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同人作品侵權問題的思考

摘 要 在我國，有關同人作品合法性的問題還存在眾多爭議，例如：什么樣的作品才可以界定為同人作品，主張同人作品的侵權是否具有請求權基礎，等等。本文詳細闡述了同人作品的來源和概念，并逐條分析了同人作品可能與著作權產生的法律沖突，從著作權法立法原意和他國的法律現狀兩方面論證了同人作品的合法性，從而得出結論，中國在對待同人作品問題上應當切實結合本國國情，運用立法手段兼顧各方利益的平衡，規范同人作品的發展，推動社會創新。

關鍵詞 同人作品 侵權 違法 合法性 立法原意

基金項目：本論文發表由2017年北京市大學生科學研究與創業行動計劃項目資助。

作者簡介：李東霓，北方工業大學文法學院本科，研究方向：法學。

中圖分類號：D923.4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7.04.400

一、同人作品概述

（一）同人的詞義

夏周時期的《易經》中，最早出現了“同人”一詞，即同人卦。同人卦的主要精神在于要求人們破除小我的私見，重視大同，本著大公無私的精神，以仁義為基礎，在異中求同。同人即會同他人。

在現代漢語字典中，同人舊時又稱“同仁”，指同行業的人或在同一單位工作的人，也指稱志同道合的人。新文化運動時期，魯迅、林語堂等人創辦了不以盈利為目的的《語絲》周刊，他們是編輯的同時也是撰稿人，自編自寫，便曾用“同人刊物”一詞代指該雜志。

現如今，同人文化的興起，則主要源于日本的動漫文化。同人在日語中表示為どうじん”（doujin），原意是指志同道合的人，同人作品就是用來與志同道合的人分享的作品。

（二）同人作品的種類

廣義上的同人作品包括原創同人和二次同人（二次創作同人）。

原創同人是指具有完全獨創性的、不以盈利為目的的作品，這些作品在同道中人間分享的一個重要途徑便是出版同人志。許多同人作品都會由同人們制成同人志，自費出版并在同人展會等特殊渠道進行交流。

二次同人是指以其他現有的商業作品，或者其他原創作品為基礎，把原來的人物放在新的環境里展開創作，以此表達新的思想，揭示新的道理，即“同他人之名以為文”。

然而，由于其他國家（包括中國）在接觸日本同人文化時，涉及的大都是二次創作同人，所以發生了將同人和二次創作的含義相等同的情況，且已經發展成為了為主流觀點，即將同人定義為對其他作品的二次創作。

原創同人和其他受著作權保護的客體并無區別，具有無瑕疵的獨創性，其作者享有完全的著作權，不涉及侵權問題。因此，筆者在此討論的涉及侵權問題的同人作品指的是二次同人，即對他人作品的二次創作。

二、同人作品可能涉及的侵權問題

（一） 判斷同人作品是否侵犯原著作權人合法權益的前提

首先，要區分原作品是否在著作權法的保護期內。我國現行著作權法對作者財產權利的保護期為作者終生及其死后五十年，但對作者人身權利的保護不受時間限制。因此，如果同人作品涉及到原作者的署名權、修改權和保護作品完整權等人身權利，不管在何時，都很有可能產生侵權問題。但涉及原作者的財產權利時，一旦超出了著作權法的保護期限，則不會產生侵權問題。

其次，要區分同人作品的類別。如果同人作品只借用了原作品的人物形象，原有的情節和結構已經接近消失，那么此類作品則享有獨創性，不涉及侵權問題；但如果同人作品是在原作整體結構的基礎上進行改寫，則要從同人作品的內容、對原作的改寫程度等方面判斷同人作品的性質，做到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例如，以灰姑娘的童話故事為基礎進行二次創作，如果描寫的是灰姑娘與王子之后的幸福生活，則不構成侵權；但如果是對灰姑娘與王子相愛的情節進行改編，則要視情況而定。

（二）同人作品可能侵犯原作者的以下權利

1.署名權

著作權人享有署名權，即在作品中表明作者身份的權利。同人作品或多或少地以原作品為依托，應當在開頭注明引用的原作品和作者，尊重原著作權人的合法權益，否則構成署名權侵權。

2.保護作品完整權

保護作品完整權從法律層面賦予了作者保護其作品不受歪曲、篡改的權利，這是著作權人的一項人身權利，重在保護作者觀點的統一性、完整性和連貫性。根據通常的理解，歪曲是指對事物作不正確的反映或故意改變事物的本來面目；篡改是指用作偽的手段對原有作品進行改動或曲解。二者均帶有貶義色彩。保護作品完整權旨在防止公眾對作者的思想和觀點構成誤解。若同人作品存在故意丑化原著的英雄形象，惡搞原著人物，用取笑甚至侮辱性的腔調演唱經典嚴肅歌曲等情形時，則明顯侵犯了原作者保護作品完整的權利。

3.改編權

改編權，指的是改變作品，創作出具有獨創性的新作品的權利。從一般的語言習慣上來看，改編權似乎可以作為判定同人作品侵權的正當法律依據。但我們需要注意的是，此處法律文本中的“改編”不同于字面意義上的“改編”，指的是對于原作品表現形式作出的改變，例如將小說改編成劇本，將漫畫改編為電影等。

在進行法律文本的文義解釋時，如果是法律專業術語，要遵從法律術語特有的含義。新出臺的著作權法（修訂草案送審稿）進一步明確了改編權的內涵，“即將作品改變成其他體裁和種類的新作品，或者將文字、音樂、戲劇等作品制作成視聽作品”，由此可以看出立法者的本意在于強調作品表現形式的不同。

而同人作品往往重在內容不同，不涉及作品體裁和種類的改變。例如，原作品的體裁為小說，其同人作品的體裁往往也是小說；原作品為漫畫，以此為基礎的二次創作也表現為漫畫形式。因此，如果不考慮同人作品的表現形式，一律以改編權作為同人作品的請求權基礎，并不恰當。

4.獲得報酬的權利

同人作品的作者多為原著作者的粉絲，創作初衷在于欣賞和學習，以自娛自樂。但這并不排除同人作者會將其作品出版發行，獲得經濟利益。筆者認為，同人作品的盈利現象與原作者遭受財產損害之間并無必然的因果關系。

一方面，同人作品客觀上會提高原作品的知名度，推動原作在市場上的暢銷。同人作品的受眾與原作的受眾往往為同一群體。對于閱讀過原作的讀者而言，他們對同人作品的興趣源自原作，自然不會因為同人作品的出現而損害原作的利益。對于沒有接觸過原作的讀者來說，如果他們被同人作品中的角色所吸引，則會去進一步了解該作品所依托的原始文本。另一方面，同人創作也會進一步增強原作品的粉絲黏度，避免原作在其創作完成后過于沉寂而遇冷。《神探夏洛克》、《名偵探柯南》、《七龍珠 》等知名小說和動漫等正是憑借著影迷和書迷的長期支持才能經久不衰。

因此，當著作權人對于同人創作采取開放包容的態度時，他們往往會在經濟上受益頗多，而不存在財產權利被侵害的現象。

三、同人作品的合法性問題

（一）從著作權的立法目的看待同人作品的侵權問題

隨著社會生產力的進一步發展，科學技術水平的不斷提高，為了保護作者因創作獨創性作品而產生的正當權益，現代著作權制度應運而生。法律想要促進社會進步，就必須保護人類的智力成果，從而鼓勵更多人進行智力創造。但是有一點，我們需要明白，著作權并未為了保護而保護，是為了創新而保護。設立著作權的目的在于降低全社會的創新成本，實現對作者的保護與對公共利益的保護平衡且相互促進。

在面對同人作品的態度上，我們不僅需要考慮原作者的利益，也要兼顧傳播者和社會公眾的利益。同人小說中的人物、情節等大多以原作為依托，從而導致寫作難度大大降低。很多同人作品的作者都是原著的粉絲，出于喜愛對原著展開了二次創作，由此積累了經驗，走上了原創的道路。這基本可以歸為“合理使用”范疇，即“為個人學習、欣賞的目的而使用”。對先人成果的模仿和借鑒，是人類走向創新的必經之路。腦力創新難以避免地要借鑒前人的成果，“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從事文化創作，才能看得更高，走得更遠。

（二）從其他國家對于同人作品的態度尋找借鑒經驗

1.日本

日本雖然十分注重版權保護，但是作為同人文化的起源地，日本對于同人作品的態度可謂十分寬容。也基于此，日本一直以來總被冠以“同人天堂”的稱號，在日本有些版權所有者默許甚至鼓勵同人作品的生產。從20世紀70年代開始，日本同人圈已經成為ACG（動畫、漫畫和游戲）產業的強力后備軍。

2.歐美

無論是從官方角度還是個人角度，歐美兩地對于同人作品的態度，都相較于日本更為嚴格。原著作權人雖然對同人作品保持中立，但往往禁止同人作者以此盈利，并且要求同人作者必須遵守原作者設立的創作準則，否則將會采取必要的法律手段。歐美的同人作品往往會在開頭明確表示，他們不會從這些作品中獲取任何經濟利益。

與其他國家不同，中國的同人文化發展歷史較短，同時對于知識產權的保護起步相對較晚，當下法律對于同人作品的規定還處于真空地帶。在對待同人作品的問題上，一方面，我們應當虛心借鑒國外的優秀經驗；另一方面，也要充分認識到我國國情：版權保護尚不完善但文化創新的需求十分迫切。在此基礎上統籌考慮，對傳統的著作權法加以修改完善，在保護原作者著作權的同時，推動文化創新。

四、結論

同人作品由于其產生的特殊性，必須從原作的保護期限、對原作的改寫程度等角度全面考慮，不能一律認定侵權，也不能夠過分寬容，損害原作者利益。同時我們也應意識到，同人創作折射出廣大受眾不再限于僅作為信息的接受者存在，而是實現了在大眾傳播環境中對于文化創造主動權的進一步掌握，更進一步體現了普通大眾對于文化權利的追求。在我國國情下，鼓勵社會公眾廣泛進行各種創作活動，包括同人性質的作品創作，這并不違背立法原意。同時，由于同人作品傳播范圍廣、受眾基數大，對其令行禁止也并不可行。因此，需要賦予同人作品合法性，同時通過立法手段加以引導，平衡各方利益，趨利避害，推動權社會萬眾創新。

注釋：

資料見百度百科。

參考文獻：

[1]林鶯.同人作品合法性問題探究.中國版權.2015（5）.

[2]陳力維.論作品修改權.現代法學.2010（3）.

[3]徐聘婷.金庸狀告江南：同人小說需要王法嗎？.騰訊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