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殘忍（組詩）

札拉里·琴

冷

冬至未至，我提前到達的

臘月的腰身

好像已關不住體內的冷

里外夾擊的寒潮很快就要來臨

——你給我的火苗已經不多了

——你給我的骨縫還在長大

這個夜晚，我試了多次

用骨縫聚攏微弱的火苗

燃燒顫抖不止，并以顫抖的形式

傳遞給我

大風吹

夜晚。晦暗的依舊是不寧的

深諳世事的窗口

邀約星星，聚攏螢火

影子的惻隱之心

在蓄積已久的大風里沉靜

或許，它是今夜最完美的旁觀者

而那風：用頻率、姿勢和聲音

把自己變得性感

專注于狂想和遼闊

——風吹天地，吹著南方也吹著北方

——風吹流水，吹著去也吹著來

十月

十月的完整被風撕裂

或者，它撕裂著自己

田野上的黃昏

這秋天的金黃也是秋天的死亡

拾荒的鳥兒荒廢飛翔，差點兒落單

十月，是深情之人的埋首與退斂

看青草黃遍，樹葉落完

霜降時分，相互覆蓋的

必然曾經互為思念

小殘忍

十月的天空很高，也開闊

不允許目光短淺和心軟

每個季節都附送小的殘忍

比如這個秋天

我要把一棵樹上的葉子

看到落完——

第一枚葉子落得突然

像年輕時突然的動心，撲向愛情

之后的葉子沒有了懸念

秋風緊似一分，飄落就頻密一分

高枝低椏的，緊密挨著的

被風吹散，被風安排

我注意到最后的一片

似乎經歷了所有落葉的道路

它經過的枝條在風里

輕輕收攏了一下

仿佛想最后抱一抱葉子

抱一抱空曠許久的自己

半坡

草木已經認不出我

但這并不妨礙

我和它們

相互張望，交流無用的

事情：到現在為止

誰能說自己不算幸福的呢

半片的天空高高在上

縱是減了熱烈，增了荒涼

那藍，那更深的藍

喚來的風聲翻動陽光

遠方的海市蜃樓

有時靜坐，有時奔跑

生命的涌動，靜默和醒轉

臣服于流逝與時間

在暮色降臨之前

我必須閉上眼睛

掏出登高望遠的心肺

用知足保持恒溫，打馬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