隨任”的,不但有北大講師、大刊編輯,還有我國軍事科學研究方面的博士生導師,這里既有男性,也有女性。
通過接觸,相互認識和了解,她得知在隨任家屬中,還有一位博士生導師,這位女士也是極不情愿放棄自己工作的,但為了能照顧愛人安心履職,也心甘情愿地做“隨任”,成為家庭主婦。加之這里法律規定,12歲以下的孩子必須要求有監護人。還有一個“隨任”,在國內與曾女士是同行,同為護士長,曾女士在重慶一家地方醫院,而那位則是在北京一家名牌醫院。
隨著對相關情況的不斷了解,曾女士心理自然得到了平衡,并且還主動參與到化武機構定期舉行的化武組織核查大會的會務和相關工作中去。參加化武機構的臨時性工作,時間雖是根據會務繁簡程度,有時一周,有時長達一兩個月,不管時間長短,她同其他中國“隨任”一樣都干得無比開心。干這些臨時性事務工作,雖然報酬不高,但他們都把這當成對國際事務的支持,也是為世界和平而盡的一點力量。
作為“隨任”,愛人在化武組織的所有工作都是不能打聽和過問的,包括到哪個國家去,行程安排,當然也就更不可能出于好奇而打聽核查中的具體事兒。即使打聽,組織上有紀律規定——不能說。
當好“隨任”也不是容易的事。羅華政剛到聯合國化武組織履職時,因女兒在國內正面臨初中畢業,為了使女兒順利完成初中學業,愛人曾女士同女兒是半年后才到海牙的。
為了當好“隨任”,曾女士專門到四川外國語學院學習了幾個月的外語。到了海牙后,為了盡快適應那里的環境,她又自費到英語學校去學了兩年的外語。曾自認為是個不笨的人,很快就能適應簡單的對話和日常所需。有時,夫妻二人上街,若遇到需要交流和咨詢之類的事,羅教授就主動謙讓,讓妻子出面,曾女士說這是教授在鍛煉她。
“信息不交叉是紀律”。盡管我們國內有幾個專家同時在化武機構履職,他們時常也帶著家人在一塊兒聚會,但決不談及工作及核查情況,他們在一塊兒時也就是談天說地,家屬們也就是說說孩子的事,要么就是做做手工打發日子。
羅華政雖然有幾次到國內核查的機會,作者也認為作為“隨任”家屬一同回國應是正常不過的事情。但真實情況是家屬根本都不知道日夜相伴的另一半的真實去向,只有核查任務完成后才給家人報個平安,告訴現在什么地方,大概什么時候回到海牙而已。在禁止化學武器組織里,公干時可以帶家屬的只有一人,那就是總干事尤祖姆居,但他出席的一般是代表機構參加的政治活動和外交事務。
“要想得到安全就得保持低調。” 這是聯合國化武組織對所有工作人員及其“隨任”的忠告,也可以說是事先聲明。聯合國機構對工作人員及其家屬的生命安全也是很重視的,但也不能給工作人員配備警衛和保安,“保持低調”也是出于安全和保密工作的需要。
為此,曾女士在異國他鄉生活近十年,從來沒有向無關人員透露過羅華政的工作機構和工作性質。在這里,有兩個小故事可供分享——
羅華政的愛人曾女士是個熱心人,每當鄰居不在時,郵差來了,她總是將信件代為收好并轉交。一來二往,與鄰居互相問候和點頭之交就成為常事。可有一天,對方突然問曾女士,“你家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這一問,竟讓曾女士一時語塞。曾女士忙說“在大學教書”,沒想到對方竟窮追不舍,“是哪所大學呀?”曾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以自己英語水平不好為由回避了。好在那個地方的人們不像國內一些人那么具有洞悉別人私生活的欲望,打那以后,那位鄰居再也沒有問過此類問題。
無論你如何低調,有些事總是防不勝防的。有一次,羅華政教授所居小區的一位外籍人員,突然對曾女士說,“你家先生是在化武組織工作,對吧?”就是這一句話,可把曾女士嚇了個六神無主。還好女兒也在場,英語較好,馬上問對方:“你是誰?從哪里得到的情報?”這位先生說,他觀察羅教授經常是一個星期一個星期的不在家,并且從羅教授的車牌號段看出了端倪(上面有化武機構的專用號段)。對方一席話更是讓曾女士和女兒感到了恐懼。接下來,那位男士說,他以前就在化武機構工作,后來到了聯合國其他機構。對方雖是這么一說,羅華政還是立即將這一情況向聯合國化武組織進行報告,并通過有關渠道進行了核實,答復確有其事,這才讓他們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否則,就得趕快搬家。
談到家屬“隨任”,張國華對羅華政教授的妻子曾女士贊美有加。他說,我們也是近鄰,兩家就像是一個大家庭,他們家有什么需求和幫助都找曾女士。曾女士原來在國內是很少下廚房的,到了荷蘭練就了一手的川菜廚藝,每逢過年過節,她總是急著把中國籍的視察員和家屬請到家里做客。
羅教授家有棵蘋果樹,每當果滿枝頭、成熟收獲的時候,曾女士還要邀請大家到她家采摘果實。值得回憶的是,有年春節,大家聚集在她家,除了吃飯還觀看春節文藝晚會的電視直播。由于荷蘭沒有中國頻道,聰明的羅華政教授就將電腦連在電視機上,讓大家欣賞春節晚會直播,過了一個愉快的中國年。
在這里的“隨任”們,平時除了照顧小孩上學,負責家人伙食外,還要參加社區舉辦的荷蘭語的學習,邀請中國同事到家里做客,有時還與視察員們一塊兒參加中國大使館舉辦的各類活動。這些年,他們除了參加大使館舉辦的各種節日活動外,還參與了給汶川地震災區的捐款活動。
在這里,不得不說說這些“隨任”的孩子們。
羅華政教授的女兒起初也不愿意去國外,那時她成績很好,已經考上了重慶市的重點中學——重慶一中。后來,孩子在禁止化學武器組織所在地海牙上了高中,再后來到英國讀了大學。但女兒大學畢業后還是回到了中國重慶,她說她喜歡中國。
張國華的兒子,在國內剛剛考上高一,而且在班里的成績名列前茅,聽到要去國外讀書,且要放棄國內的學習,非常不高興,哭著問他媽媽,是不是可以不去?家長要求他在前往國外前的一個學期放棄數理化,專心攻英語,但他不愿意,認為沒有經歷中國高考的磨難非常遺憾。在母親的敦促下,孩子每天堅持在校正常學習,下午5點下課后,飯不吃就趕到英語補習班,這樣堅持了半年。
半年后來到荷蘭,兒子所讀中學是在荷蘭開辦的英國學校,距家來回12公里。由于張隊長經常出差,愛人不會開車,無論刮風下雨,寒暑易節,孩子每天上學放學,都同其他同學一樣騎著自行車往返,這樣一騎就是三年。在海牙,學校不提供任何午餐,學生除了能在售貨機里買到食品和飲料外,就得自帶三明治。他的兒子不但騎了三年車,而且還自帶了三年的午餐。
正是這樣的堅持,孩子由開始的聽不懂、寫不出,經過努力,一步一步地提高自己各科的成績,多次獲得學科進步獎,最終考上了英國帝國理工大學。
實話實說,在聯合國相關機構工作的許多中方人員的子女后來都定居在了國外。其中之一的重要原因是這些孩子前往異國他鄉時年齡還小,就他們化武機構來說,那幾個孩子剛去時都還不到10歲,對中文知識掌握還不牢靠,長大了已很難融入中國社會和文化。他們對中文可以說、可以聽、懂意思,但就是寫不來,不認識。據羅教授說,他們機構的幾位印度同事的孩子也全部留在了國外,這里除了上述原因外,可能也與印度的自然生態環境較差有關。羅華政的女兒是初中畢業后才到國外的,對中國文化的認同感已經形成,在國外讀書期間,沒有幾個華人朋友,只是在大學期間結識了幾個會說中國話的華人后裔,但也都是東南亞的。
當然,有的專家因子女留在了國外,后來也就移民去了國外。可有的專家事隔多年仍然兩地分居,說起這些,難免也讓人感慨。
化武銷毀不可逆
監督銷毀化學武器是禁止化學武器組織的一項重要工作。工作雖然重要,可特別枯燥乏味。因為每次監督和銷毀一批化學武器一般就是6個星期,長的達一個半月。在此期間,監督人員是三班倒晝夜不停地工作。每個隊至少要5個人才能輪換過來,最多時每個組有6~7個人。幾乎所有國家,化學武器的儲藏地點都在無人區。具體地說,俄羅斯一般都藏在山洞里,美國人則把這玩意兒弄到荒無人煙的海島上和沙漠中。化學武器的守衛人員在美國是由承包商的私人武裝負責,俄羅斯則由軍隊把守。
核查人員的住宿地距銷毀地點至少要有5公里以上的安全距離。他們每一次進入工廠,門衛都要對進出車輛進行檢查,除了對車輛底盤進行掃視(用鏡子看)外,時常還要打開汽車后備廂。盡管十分麻煩,羅華政和同事們都十分配合,從沒有發生過沖突。
在擁有化學武器的不同國家,對核查人員也提出了不同的要求。如在俄羅斯銷毀化學武器,俄特別要求所有電子產品不能進入現場。因為,有些技術數據以及子母彈的構造等這些屬于他們的軍事秘密。他們雖然不搜身,但一經發現定要嚴肅處理,他們是絕不允許核查人員錄音、照相和錄像的。
其實在很多人看來,美國在這方面要開放一些,在網上都能看到他們是如何銷毀化學武器的。羅說,到化學武器擁有國進行監督銷毀,他們的手機、電腦、相機都是放在房間里,所有的工作照片和錄像都是對方提供的,他們自己照的都是風景照。
在銷毀化學武器方面,美、俄這兩個大國也很有意思。美國要求必須要有聯合國化武機構中的美國籍人員參與進去,而俄羅斯則提出美國籍的核查人員不得參與他們的銷毀工作。
那么化學武器又是如何銷毀的呢?銷毀化學毒劑在技術上有兩種主要做法:一種是將毒劑直接焚燒,另一種是通過各種化學反應進行中和。為了發明其他方法,有關機構也一直在進行研究。每一締約國可以自行決定采用哪一種銷毀方法,但是必須達到嚴格的環境標準,銷毀必須是徹底和不可逆轉的,而且設施的設計應該能夠允許進行充分的核查。
目前,化學武器主要是美國和俄羅斯生產的,他們占到了全世界的90%以上。
羅華政第一次監督銷毀化學武器是2008年1月在俄羅斯某地區。此前,聯合國化武組織已經前去核實了很多遍。因為,國際化武組織每年都要派人去各化學武器存放地點核查點數,他們還要在每枚化學武器的彈頭貼上蓋有“禁止化學武器組織”印章的封條,如果差了一枚就要求所在國說出個一二三四,并且讓人信服。
事實上,如果某國真的少了一兩枚,聯合國化武組織還沒有處罰權力,只能是在公約范圍內要求對方說明原因而已,所有成員國加入這個組織后主要靠自律。當然,這些年來還沒有出現差錯的情況,要么就是核查人員自己數錯了,要么是所在國家的管理人員數錯了。數錯的情況是時有發生的。若發現數目不對,就再數一遍。若還不對,化武組織就會另行派人前往進行核查。這種情況在美國和俄羅斯都發生過,大多情況是機構的核查人員數錯了。原因是數量太多了。
目前全世界有7萬多噸化學毒劑,如果將這些毒劑全部填裝進炮彈,按每個彈頭最多裝載15公斤化學毒劑計算,這些化學武器的危害是無法想象的。如今,全世界已有數百萬枚彈頭已經裝入了化學毒劑,其余大多還在罐體里儲藏著。
化學武器的擁有量是戰爭當事國根據戰爭規模來控制的。如一個中等規模的戰爭一般需要10萬枚或者幾十萬枚化學武器,假若化學武器制造過多,它的保管、運輸、儲藏都面臨極大的風險。
化學武器可分為化學炮彈、導彈和化學航彈等。通常化學武器彈體部分中心是炸藥,炮彈爆炸后,將彈體外殼粉碎,化學武器里的毒劑是液體,要想達到最大規模殺傷力,就必須將液體霧化或汽化。在專家眼里,彈體稱為戰斗部,實際體積是很小的,一枚15公斤的化學武器彈頭,其最大殺傷力也就幾十米到百米見方的面積。當然,化學武器爆炸時,若遇風吹,它的威力會隨風擴散,其殺傷力就更大;若遇雨淋,就會分解,效力下降。
據聯合國化武組織證實,自他們這個機構成立之后,就再也沒有國家生產和制造化學武器了。他們核查銷毀的化學武器都是該機構成立前制造的。自該機構成立以來,已監督銷毀了全世界98%的化學武器,還有2%的在繼續銷毀中。
別看這剩余的2%,這部分可是難啃的硬骨頭。這部分化學武器大多是美國生產的芥子氣,此種化學武器生產時需要催化劑的。據羅教授介紹,催化劑中含有汞(水銀)這類毒性物品構成,由于當年在生產化學武器時,有的生產者就將部分化學武器的催化劑與化學毒劑混合在一塊兒,導致如今的銷毀麻煩。如果沒有汞的化學武器,銷毀就比較容易,直接燒毀就是了。可是美國的環保法律嚴格,環保部門不允許汞這種有毒物質在燃燒后排入空氣當中。如果要把彈頭里的汞分離出來,就是個很麻煩的事兒。據有關人士介紹,當時生產時,也有人曾提出要將催化劑和化學毒劑進行分離,事物總是在矛盾中發展,一些人認為,這個東西本來就是投送給敵人的,搞那么復雜不劃算。世上許多事物也有因果報應,如今,這些化學武器就成了美國人手中的碳丸。
每當銷毀時,核查人員就坐在現場,首先查看每枚彈頭上禁止化學武器組織的標簽,緊接著就是登記,目送炮彈被送入銷毀場所,然后他們就在監控室看著一枚枚彈頭進入室內,監督其進入燃燒爐燃燒。
在專家們看來,一般化武的銷毀很簡單,只要把引信拆除了,彈頭就不會發生爆炸;把推進器部分拆除后就剩下化武彈體了,化學武器在彈體制造時要將化學毒劑裝入彈頭,銷毀時只需將彈頭的一顆螺絲釘開啟,用專門的設備將里面的液體抽出,化學毒劑便排除了,然后將彈體送入爐子里燃燒。這些工作在俄羅斯一般都由士兵操作,在美國則由兵工企業的工人操作,共同之處他們都是身著嚴密的防護服裝。當然,作為核查人員的他們也自然要穿上防化服裝。
銷毀車間爐子里的溫度高達1000多攝氏度,用不了多長時間,彈體就變成一團團的廢鐵。燃燒結束后,監督核查人員就清點廢鐵數量。這是個細致活,全程都有監控,他們在這方面還從沒發生過意外和差錯。
視察員專業不同,在視察過程中承擔的任務也有所不同,如化學分析專家,側重對化學毒劑是否徹底被銷毀而進行各種實驗室的分析活動,或查看被查國的分析數據是否可靠,是否滿足公約的要求。而彈藥專家除了其他核查任務外,重點對化學炮彈在銷毀過程中是否達到了不可逆使用的公約標準。
核查員張國華就經歷了一次在監督銷毀中的“煩心事”。那是2009年1月,張國華帶隊在某國監督銷毀化學航彈,該國為了省錢,將化學航彈內部的毒劑進行中和銷毀后,在對彈頭外殼的處置方式上,僅僅將引信連接部切割一小塊,便視為徹底銷毀了。這樣做的風險是,留下的彈頭仍有被重新裝填化學毒劑或其他炸藥的可能。張國華鄭重提出,此種做法無法滿足《公約》的要求,而且彈頭有可能會被重復使用,因此,要求必須對彈頭和彈體作徹底的銷毀處理。可該國還是以彈頭較大,無法切割為理由,拒不進行徹底銷毀。鑒于此種化學航彈彈頭較大,連X光機也不能透視彈頭內部,根本無法證明是否徹底銷毀的這一事實。張國華一方面要求所在國嚴格按照《公約》的規定,對彈體的銷毀必須做到不可逆;另一方面將此情況通過公約組織內部渠道匯報給總部。此情況最后被提交到了公約組織執行理事會進行了專門討論,執行理事會最后作出決定,要求該國必須將彈體進行徹底切割,以達到公約的規定。
在禁止化學武器組織工作的9年時間里,羅華政作為該機構的核心專家成員,先后到過34個國家,核查化學武器104次,數百次飛越地球上那一條條看不見的子午線,足跡遍布亞洲、北美、南美、歐洲和非洲,監督銷毀了一萬多枚航彈(或炮彈),他每年有三分之一的時間都在外面核查化學武器。
我們在前面提到的張國華,由于他是化武彈藥專家,因此他去的國家都是擁有化學武器或老化學武器的國家。如美國、俄羅斯、利比亞、伊拉克、德國、英國、法國、日本等。監督銷毀了不同國家所擁有的多種化學武器的銷毀,從化學地雷、火箭彈、迫擊炮彈、榴彈炮彈、航彈等數十萬枚。
鑒于禁止化學武器組織為消除化學武器所作的長期努力和取得的成果,挪威諾貝爾獎委員會將2013年度的“諾貝爾和平獎”授予了該機構。作為該組織的工作人員,羅華政、張國華等5名中國專家自然也得到了諾貝爾和平獎獎章。這獎章不僅是對他們個人價值的認可,也是對我們國家在維護世界和平,展示大國形象,擔當大國責任的一種肯定。
2017年4月29日是公約生效20周年,謹以此文向所有為消除化學武器,實現無化武世界而作出貢獻的人們表示崇高的敬意!
作者簡介:
張仲全,筆名張啟揚,男,生于1968年,重慶市人。發表報告文學、小說、詩歌、散文等作品150多萬字,出版作品專輯兩部。魯迅文學院第24屆中青年作家高級研討班(報告文學作家班)學員。現為重慶市作家協會會員,中國金融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國報告文學學會會員,中國報告文學學會青年創作委員會常務委員。
責任編輯 師力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