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豚魚的另類登場

櫻花落盡，一年一會的刀魚季也就過去了，接下來輪到河豚魚粉墨登場。好幾個吃貨朋友見著我就笑嘻嘻地說：“去年看了你在《新民周刊》上寫的《河豚魚，老饕為它拼命》一文，當時就叫我垂涎三尺，過幾天瞞著老婆直奔揚中而去，總算……”我不想聽他饕餮感受，直接以一聲感嘆堵住他的嘴：“活著就好！”

我再跟他強調：現在一般飯店供應的河豚魚都是養殖的，雖然直到今天河豚毒素的來源尚未完全弄明白，但國內的水產養殖企業早已成功培養出無毒的河豚魚，也就是所謂的“控毒河豚”。日本廚師用的河豚魚，百分之八十五來自中國。

有位朋友為了感謝我對他的河豚魚啟蒙，特意請我去一家新開飯店品嘗河豚魚。長期來，中國廚師對河豚魚的烹治無非兩種：紅燒、白湯。舊上海，日本人在虹口一帶開了不少料理店，以河豚魚刺身招徠食客，大先生魯迅吃過，他的日記為證。舌尖上的魯迅，也一樣是個牛人。然而作為創意新概念的河豚魚，大先生肯定沒有吃過。

這家飯店名叫“樂藏”，以“河豚全宴”笑傲江湖，一條小小的河豚魚從頭到尾能整出幾十道佳肴，從風味上說，包括中式、日式、歐式、泰式。歐洲人也好這一口？

踏進飯店我不由得一愣，眼前呈現的不是魚缸里來回游動的河豚魚，而是從巴洛克到安妮公主等各個時期的歐洲古董家具，還有大理石雕塑、西洋鐘！原來老板的另一位身份是古董商，滿坑滿谷的兩百多件古董家具，都是他從歐洲各國淘來。

喝了一口茶，三款餐前小食就上來了，泰式檸檬河豚魚，用香茅、檸檬葉、白胡椒等調味而成的泰式湯汁將河豚肉溫情提升，酸爽鮮香。巧達面包湯見得多了，但是將河豚氽入用蛤蜊和新鮮蔬菜熬出原汁的高湯里，那種鮮美難以用語言形容。甜酥酥的蛋撻里，也加入了牛油果和河豚肉，嘗起來有微微的回咸。

接下來進入正題：河豚宴。前菜之一，用焦糖和紅酒蜜餞而成的金橘，酸甜可口的百香果蘆薈和新鮮蝦仁制成的蝦餅，盛放菜品的食器匠心獨運，好似為此量身定做一般。山椒豚皮海膽，明顯的東洋風格。河豚皮膠質豐富，經廚師去除表皮討厭的堅硬魚鱗后，口感就變得軟糯滑韌，經過山椒和檸檬的調味，酸辣到位，十分開胃。

肝醬慕斯河豚水晶凍讓我想起鎮江肴肉，這道菜品先將白葡萄酒、胡椒、洋蔥等放入高湯后煮沸，再把新鮮的鵝肝切塊汆過，然后剔除血管和筋膜，不厭其煩的操作才能獲得綿密可口的效果。河豚魚皮凍色如琥珀，用河豚內皮制成，彈性適宜，入口即化，回上來的是河豚的鮮甜，與鵝肝相得益彰，設計思路很好。

低溫河豚沙拉是以低溫方式進行加工的，肉質滑潤如脂，腴美異常。時令蔬菜和蝦仁謙遜地貢獻了豐富的層次感，澆上和風汁后整體上清爽得宜。

廚師最得意的是三杯魚骨，就借用臺式三杯雞做法。而河豚鍋貼呢，一口咬下，鍋貼外層香脆酥松，由河豚肉和豬肉配比而成的餡心飛快地擁抱你的舌尖，堪稱完美。

最后說說河豚生魚片，這個要仰仗大廚的手下功夫。廚師在玻璃櫥窗里面，操作過程全開放，去骨后將整張魚皮平鋪在料理臺上，手持一把锃亮的鋼刀，屏氣切入，穩穩推進，須臾，布滿魚鱗的“黑皮”就被剝離開來。河豚生魚片可以作刺身，也可涮鍋，選用河豚魚最珍貴的魚腩肉，切得晶瑩剔透，能輕易透出盤子的花色，每片幾乎厚薄一致，可謂一絕。

吃完河豚刺身，接著吃河豚涮涮鍋。輕輕夾起半透明的魚片，往熱氣騰騰的鍋內晃動兩下，再咬一口純手工制作的河豚丸子，搭配特調的油醋汁或和風芝麻醬，細嚼之下，清甜之味翻涌上舌尖。比河豚更難忘的，是河豚煮過的湯，可以按照個人喜好，放入白飯或烏冬面在鍋內滾一滾，吸收湯汁的精華，即使你吃得再飽，也能連進三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