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斷想

萬啟林

進入高鐵時代，似乎一切變得都在向前飛奔。但在奔跑中，時間老人永遠遙遙領先。這不，眨眼間的功夫，時間老人一下就把我們拽入了年尾，快得讓人在旋暈中還未緩過神來，冬至節令又過去了數日。此時正值數九寒天的隆冬之夜。

夜空中，淅淅瀝瀝的凄風冷雨飄得揚揚灑灑，顯得飛揚跋扈，不停地敲擊或輕拂著飄臺上的玻璃窗戶，好像急切地想與我進行情感的交流或心靈的溝通。夜幕下，三三兩兩、稀稀落落、行色匆匆的人們蜷縮著身子快步而去，街道兩旁的一棵棵行道樹卻在凄風苦雨中不畏嚴寒，勇敢地裸露和挺立著枝干。夜色里，路邊街燈亮得刺眼，亮得煞白，照著空蕩蕩的路面，在一棵棵行道樹間閃爍著孤獨而又凄婉動人的寂寥。

流年似水，韶華已逝，江河不老。冬天的夜晚顯得十分寧靜。此刻我獨自坐在書房的臺燈下，一手捧著茶杯，一手捧著書籍，靜靜地欣賞著書中揭示的人生哲理。窗外的冷雨不停地拍打著玻璃，不知是怕我寂寞還是想陪伴我夜讀？冷雨敲擊玻璃窗戶的叮咚聲打破了書房的靜謐氛圍，不免讓人心頭猛然緊縮，但同時又給人增添一點富有詩意的美妙感覺。情文相生，思緒萬千，隆冬之夜，我忽然意識到，在大自然中，許多動物或植物都已進入了冬眠狀態，而惟獨人類為了生存與發展，還需要不停地拼命勞作，這或許是人類的一種無奈的生存常態，或許是人類為了生存固有的一種原始的精神的或有別于其它物種的行為表現。

人生如茶，“品一杯香茗，才發現人生就在里面?！币蚱返牟粌H僅是茶，品的是清心寡欲，品的是修身養性，品的是人生百味。一杯香茗，品出百樣人生。小小的一杯濃茶，蘊藏著人生的大哲理。安靜的冬夜，飄香的濃茶，伴著悠揚的樂曲，無不令人陶醉。流年依舊，青春不在，韶華之殤讓人心情久久無法平靜。已快花甲之年的我幡然醒悟，失去的不僅僅是那些美好的年華和甜蜜的往事，還有那些永遠逝去再也無法追討回來的光陰。但面對我們親手打造的葛洲壩、三峽等一座座巨型水電站，面對千古奔流的江河，我心里頓時又亮堂和釋然了，雖說流年似水，韶華已逝，但江河不老啊。

我不由自主地抬頭，偶然發現墻壁上的掛歷早已變得微微泛黃，四角也已卷曲，讓人不忍心再去端倪。再過幾天，2016年的日歷馬上就要翻過去了，很快將結束其使用價值和歷史使命，隨著廢棄物一起被拋入垃圾箱。這意味著新的一年即將開始，更意味著年長者的面容里又將多了一道皺紋，年輕者的體格或腰圍又將壯了一圈，年幼者又將大了一歲。

過去的終將過去，一切都將如此。笑看風輕云淡，義無反顧地選擇向前看，這是歷史的必然。歲月依舊，童心難泯，寸衷難泯，一個個難泯的記憶將永留心中，鞭策和激勵著我。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我們廝守著歲月，在歲月的河流中時爾意氣風發或酣暢淋漓，時爾又驚慌失措或失魂落魄；我們廝守著歲月，與歲月同行，卻又自覺或不自覺地停下如飛的步履回望著歲月，尋找著記憶深處遺失的缺憾。

窗外，寒冷的西北風一陣緊似一陣地呼號著，冰冷的雨點仍在急促地拍打著窗戶，雨點中似乎夾帶著冰點兒。數九寒天，雨加冰雪乃自然天文現象。小時候，每逢隆冬季節，母親早早將親手縫制的棉襖、棉褲、棉鞋拿出來，讓我們從頭到腳穿戴得嚴嚴實實，棉絮都是當年自己打的新棉絮，沒有一絲參假，穿在身上能不暖融融嗎？我們長大了，本該孝敬父母，但忠孝不能兩全，不僅自己不能守在父母身邊敬點孝心，反而還拖累年邁的父母，讓他們日夜為兒孫操勞不止。每當我從外地返回家中探望，看見母親日趨蒼老憔悴時，我難掩心中的愧疚。這時母親卻總是寬慰我：“小鳥翅膀長硬了都要遠走高飛，兒女‘翅膀長硬了豈能戀窩？你們走得越遠，飛得越高，我越高興，說明我的兒女有出息呀?！?/p>

兒行千里母擔憂，每年冬季里母親都會在電話里千叮嚀萬囑咐，讓獨自在外的我添衣保暖別凍著。我總是敷衍一句：“知道了！”母親感覺我嫌她羅嗦，也總會重復一句：“你長再大，在我面前也永遠是個孩子！”當時我哭笑不得，現在回味卻感覺是多么的親切啊！

雨點還在不停地拍打著我的窗戶。冥冥之中，我忽然醒悟，這分明是雨點在急促地向我傳遞著母親的叮嚀和囑咐。母子的心永遠是相通的。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每每想起這句話，我都會撕心裂肺。歲月悠悠，流年似水，往事依舊，惟獨回憶成為心靈之殤，讓我不堪回首?！袄习?，該休息了！”兒子的一句簡單問候，把我從痛苦的回憶里拉回到了現實中，讓我的心靈得到了慰藉，喚醒了我的希望和自信。在歷史的長河中，生命必將生生不息，興旺繁衍，薪火相傳。

責任編輯：鄧雯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