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節氣歌（組詩）

王篤坤

小雪

冷的藍，冷的純

冷的天高地閱，冷的如火如荼

林子好靜，飛鳥好輕

一汪水域，白霧彌濛

待到陽光明媚

兩行淚，午后暗垂

別無語，對視沉默

沒有一片雪花襯托

唯有冷，近似燃燒的疼

追憶昨夜，冰涼的腳踝

觸手可及的纏繞

以及無法重復的清空

大雪

肩甲淤積的包，痛了八年

這和今夜的大雪，有多少相關

在痛飲小燒之后

你可以喋喋不休

對著容忍你磨嘰的人

千萬莫道，今夜的落雪

千萬莫問，一地的潔白

省略重復，留給自己

慢慢凝結，慢慢融化

只需沿著自己的流向

喝茶，抽煙，回憶

關于窗外的此時

那覆蓋，始終廣大

倦極了，就睡吧

明天依舊

冬日行進著

伴隨紛揚的飄落

立春

東風很輕，等待號角的午夜

星子很亮，布滿枝椏的上方

燈火期待黎明，鄰家小妹早已入夢

爆竹渴望火鐮，隔壁鐵蛋今夜無眠

墻壁上的年畫披拂著晨陽

麥田上的青衣浸染了白霜

昨夜原來是年

今早磕頭謝恩

棉褲里的虱子蠢蠢欲動

頭發里的蟣子煥然一新

最后一瓢白面下鍋了

沸騰著所有孩子的眼神

雨水

荷塘里的冰，洗衣裳的手

幾乎同時融化

松軟的河堤，零星的嫩芽

等著去年的籃子

最富有生機的童子尿

嘩嘩過后，陰天了

濕潤驅寒，村村落落之間

沒有閑人

饑餓在牙縫里播種豐收的景象

向陽花開，放聲歌唱

泥巴在鞋底親吻腳板的老繭

惜糞如金，五谷芬芳

驚蟄

雪，下了整整一天

待到黃昏，移步城南

以為熬過了寒冬的漫長

可這北國的春天

遠非江南

天地素潔

林城安靜的出奇

沁涼的雪后身心空曠

踏雪的步履若有所思

輕輕，小心地過去

留下一行潔白的心緒

與己相伴

與燈相挽

身影莫名地抒情

腳印格外地貼暖

唯有一點點的空落

針尖刺骨地疼遍

驚擾遠逝

蟄居無憂

沉靜平和的雙眼

極目夜色

恍惚有一只失群的大雁

沿著春天的蹤跡

向著遠方穿行

春分

大人們都下地了

再不走就遲到了

可我還是等你把頭梳完

因為你是我妹妹

鄰居家狗子為什么才走

他也在等你嗎

可他已經五年級了啊

這個問題困擾我很久

你帶走了母親秋天珍藏的蘋果

可你并沒有給我咬一口

后來我聞到狗子書包里有特殊的香味

忽然覺得自己是個多余的人

當兵的走了

考學的走了

歲月送我向北三十年

一回頭才想起

妹妹出生在春天，叫秋

清明

噓，別說話

早早起來，默默走向田野

朝著隆起的那個地方

輕輕地祈禱

那邊人也很多

惦念的就那幾個

邊走邊回憶，帶著往日所有思念

眼睛模糊了，要下雨了

是啊，但很靜

這些日子最好不要生火

多多清洗手腳

遠離熙攘紅塵

不論長幼，各有各的牽掛

在心底，在喉結，在欲言又止的嘴角

草又青了，山又綠了，有人來了

噓，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