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端皇后鳳冠，一座礦物“寶庫”

北海潛深寒

最近，很多明星所謂的“大婚”開始回歸中式傳統婚禮，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新娘常常以鳳冠霞帔的造型現身，讓人眼前一亮。其實，現代仿制的鳳冠比起古代皇后所戴的真正鳳冠實在是有天壤之別。尤其是明代皇后鳳冠，選料之華貴、工藝之精湛、造型之巧妙讓人贊嘆不已。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北京明十三陵定陵地宮中出土的孝端皇后鳳冠，當時的工匠以金、銀等金屬礦物以及紅寶石、藍寶石、珍珠、翡翠等寶石礦物為原料，加以高超的加工技術，打造出了一座礦物的“寶庫”。

鳳冠材料的來源

孝端皇后這頂鳳冠，整體以竹為原料形成帽胎。什么，母儀天下的皇后戴的鳳冠竟是竹子扎的？其實，選擇竹子體現了古人的智慧，因為在物理性質上，竹亞科植物質量較輕，形變量小，韌性卻很高，抗拉抗壓，且不易發霉和滋生細菌，因此十分適合作為制作帽胎的原材料。

鳳冠的前端是含有珠滴的9條金龍，下端8只金鳳，后端則是一條儀態萬千的金鳳，金鳳也是口含珠滴。這就是鳳冠所使用的第一種礦物——金屬金。中國幅員遼闊，自古金礦資源就十分豐富，但黃金產量在地理分布上十分不均，東部地區已知的金礦床占總數的89%，這是因為東部地區處于大陸邊緣的環太平洋成礦帶部位，對金礦成礦很有利。宋代以后，山東膠東金礦崛起，據統計，僅登州、萊州兩地開采的金礦就占了當時全國黃金產量的一半。因此，鳳冠上的“金”是咱們的“自家產品”。

在鳳冠的9只金鳳之下，各有3排以紅、藍寶石為中心的寶鈿，不僅如此，據考古專家統計，該鳳冠上鑲嵌的紅、藍寶石竟多達百余顆。這就是鳳冠所使用的另外兩種珍貴的礦物，它們是一對剛玉姐妹花，成礦原因相近，因此經常共同生長。紅寶石的礦床主要集中于亞洲，中國也是紅寶石的重要產區，以云南、山東、安徽等地為主；藍寶石礦床集中于亞洲和非洲，非洲的馬達加斯加產量最高。紅、藍寶石的成礦原因主要有兩種：一種是形成于地幔的高溫高壓條件，而后隨巖漿噴出地表；另一種是形成于接觸變質作用。在我國，這兩種原因誘發的礦床都有，因而紅、藍寶石也算是我們的“自家產品”。

以紅、藍寶石為中心的寶鈿上，還有數量眾多的珠花，也就是以珍珠串制的花飾。據考古專家統計，該鳳冠上鑲嵌珍珠總數多達5 000余顆。珍珠并非地質作用形成的礦物，而是由于某些生物體的內分泌作用而形成的含碳酸鈣礦物。產珍珠的生物主要是生活在海水中的珍珠貝類和淡水中的一些蚌類，因此這兩類動物的棲息地決定了珍珠的產量分布。淡水湖產的珍珠多以澳大利亞、美國和我國江浙地區為主，海水產的珍珠多以東南亞和我國的兩廣地區為主。因此，珍珠更是咱們的“自家產品”。

細心的人會發現，在金光燦燦的龍鳳和美輪美奐的珠寶中，有一團綠色的事物，那就是覆于竹帽胎之上的翡翠。世界上沒有幾乎完全相同的兩顆翡翠，因為翡翠是一種成分復雜的礦物集合體。翡翠的產量更加稀少，全球最著名的優質翡翠產地是緬甸，這個國家的北部擁有霧露河流域第四紀和第三紀礫巖層次生翡翠礦床。此外，美國、日本、俄羅斯和中國也有少量產出。在帝王追求極致的過去，上好的翡翠當然還是以緬甸玉為主，不難想象，皇家所用翡翠可能多以朝貢貿易所得為主。

鳳冠材料的價值所在

在平均白晝光照射下，大塊自然金會反射光學頻譜的黃色區域，因此金屬金在我們的眼前會呈現明顯的金燦燦的感覺，給人以高貴、至尊之感。在此基礎上，作為惰性金屬的金，不易與其他物質形成化合物，自然狀態下純度極高；加上它具有完美的延展性，能夠被抽成細絲或壓成薄片，能夠滿足人們對高貴飾品的需求。除此以外，它的珍貴還體現在成礦條件上，以我國金礦床為例，成礦期大致有5個，最近的一個是新生代成礦期，距今也有5 000萬年。

再說紅、藍寶石。紅寶石主要成分是氧化鋁，也混入其他物質，但其紅色的來源卻是鉻元素，尤以氧化鉻為主，剛玉中氧化鉻的含量一旦超過 1%，就會呈現紅色，給人以吉祥、熱情之感。藍寶石的主要成分也是氧化鋁，而其幽深的藍色是由于里面混入了微量的鐵和鈦的雜質，會給人以美麗、冷靜之感。紅、藍寶石實際上都是剛玉，剛玉是氧化鋁結晶形成的礦物，前面我們也了解了，紅、藍寶石成礦原因大致分為兩類，但不論是哪一類，其成礦時間也要追溯到新生代或更早時間，也是經歷了億萬年的醞釀。

前面我們還講過，珍珠是珍珠貝或蚌類等生物由于內分泌作用而形成的含有碳酸鈣的礦物。這是一個怎樣的過程呢？在這些動物的體表上，有厚厚的結締組織，貝類會在上面圍繞一個核心分泌珍珠質，經過日積月累的層層沉淀，最后形成一顆閃光的圓形珠子。珍珠質，其主要成分是碳酸鈣、角蛋白和少量種類的金屬元素。那可能有人會問，普普通通的碳酸鈣怎么在貝類的殼里就變貴重了呢？這就是珍珠的價值所在了，貝類所分泌的珍珠質中的碳酸鈣結構特殊，由碳酸鈣晶體有規則地排列而成，才能有圓潤閃光的效果。貝類們還是很辛苦的，一般淡水貝形成一顆珍珠需要2年，海水貝則需要3年。

翡翠并非單一礦物，它是哪些礦物的集合體呢？首先是硬玉，它的主要成分鋁和鈉組成的硅酸鹽物質，純凈時無色，當少量的鉻或鐵以類質同象方式替代鋁時 ，硬玉呈現綠色，它以柱狀或纖維狀變晶結構存在于翡翠中；其次是鈉鉻輝石，它本身就呈深綠色或孔雀綠色，集中存在或以零星分散的方式存在于翡翠中；再有就是綠輝石，呈翠綠顆粒狀，以環帶結構出現在翡翠中。

鳳冠材料的加工技術

光是把這些珍貴的礦物開采出來，還不足以展示它們的風采，需要通過精湛的加工技術，才能形成這樣一頂華麗的皇后鳳冠。據考古學家分析，孝端皇后的鳳冠上，至少采用了鑲嵌、花絲、點翠等多種工藝，礙于篇幅所限，本文只介紹這最著名的3種工藝。

孝端皇后鳳冠上的紅藍寶石、琳瑯滿目的珍珠，都是以鑲嵌工藝固定的。傳統的鑲嵌工藝稱為“爪鑲”，這是一種利用金屬齒鑲嵌寶石的方法，以孝端皇后的鳳冠為例，工匠將金屬金壓成金片，然后裁成條狀，做出與寶石形狀相似的“托兒”，“托兒”的兩側焊出兩爪，緊緊抓住寶石，因此得名“爪鑲”。

孝端皇后鳳冠上的9條威武金龍，用的是我國古代皇家精湛的花絲工藝制作而成，這種工藝所依托的原理還是金屬金的延展性。工匠把金拉成細絲后，經過盤曲、掐花、堆壘等手段編織成造型各異的東西，成型之后，加以燒焊固定，再經過“咬酸”給成品提亮。咬酸就是我們現代所說的酸洗過程，即用硫酸等溶液浸漬金屬，去掉表面的氧化物薄膜，使之更顯光亮。

孝端皇后鳳冠上一共有9只金鳳，除了后端那只，其余8只均為點翠金鳳，這運用了中國傳統女性頭飾加工技術——點翠。點翠的“翠”就是翠鳥身上的羽毛，按照既定的花型用金屬片做成底托，然后用金絲沿花型邊緣焊槽，在底座中部抹上膠水，再將從翠鳥身上拔下來的羽毛嵌在底座上。至于為何用翠鳥的羽毛，古代的說法是翠鳥羽毛光澤，永不褪色。翠鳥屬于佛法僧目的翠鳥科，棲息于有灌木樹林的淡水區域，以小型魚類、甲殼類動物為食，共有十幾種。依據孝端皇后鳳冠上所用翠鳥羽毛的顏色，推斷其所用的是較為艷麗的普通翠鳥羽毛。

這些精湛的手工技術，讓本已光芒萬丈的礦物更加完美。但隨著時代的發展，這些古老的加工工藝正漸漸萎縮。比如，點翠工藝被能起到相同效果的燒藍工藝所取代，原因是出于對鳥類的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