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前的談話

朱昊天

那是一個很普通的傍晚。我和父母親圍著飯桌吃飯。

桌上是母親的拿手菜，葷素搭配，色彩鮮艷，可我卻食不知味。今天我們班上來了一個插班生，讓我郁郁寡歡：吳老師竟然安排這么一個人坐在我邊上，這以后的日子我該怎么過啊！我不禁嘆了口氣，拿著的筷子不經意掉在了桌子上。

母親看我有心事：“你怎么啦？怎么那么不開心呢？”

我深吸了一口氣，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今天，我換了新同桌。”

“換新同桌有什么好難過的？”母親淡定地夾起一些苦瓜炒蛋給我，平靜地說，“適應一下就好了。”

“你不知道，他好像是從非洲來的，全身黑得跟煤炭似的，只有牙齒是白的。”我把苦瓜挑出來，真想告訴母親我心里比苦瓜還苦，“他身上有蒜味，說話都滿口的家鄉話，普通話說出來同學們都要笑得肚子痛。大家都把他看成怪物一樣。這樣的人，吳老師竟然讓他坐在我邊上，我……我不想和他坐一起。”

母親把苦瓜又夾回我碗里：“苦瓜雖苦，卻營養豐富。正如這個同學，看上去或許很糟糕，但是肯定有他的優點。三人行必有我師啊！”

好吧，母親是一位老師，職業病又犯了：用她的三寸不爛之舌給我講道理了。我低頭不語，無奈地夾起一塊苦瓜塞進嘴里：一陣苦澀縈繞在我口中，夾雜著咸咸的淚水的味道。

父親看了，摸摸我的頭：“天天，我想他轉學過來，肯定是沒有辦法的選擇。他來到陌生的地方，很需要朋友呢！給他個機會，也是給自己機會。”

我心頭一怔：是啊，白天他那雙害怕、擔心的眼睛在我腦海里回蕩！

時間他有腳哇，匆匆過去，又一個夜晚來臨。

桌上還是那么豐盛，且又見苦瓜。我興奮地夾起苦瓜吃起來：“苦瓜涼性，清熱消暑，滋肝明目，含豐富的維生素C，具備抗癌作用，還是脂肪殺手可減肥，乃菜中良品啊！”

母親笑了：“瞧你嘴饞，怎么一下子成了營養學家了？”

“我同桌修聞基告訴我的。”我津津有味地嚼著，苦瓜雖有苦味，但回味清淡，且不說有多營養吧，但吃著吃著就會覺得自己渾身精神，“你不知道吧，修同學家是賣菜的，他對蔬菜頗有研究，什么菜什么營養他都知道，簡直就是一本蔬菜全書嘛！”

看我這夸張的表情，母親樂了：“聽起來這修同學不錯嘛！”

“嗯嗯，實際上他很可憐的。他父母是市場里賣菜的，起早摸黑。他放學就走路回到市場，攤位邊的木板就是他的課桌。菜場里昏暗的燈光照著他寫作業。但他卻說比老家強多了，能跟爸爸媽媽在一起才是最幸福的。”我說。

“真是個懂事的孩子，你要多幫助他啊！”父親語重心長地說道。

我又吞了一大口苦瓜：“慚愧，其實時常是他在幫助我。我有時開小差的時候他會提醒我；我東西亂放的時候他也會提醒我。他還會跟我說他家鄉有趣的事情，比如田野里有野兔，他上山去抓野雞……”

忽然，我摸摸自己的腦袋：“這樣想想，和他比，我太……沒用了！”

“啊嗚——”我又吞下一口苦瓜，“苦瓜真的不錯哦！”

父親、母親笑了，笑得那么燦爛，那么輕松……

【趙老師評】

“餐桌”是一個對話的平臺，從與父母的兩次談話，可以讀到的內容很多：可以讀出父母在教育兒子的時候不是生硬的說教，而是把教育融入日常生活之中，突出父母的睿智、家庭的和諧；可以讀出孩子在成長過程中的遇到的波折；可以讀出一家人的其樂融融。

圍繞著這些主題，文章除了寫人物外，還很巧妙地借助餐桌上的“苦瓜”這道菜來表現人物的轉變。開始“我”不愛苦瓜，和母親夾來夾去，無奈吃下；后面很興奮的夾起苦瓜，述說苦瓜的優點。苦瓜似一個媒介，“我”對苦瓜態度的轉變，表達的是對同學態度的轉變。以苦瓜喻人品，以苦瓜傳情感，使文章顯得波瀾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