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勞道”的名義

榿小木

“走過歲月我才發現世界多不完美，成功或失敗都有一些錯覺。滄海有多廣，江湖有多深，局中人才會了解。”

當奔馳中心響起《講不出再見》時，新疆隊已經進入更衣室，肆意慶祝著，宣泄著，光著膀子抱著笑著。沒看到香檳，也沒有拍散了一地的蛋糕，他們用喊聲，為這幾年經歷過的磨難喝彩。周琦低頭倚坐在墻角，看不出20歲的他是激動到要埋首拭淚，還是為一卸拇指骨裂的劇痛而感到放松。隊友在狂歡，他顯得有些格格不入。李秋平接受采訪時，依舊是筆挺的西裝，锃亮的大背頭，淡定的上海腔，外松內韌，無論何時，他都是那副處變不驚的儒帥模樣。當新疆隊捧起牟作云杯時，萬人場館內竟響起了幾陣緊湊的吶喊：“勞道，勞道，勞道！”

什么是勞道，也許在周琦眼里，那是他激情封蓋后得來的贊美，在李秋平眼里，那是贏球后涌上的喜悅，在布拉切和亞當斯眼里，那是一種不明白是啥，反正挺贊的聲音。勞道在新疆話里是“厲害”，在新疆籃球15年的職業歷程中，這個詞代表了這里的籃球底蘊。

15年五度沖擊冠軍，四次失敗，千年老二，土豪引援挖墻腳，8000萬元投入終獲第九。這些像烙鐵一樣印在每個新疆球迷的心里。沒成功以前，沒人在乎你的難言之隱，沒人理解你的勞道，新疆從廣東身上奪走的這個冠軍，就像時間突然被剪輯和拼接了一樣。大巴的背打，杜比的三分，木拉提的前場板，蔣爺的白發，這些曾被廣東制造的苦澀回憶，如今被新疆隊一掃而空。過去3次拜倒在廣東手下，這份遺憾不會在今日的恢弘中得以彌補，前輩們的沮喪也不會因今日的歡慶變得增色閃耀，各自有屬于各自的時代和命運。如今的新疆隊面貌大改，球隊的氣質由早年的鐵血硬漢變為了剛柔兼濟，那個夢碎年代剩下的人也僅有西熱和可蘭而已。我想他們不會常常想起那些失落的時刻，那些投丟的三分球，那些無謂的犯規失誤，他們大概是把那份懊惱的心情化作了訓練館里零點后的燈光，大腿青紫后依舊不退場的頑強和冷靜。

這都是成長，球員與球迷都需要成長。依稀記得2011年廣東第六場得勝后，頒獎的妹子紅著眼睛說不想給廣東頒獎，那份不甘是否到今日還在心里？那時紅山還不會喊勞道，只會在大巴或者杜比拿球時，一個勁地喊“打，打，打”。那時，我們只想打垮這個對手。今年總決賽第一場，當廣東的周鵬不慎受傷時，紅山主場的MC說出這么一句話：“他是我們的對手，但他也是中國男籃的隊長，希望他沒事。”此時，新疆已把廣東視為過去這么多年吃苦受難的最終考驗，心態不再浮躁，技巧不再失常，結果就顯得理所當然。勞道成了這個賽季對新疆隊最好的描述，就是這么勞道，這么厲害。

每當客場有新疆隊比賽時，在外漂泊的新疆人都有組織地去觀賽，為球隊加油。無論是哪個客場，都有“我們在哪兒，哪兒就是紅山”的橫幅。紅山是新疆籃球的象征，是母體，是這職業體育貧瘠的土地上為數不多的熱情和愛的聚集地。新疆球迷不怕等，等了15年，還怕多等幾年？但我們不想等，也沒必要等，今年就是最好的機會，紅山球館的上空如今也懸掛上了冠軍旗。可它并非等來的，一代代教練的耕耘，一批批球員的更迭，本土球員的忠誠死守，管理層一年比一年的精進，當我們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到位，所謂的命運、詛咒都將煙消云散，再沒有千年老二的枷鎖束縛我們勞道下去的腳步。

我沒有簽名球衣，也沒有簽名籃球，甚至新疆籃球的圣地紅山都沒去過幾次。長年異地求學與工作，讓我不會有時間去細細回味這些年的期待、失落、振作、掙扎、奮斗。冠軍煉成，我也沒有狂喜，只是明白終于不用再做那些悵然若失的夢了，終于可以在奪冠夜美美地睡一覺了。千里之外的紅山，大西門，小西門，在你們沉入歡悅的人海時，遠方的人在寂靜的夜里聽著《直到世界盡頭》慢慢睡去。醒來便又是新的一天，球隊還要補強，球員還要訓練，奔流不息的街道和永不停止的爭冠雄心，一并在陽光下閃耀。

這是個開始。李秋平說保持陣容完整可創王朝，可蘭說要去爭奪更多的冠軍，周琦說希望能去挑戰NBA，而我得說，請你們都以勞道的名義，勞道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