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讓孤獨侵蝕了婚姻

初時

蘇瑾將四歲的兒子哄睡后，給柯文杰發了條微信：“幾點回來？”

十分鐘后，收到回復：“還早呢，你先睡吧。”

又是一個晚歸的夜晚，蘇瑾心里暗自嘀咕，哼，拽什么拽。從明天開始，我再也不用每天守在家里等你回家。

下一秒，她坐到梳妝鏡前，一邊往臉上抹東西，一邊打量自己，皮膚暗黃了些，氣色也不太好，到底不再是二十歲的小姑娘。抬頭看一眼墻上的鐘表，時針已經指向十一點。

她決定關燈睡覺。

這一天對蘇瑾來說，是個頗為重要的日子。因為這一天之后，她將結束四年的全職太太生涯，回歸職場。

耽擱了四年再出來工作，蘇瑾挺沒信心的。隨便打聽下，有哪個HR愿意招聘一個已經與社會脫節數年的家庭主婦？現在的她，連最基本的廣告術語，都有些生疏。面試了幾家公司，全都沒了下文，漸漸就有些心灰意冷。

就在她幾乎想要放棄的時候，前同事徐登幫了個大忙。說起徐登，四年前，他們從同一家公司先后辭職。四年后，徐登已經是一家4A廣告公司的創意總監。而她的生活里，除了老公就是孩子。一對比，心里多少有點沮喪。

在徐登的引薦下，蘇瑾成功應聘到他所在的公司，成為他的下屬。職位沒以前光鮮，但薪水可觀。蘇瑾很滿意這份工作，對徐登也心存感激。

原本這天，她打算和柯文杰好好慶祝一番。可五點多的時候，柯文杰打來電話說，臨時有個應酬。

蘇瑾有些失望，回了句不痛不癢的“好”，將炒到一半的菜扔進垃圾桶，帶著兒子去外面吃了頓大餐。

吃飯時，隔壁桌一家三口說說笑笑，蘇瑾在別人的幸福里，生出一種孤獨之感。而這點藏于心底的孤獨，也許才是蘇瑾逼迫著自己重新出去找工作的深層次原因。

至少這一晚，她不再是心急如焚地在家等他，而是想著好好睡一覺，明天美美地去上班。

可這一覺，到底還是沒有睡安穩。

凌晨時分，蘇瑾迷迷糊糊醒來，下意識地翻了個身，伸出去的手卻撲了空。柯文杰怎么還沒回來？她揉了揉眼睛，從床上爬起來。卻看到柯文杰坐在客廳里對著一本書發呆。看到她，柯文杰有些慌亂，他迅速合上書，說：“怎么起來啦？”

蘇瑾打了個哈欠，假裝不經意地說：“你什么時候回來的？趕緊洗澡睡覺啊。”

柯文杰有點語無倫次：“恩，睡不著，翻翻書……你趕緊睡吧，明天第一天上班呢。”說完，他拿起手里的書，進了衛生間。

蘇瑾記住了書名，毛姆的《月亮與六便士》。柯文杰緊張的樣子，讓她沒辦法不心生懷疑。這些年，他失眠的次數屈指可數，即便睡不著，不是打游戲就是看電影，什么時候看過書？蘇瑾在心里打了個小算盤，表面上盡量做到不動聲色。

第二天，有點兵荒馬亂。

一大早，蘇瑾給兒子準備早餐，督促他洗臉刷牙，再送他去幼兒園……這些柯文杰壓根幫不上忙。以前全職在家，她做得有條不紊。可一旦打卡上班，時間緊得恨不能自己有三頭六臂。她暗自后悔沒有聽從公婆的意見，將兒子送到他們那。

下班前，蘇瑾給公婆打電話，麻煩他們去幼兒園接兒子，晚上就住那邊。今晚柯文杰有應酬，她要趕在他回來之前，找到那本《月亮與六便士》。

蘇瑾回到家，將書柜翻了個底朝天，總算在一堆舊報紙里找到了它。翻開書，一張機票掉了下來。月底，飛濟州島？

“濟州島”三個字，讓蘇瑾心里咯噔一聲，想到一個人—柯文杰的前女友周婷。她知道的前塵往事里，柯文杰欠了周婷一場濟州島的旅行。

這些天，柯文杰是在猶豫和掙扎？蘇瑾心底的孤獨，一點點地浮了上來。所謂孤獨，大抵就是朝夕相處的兩個人，卻各懷心事。

蘇瑾猶豫片刻后，將機票放回原處。距離機票上的日期，還有6天的時間。

那幾天，蘇瑾有些心不在焉。加上工作也有點跟不上節奏，心里莫名的焦躁。

那天臨下班，徐登打來內線：“晚上一塊吃飯吧，就去咱以前上班常去的那家餐廳怎么樣？”蘇瑾有些意外，卻也答應下來。不說徐登現在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單就他幫她介紹工作這事，也該好好請人家吃一頓飯。

五點一到，同事們紛紛做鳥獸散。蘇瑾給柯文杰發了條微信，說晚上和閨蜜聚會，晚點回家。她自己也說不清為什么要撒謊，像是在賭氣，又像是在掩飾某種不必要的誤會。

下班高峰期，一路堵車。坐在副駕駛上的蘇瑾，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徐登聊天，她已經很久沒有在異性面前這般放松自己。

還是那家餐廳。以前中午一到飯點，一群人結伴湊一桌，點幾個小菜，吃得很愉快。而此刻，坐在蘇瑾對面的徐登突然說：“其實……其實那時我還喜歡過你呢。”

“啊？”蘇瑾喝到嘴里的一口水差點噴了出來。

徐登淡淡地笑：“我藏得夠深吧？嘿，那時知道你有男朋友，就一直放在心里。現在大家都結婚了，說說也無妨。”

蘇瑾不知道如何作答，腦海里卻想起一句話“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另一個人好”，就像徐登幫她，到底還是帶著那么一點情結。

而這時，對面的這個男人有些感概地說：“哎，蘇瑾，有時我會想，要是我老婆能像你這么溫柔賢惠該多好。和她在一起，我時常覺得生活很單調乏味，甚至覺得自己很孤獨……”

孤獨？蘇瑾聽到這個詞的時候，像是找到知己，她將壓在心里的苦水倒了出來。那一刻，仿佛他們都是婚姻的受害者，被一種叫孤獨的情緒壓制得踹不過氣來。

四周的空氣里，漸漸就有了曖昧的味道。

熱氣騰騰的鐵板豆腐上桌時，蘇瑾在飯菜的香氣里，看著眼前的徐登，忍不住想，柯文杰是不是也像徐登這樣，對自己老婆以外的某個女人傾訴過心底的憂傷？

實際上，確實有這么一個人。而這個人，就是周婷。

抱怨的次數多了，周婷在電話那頭說，既然你這么不開心，不如我們去濟州島玩一趟吧，也算是完成你當年沒有履行的承諾。

三天后，周婷果真寄來一張機票，像是幫他下定決心。柯文杰有些心虛，他將機票藏了起來。他不知道，蘇瑾已經發現那張機票，正在等他的決定。

而蘇瑾沒想到，機票的事她還沒從柯文杰那要來一個解釋，自己卻和徐登在柯文杰那鬧了誤會。那頓飯吃到最后，兩人越說越起勁，徐登讓服務員上了一瓶酒。而蘇瑾幾杯下肚，就醉倒在桌上。

徐登將她送回家，柯文杰開門看到他們，表情有些錯愕。他黑著一張臉將蘇瑾扶進屋，連句禮貌的話都沒說，就“嘭”地一聲關了門。

大半夜醒來，蘇瑾嘴里干得冒煙，嚷著要喝水，身邊卻不見柯文杰的蹤影。她掙扎著起床，在隔壁房間看到睡著了的柯文杰，此刻他眉頭緊鎖，滿腹心事。

蘇瑾徹底酒醒，暗自后悔不該跟徐登喝那點酒，更不該對柯文杰撒謊，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第二天吃早飯時，柯文杰的那張臉，陰得能滴出水來。蘇瑾想開口解釋，柯文杰拎著包出了門，那副表情告訴她，他不需要任何解釋。

蘇瑾原本理虧，但柯文杰的這種態度也讓她大為不悅：哼，你不也有事瞞著我，我倒想看看濟州島你到底去不去？

按照慣例，一場冷戰或者爭吵不可避免。但因為兒子，當天晚上兩人配合默契。

兒子的學校組織風箏比賽，規定參賽的風箏要在父母的協助下，親自制作完成。為了兒子，誰也沒提心里的那點疙瘩。

第二天的比賽，兩人站在人群里為兒子吶喊加油。也只有在那樣的時刻里，蘇瑾才覺得兩人的心離得很近。看著身邊的柯文杰，她忍不住在心里感嘆，婚姻里的兩個人，可能也像這放風箏吧，拉得太緊或者太松，都會讓另一方覺得孤獨。而最近這段日子，她和柯文杰都在任由對方朝著相反的方向奔跑。他們會失去彼此嗎？

這樣想的時候，身邊的柯文杰突然拉住了她的手，緊緊地握在手心里。蘇瑾的心底閃過一絲暖意。

晚上吃完飯，將兒子哄睡后，兩個各懷心事的人坐在客廳里。蘇瑾平復了一下情緒，先開了口，她盡量帶著戲謔的表情問：“怎么樣，濟州島還去不去，要不帶上我唄？”

“你都知道啦？我沒打算去，真的。”柯文杰有些緊張地抬起頭，然后話鋒一轉，“我還沒問喝酒的事情呢，你干嘛騙我？”

蘇瑾解釋說：“我工作的事是徐登幫我解決的，請他吃頓飯而已，我是怕你誤會……”

說著說著，兩人都笑了起來，某種感覺也跟著回來了。

可能每一段婚姻里，都難免會有孤獨的時刻。試圖通過移情來轉移這份孤獨，并非明智的選擇，甚至有可能侵蝕掉一份婚姻。實際上，將心里的想法告訴對方，兩人多些溝通和交流，才是消除孤獨最好的方法。

蘇瑾決定從徐登那辭職，重新投簡歷。而柯文杰當著她的面，將機票扔進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