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美君
陳先后天俱不足,痰多鼻血,陰虧陽亢之征;納少腹疼,土衰木橫之兆。是以年將弱冠,猶然幼稚之形;面白無華,具見精神之乏。治先天當求精血之屬,培后天須參谷食之方。
黨參 茯苓 冬術 陳皮
黑芝麻 懷山藥 白扁豆 炙甘草
砂仁 建蓮肉 粳米
上藥為末,米飲湯調服,加白糖少許。棗湯調服亦可。
附丸方: 熟地黃 菟絲子 牛膝 白芍藥
鹿角霜 山藥 五味子 當歸身
川黃柏 杜仲 茯苓 甘杞子
澤瀉 天冬 龜板 牡丹皮 山萸肉
上藥為末,用鮮紫河車(人類的胎盤)一具,洗凈,煮爛,將上藥末杵和為丸,如梧子大。每朝鹽花湯送下三錢。
清·王旭高《王旭高臨證醫案·卷二·虛勞門》)
本案系一先后天皆不足的弱冠青年,患虛勞病證。它是以臟腑虧損,元氣與精血不足為主要病理過程的多種慢性疾病的總稱,以氣血虧虛、臟腑勞損為主要病機。一般來說,虛勞主要表現在五臟氣血、陰陽的虧虛,氣虛主在肺、脾,血虛多在心、肝,陰虛陽虛則根于腎。雖臨床表現各有區別,但陰與血同類,陽與氣同源,而陰陽氣血之間又可以互相生化,故在病理上四者又緊密相關。血虛久者必致陰虛,而陰虛者血必不足;氣虛久者,終必陽虛,陽虛久者,氣必不足。
本案先天不足,稟賦薄弱;后天又調攝失宜(或七情內傷,或起居飲食失節,皆致五臟勞傷,氣血虧虛),致成陰虛陽亢之勢,故時見鼻血;脾虛肝旺,木橫土衰,故納少、腹痛、痰多等;脾腎虛損,氣虛血虧,故精神不振、面白無華。
宗經典治則
虛勞的調補治則,宗 《內經》 之“虛則補之”“勞者溫之”“損者益之”的總則,以及《難經·十四難》之“損其脾者調其飲食”“損其肺者益其氣”“損其心者調其營衛”“損其腎者益其精”等原則進行調治。
先健脾以滋后天
本案先后天不足,治從脾腎著手,王旭高之論治確實規范精準。試從其處方分析:米湯或棗湯調服之藥末方,包含四君子湯和參苓白術散加減方(減薏苡仁、桔梗,加陳皮、黑芝麻、粳米)。四君子湯(人參、白術、茯苓、炙甘草)功能益氣健脾,適宜脾胃氣虛證,見面色白、語音低微、氣短乏力、食少便溏,脈虛弱,苔白舌淡。參苓白術散(蓮子肉、薏苡仁、砂仁、桔梗、白扁豆、茯苓、人參、炙甘草、白術、山藥)功能益氣健脾、滲濕止瀉,適宜脾虛夾濕證,見飲食不化、胸脘痞悶、腸鳴泄瀉、四肢乏力、形體消瘦、面色萎黃,舌淡苔白膩,脈虛緩。兩方相合一劑,益氣健脾化痰濕,以調補后天為主。金元·李杲《脾胃論》認為,元氣是人體生命之源,而脾胃為元氣之本,亦為后天之本。又氣虛血必虧,脾虛血失統,故時見鼻衄。王氏方即為益氣健脾、統血化痰以調補后天而定制。
后補腎以填先天
本案附服之丸方,為滋補先天腎之精血而立。其中包含數方,有四物湯、六味地黃丸、右歸丸、左歸丸等方劑組成。四物湯(當歸、熟地黃、白芍藥、川芎)功能補血和血,本案無瘀血,故去川芎。王氏用六味地黃丸、左歸丸和右歸丸合方,補腎溫陽、益精填髓。又因本案無明顯陽虛之證,故去附片、肉桂等辛溫之物;有陰虛陽亢之征,故加川黃柏、天冬,滋陰降火;更加紫河車一具入方,益氣養血,更滋補精血。《本草圖經》指出:胎盤治“男女虛損勞極”“下元衰憊”,故尤其宜于本案先后天俱不足者。
藥食共用,緩補不膩
王氏制方之妙已如上述,而王氏定下之服法亦頗見匠心。四君、參苓白術散為末,直接調服更易發揮藥效。粳米,補中氣、健脾和胃;黑芝麻,滋養肝腎、潤燥滑腸,是良好的滋潤補養強壯劑,且常食可補血;大棗,補脾和胃、益氣生津。三味共入,加強了滋補作用,改善了服藥時的口味。又丸方滋補,取其“丸者緩也”之意,補而不膩,緩緩發揮藥效而免礙胃。足見王旭高名醫的功力。
王氏制方,先后天共治,脾和腎共補,藥品和谷食共用,補陽以配陰,補陰以配陽,為后世醫家論治虛勞(先后天不足)奠定了規則,并樹立了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