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燕
我們應區分信貸資信層面的誠信和社會道德層面的誠信,這兩個領域的信用概念要有所區分,不要交叉使用。
“痕跡即信用,信用即財富。”央行放開個人征信市場已經過去了快兩年時間,除了央行點名的芝麻信用管理有限公司、騰訊征信有限公司、深圳前海征信中心股份有限公司、鵬元征信有限公司、中誠信征信有限公司、中智誠征信有限公司、拉卡拉信用管理有限公司和北京華道征信有限公司這八家可以提供個人征信服務的“準正規軍”外,還有與“征信服務”相關的公司2000家左右,征信市場方興未艾。與此同時,征信市場也正遭遇“成長的煩惱”,信用濫用、隱私泄露爭議不斷。
增值服務五花八門
此前,芝麻信用分曾經面向750分及以上的用戶開展營銷,這些用戶可以享受首都機場CIP貴賓通道(商務貴賓通道)。螞蟻金服相關項目負責人表示,體驗活動意在為高信用分用戶贏得優質服務和尊重,希望為高信用分用戶提供實際便利,讓他們真正體會到信用時代的便利。而活動展開不久,央行隨即對這個營銷活動進行窗口指導,這項服務不得不中止。
日前,支付寶又推出了新的社交產品“圈子”,引起了輿論的軒然大波。在部分圈子設置的門檻中,只允許女性發帖,男性用戶只能打賞和評論;芝麻信用分低于750的用戶甚至不能評論,只能打賞。芝麻信用相關負責人則表示,芝麻信用評分嚴格限制在經濟信用相關場景使用。“芝麻信用的分數與經濟性的評價有關,不會做任何道德層面的評分。我們也不應該據此將人分為三六九等,它只是商家作為風險控制的參考因素。我們也看到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道德可以被量化評價。”
對此,中誠信征信有限公司相關負責人表示,從全球經驗來看,談到個人征信都主要限定在資金信貸相關領域,信用的核心涉及資金延時交易領域。在資金支付的特定領域,征信反映的是這一領域的信用素質,應該在這一領域發揮作用,而不應跨出這一領域去解決其他領域的問題。
非信用場景的征信擴容
近兩年,各地政府紛紛建設自己城市的信用管理體系,頻繁出現將闖紅燈、地鐵逃票、借書不還、拖欠水電費等納入個人信用記錄的現象。例如將闖紅燈納入個人信用記錄的城市就有嘉興、南京、濟南、深圳、合肥等,初衷無非是利用信用污點增加公民違規的成本,來治理闖紅燈亂象。
據財新網報道,今年年初,央行曾叫停嘉興市公民個人信用評價系統,而嘉興市個人征信系統正是“無所不包”,大到犯罪記錄、治安處罰,小到拖欠水電費、闖紅燈、借書不還等都會記錄,并影響個人的信用評分。
那么,“闖紅燈”究竟能不能進入央行的征信系統呢?至少,目前還不行。平時我們貸款,銀行查詢的是中國人民銀行的個人信用報告;這個信用報告平臺,不是地方政府部門想輸入就可以輸入的。比如,以上海“地鐵逃票”要寫入信用記錄來說,那是2013年修訂的地方法規——《上海市軌道交通管理條例》明確規定的,但這個“污點記錄”并不能進入央行的個人信用報告中,只能進入上海地方的征信系統。
中誠信該負責人表示,個人信用記錄的信用分應該用來解決資金信貸這一特殊領域的問題,是一種客觀償付能力和意愿的體現,不應該涉及到道德領域。因為道德標準涉及方方面面,本身很難判斷,把信用和道德掛鉤,顯然有失妥當。信貸領域的各種標準都很客觀,是否借款、還款與否、還款能力如何都很容易判斷,而道德問題是彈性的,很難判斷。信用分本身不能和道德相關,但“評分”本身在某些具體應用中,比如某個機構有某項業務,可根據自己的業務實踐,通過評分去區分人群,進行商業化的營銷和服務,不過該類評分最好只使用于業務范疇,不向社會公開。
“用社會誠信和信用來評判資金收付能力,要考慮其客觀性問題。是否有太多主觀性在里面,有沒有涉及到道德上的歧視,跟社會管理的倫理道德規范有關系。為什么全球個人征信都反對把個人社會誠信道德納入進來,就說明這個問題。包括前段時間歐盟禁止做用戶畫像問題,都是為了規避容易造成的歧視問題。”中誠信該負責人稱,逃票、闖紅燈,這些行為上的小污點,跟有沒有能力和意愿來支付債務可能完全沒有關系。
“我們通常講的個人征信的信用分涉及到資金信貸支付的履約,而闖紅燈、逃票等行為涉及的是社會信用,是道德層面的誠信概念。我們應區分信貸資信層面的誠信和社會道德層面的誠信,這兩個領域的信用概念要有所區分,不要交叉使用。個人的征信邊界一定要搞清楚,闖紅燈等可以納入社會誠信管理當中,要不要跟個人信用使用同一個名詞,還是使用同一個名詞但區分不同的符號,這都需要監管當局和社會層面嚴格區分,不同范疇不同管理。”他這樣告訴記者。
作為一種建設誠信社會的探索,政府搭建信用平臺是有一定積極意義的。但信用報告是用于評價一個人、一個企業的商業信用的,不是進行“無謂道德評價”的,更不應成為權力部門手中威棱難測的“大殺器”。不應該將其濫用,更不應該將其“妖魔化”。比如,有人渲染“信用污點會影響一輩子”,其實信用報告里面的污點只保留最近五年的。
呼吁征信立法 明確征信邊界
據《一本財經》的深度調查,很多公司打著“大數據公司”的旗號開展征信業務,而獲取數據的方式簡單粗暴,就是直接從黑客或者黑市數據中介的手里買信用數據,這些數據都是從非法渠道獲得的。比如有人肯花30多萬元買400萬條車管所的數據,而黑客們盜取的數據,“車牌號碼、所有人,發動機號、車輛識別號、保險到期時間都有”。一位黑市數據中介人稱,“工商、身份信息、車輛、房產、電商交易、銀行、運營商等”是幾類吃香的數據。
國內征信范圍的盲目擴大、征信信息的濫用一定程度上偏離了征信的本質。而原因則在于征信的邊界不明確,其中包括數據的收集和利用。有個比喻很恰當,現在國內的征信行業“處在一個超車時代,卻是一個極度危險的時代——所有人都在急速行駛,但卻沒有交警和紅綠燈”,目前的《征信業管理條例》和《征信機構管理辦法》還遠不夠。對比美國,市場化征信高度繁榮的同時,也有方方面面對個人征信的規范,目前一共有17部和信用相關的法律,其中核心的《公平信用報告法案》注重保護處于信息不對稱弱勢的消費者,對規范個人信用的收集、管理和使用都做了明確的規定。
有業內人士稱,征信立法缺失導致亂象頻生。因為有利益才會亂,之所以能夠亂則是因為立法缺失。要呼吁個人隱私保護法、公民信用法出臺,什么是個人隱私、個人隱私應得到怎樣的保護、信息所有權歸誰、征集使用應該經過什么樣的授權,都要嚴格規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