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終將變成陌生的自己>悅讀

2017-06-14 年輕人

你是那些歲月里，

我生命中，最烈的一碗酒。

從今年開始，突然之間，我和哥哥有了一些密切的聯系。過節的時候，他也開始想起我，給我發很大的紅包。偶爾會和我視頻，讓我看他家的房子，他的蛋糕店，他出差待的賓館，他看到的美景。

要知道，很多年，很多年，我們都沒有什么聯系了。若有人問我，兄妹幾人，我會不假思索地說：“就我一個啊！”

“獨生子？”

“對啊！”

我幾乎忘記了他的存在。除非我回到家，看到我媽媽肚子上的疤痕，我才想起來哥哥這個元兇。記得小時候，我們的感情還是很好的，我總是跟在他的后面，攀爬醫院的墻，還記得家隔壁有一處煉制瀝青的廠子，他順利地沿著那個墻壁跑過去了，我跟在他身后，跑到一半，不敢跑了，大哭起來，他對我喊：“你快過來啊，快過來，沒事，哥哥等著你呢！”

我還是哭：“我要掉下去了，真的掉下去了。”

“那你在這里等著我，我一定會回來。”

我清晰地記得那是上午十二點，太陽毒辣地炙烤著我，我流著汗，哭著，很害怕，幾乎沒了意識。過了一會，哥哥帶人來了，那些人爬到墻壁上，把我抱下來：“啊，你這個小丫頭，膽子那么大，你學學你哥哥，人男孩都不敢爬，你要知道，掉下去，下面是瀝青，會沒命的。”

我嗡嗡地哭，看著我哥，他使眼色讓我保密。

我還記得有一次，我們去爬樹，他呼呼地爬上去了，我爬不上去，他從樹上滑下來，把我硬挺挺地推了上去，卻未想到我下不來了。我坐在樹上大哭。

他喊：“喂，你蹦下來，我接著你。”

我自然是不敢蹦下。

“沒事，相信你哥哥，再說了，你不蹦下來，也沒有人能救助你啊。下來吧！”

他話未落音，我真的蹦下來了，正好壓在他身上，他哭得很傷心，因為太疼了。從此以后，他汲取教訓，再也不喜歡帶著我玩了，去任何地方也不會帶我。我們從此以后，沒有之前那么親密了，再加上我也長大了，也不再喜歡跟男孩子一起瘋。

如今，他的生活越來越好，開了一家很豪華的蛋糕店，在兩個城市分別買了房，娶了如意的太太，每天都生活得很舒心。他開始擔心我，怕我嫁不出去，怕我太任性，怕我會沒有未來。

他開始務實，每次找我聊天，耐心地分析我身上的缺點。

我不得不承認，哥哥是個極其聰明的人，很多事，我總也看不透，他卻一語中的。更重要的是，我每次猜測很久都沒有結果的事，他一眼就看到了結局。我問他：“你怎么料事如神啊？老大。”

“吃過虧，吃過很多很多虧，走過彎路，走過很多很多彎路，吃過苦，吃過很多很多苦。自然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你呀，總是太容易幻想，太像我年輕的時候。”

可他年輕的時候是怎樣的，我記不清楚了。因為從高中我就背井離鄉地前往外地學畫，讀書，工作，這么說來，他年輕的歲月我根本就沒有參與過。我見證的只是他青春期的野蠻生長和迷茫。

現在，他再來北京看我，不會再裝出闊綽的樣子，只是簡單地說：“吃一碗拉面就行。”

他看到我買了很多衣服，突然很心疼：“以后別這么花錢了，你真像我年輕的時候，把這錢攢下來，攢下來買房。我現在也有錢，但我不會亂花錢。因為佛家有語，因果啊，現在浪費的以后還會被懲罰。我有時不舍得買一雙襪子。”

再看我的哥哥，行頭簡單，不像年輕時那么囂張、浮夸，他變了，真的變化了許多，但看到這種變化，我突然覺得他年輕的人生已經結束了。他卻不這么認為，因為他的理想是走遍全國各地，而且他真的一直在行走。

看著鏡子中的我和哥哥，我不止一次地感慨，原來人真的會變，隨著成長，你會變成一個自己也不認識的人，但最后的那個人是怎樣的生活狀態，取決于你對自己的要求和期待。我們會走到什么地方，遇見什么人，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自己想要變成什么樣的人，想要到達怎樣的遠方。

你是那些歲月里，我生命中，最烈的一碗酒。我以為你會一直浪下去，一直玩世不恭，卻不知道你終有一天會長大，會脫離幼稚的時光，會長成一個真切的大人。

小的時候，我一直責怪你不夠真誠，長大以后我一直覺得你不夠真實，現在卻覺得你其實一直真實地存在著，我一直不能認可的，我一直逃避的，卻以一種關愛我的方式向我走來。我們從來沒有在一起經歷過共同的苦難，承擔共同的責任，父母太愛我們了，所以，我們一直在各自的世界里自由的翱翔。但總有一天，有那么一刻，血緣會把我們聚在一起。

我明白，再以后的時光，我們都會變成某一個陌生人，但我期待多年后，與你我握手言和的那個陌生人，恰恰是你是我都喜歡的樣子，也是你是我一直期待到達的遠方。

遠方，從未遙遠，就像明天，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