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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琪

一

陳皮的期末總排名是年級第七。爸爸說：“這么厲害，下次進(jìn)前三！”

“說不定下次就考砸了?！标惼ざ分静桓?。明天就放寒假了，無聊漫長的假期。

“這次想要什么獎勵？”爸爸試圖鼓舞他。

“想不出來?！?/p>

爸爸說，出去吃大餐，陳皮搖搖頭。新書？不要。衣服？不要。那，玩具？有什么好玩的?。坎灰?。爸爸搜腸刮肚，想不出一件令人滿意的獎勵，陳皮的臉色越來越乏悶。爸爸琢磨了半天，說：“這樣吧，你不是說班里開了個群嗎？你也申請一個號，每晚讓你上網(wǎng)半小時。”

陳皮不知道上網(wǎng)有什么好玩的，但畢竟比買書買玩具新鮮，就點(diǎn)點(diǎn)頭。

爸爸松了口氣，給他夾雞翅：“行了，待會快點(diǎn)寫作業(yè)，等媽媽回來檢查好再玩。”

能玩什么呢？

陳皮懨懨地想。

陳皮默默看了一會兒群里同學(xué)的對話，問旁邊的孫子涵：“你在干嘛？”

“幫你加好友啊?！睂O子涵正在教他怎么上網(wǎng)。他把陳皮加到班級群里，又向成員一一發(fā)出好友申請。

陳皮問：“那個人怎么沒加？”

“誰？”

“頭像是狗的那個，‘寒冬夜行人?！?/p>

“那是老張，你想加？”

陳皮愣了一下，訕笑著搖頭：“我就問一問?！?/p>

“我回去了?！弊雍f，寒假第一天就跑來教陳皮上網(wǎng)，他已經(jīng)很夠義氣啦?！澳憧梢栽谌豪锔蠹伊牧奶臁！?/p>

陳皮覺得沒什么好聊的，直盯著“寒冬夜行人”，猶豫了很久。

要不要加他為好友呢？

老張是語文老師，也是班主任。陳皮一直心懷仰慕，卻從來不敢搭話，怕同學(xué)覺得他討好老師。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把語文考好，讓老張注意到他——哎？是個好學(xué)生啊。

媽媽敲了敲書房的門，端著一盤蘋果片：“半小時到了吧？出來吃蘋果，吃完做作業(yè)。”

“等下，我在問老師作業(yè)的事情！”陳皮急忙說。

“五分鐘?！眿寢屃⒖掏ㄈ诘卣f。

陳皮不再猶豫，向寒冬夜行人發(fā)送好友申請，然后下了線。

這晚陳皮難以入睡，滿腦子都是奇怪的雜音。

叮咚，叮咚。

叮咚，有人同意了您的好友申請。

滴滴滴滴滴滴，“寒冬夜行人”對你說：陳皮，你好啊。

陳皮安心地睡著了。

二

老張果然通過了好友申請！

陳皮情不自禁咧開了嘴。先說什么呢？問問最近在看什么書好了，老張會覺得他是個用功又有愛好的學(xué)生……

不行不行。

真要直接跟老師聊天，他突然為難起來?！袄蠋熀?！最近您在看什么書？”太突然了。“老師，我看不太懂《動物莊園》，能給我講講嗎？”好像在炫耀我讀這種很高級的書……想來想去，陳皮決定按兵不動，先跟同學(xué)聊聊，熟練之后再找老張。

班級群挺熱鬧，不管什么時候都有人冒出來說話，有一搭沒一搭地開著玩笑，說商城新開了一個冰雕展，最近上映的《小門神》，過年預(yù)備去哪里。中間突然夾了一條鮮紅的消息：

“曾老師通知：附加題全都要做！”

很快，討厭、哭臉和震驚的圖片淹沒了聊天窗口。

“黃小靜真掃興?！?/p>

數(shù)學(xué)課代表黃小靜委屈地回：“又不是我叫做題的?！?/p>

冷寂了幾秒，寒冬夜行人的頭像亮了：“怪黃小靜干嘛，幾道附加題而已，能難得倒你們？”

然后他發(fā)了個紅包。頓時，群里的孩子都興奮起來，紅包里的二十份錢轉(zhuǎn)眼被搶光。雖然搶到最多的也就兩毛，大家還是笑得齜牙咧嘴，說張老師真好，還有的說：“再發(fā)一個！”

“不發(fā)了，誰給我發(fā)一個啊？”

“老師你領(lǐng)工資的！我們還是學(xué)生！”

“對了老師，我看完萬物系列了?！?/p>

“感覺怎么樣？”

“超喜歡！我寫了讀后感放在空間，老師快去看！”

起初，陳皮每晚的半小時，都用來看群里的聊天記錄了。他依舊很困擾怎么跟老張搭上話，直到這天翻著翻著，瞄到上面那段聊天，頓時精神一振：對了，可以用空間啊！發(fā)點(diǎn)好玩的東西，讓老張去看！

為免出錯，陳皮先去其他人的空間，看哪些內(nèi)容比較受歡迎。黃小靜喜歡發(fā)漂亮的圖畫，每天十幾張十幾張地存到相冊里；莫妮妮愛發(fā)她做的蛋糕照片，確實(shí)看著饞人，老張也經(jīng)常來點(diǎn)贊；唐不占感情豐富，隔幾天發(fā)一條唉聲嘆氣的狀態(tài)：“如果風(fēng)箏不能飛，和塑料紙有什么區(qū)別……”陳皮趕緊關(guān)掉了，點(diǎn)開下一個。

孫子涵的空間，好熱鬧！

他目瞪口呆地往下瀏覽。學(xué)校里最流行的笑話，明星現(xiàn)場照片，本月星座運(yùn)勢，作家新書消息，謠言，辟謠，大新聞，大事件，特大新聞，超級大事件。子涵還寫日志，但不是他自己的生活日記，是題目超級長的好友問卷。每一條狀態(tài)下面都有十多條評論，幾十個點(diǎn)贊，熱鬧得要命。

陳皮目眩神迷，無限羨慕。

他試發(fā)了兩條狀態(tài)。一天沒人理會，他又悄悄刪掉了，心里藏著一點(diǎn)尷尬，仿佛對空氣做了演講。

隔天，他又發(fā)了日志，最滿意的一篇作文，老師給打了85分的。

還是沒人來看。

陳皮開始焦躁起來。上哪兒去找好玩的東西發(fā)呢？他惱怒地想，吃一筷頭多寶魚，想一想，吃一筷頭炒刀豆。

媽媽問：“想啥呢？”

“在想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寫作文用！”陳皮脫口而出，又趕緊找正當(dāng)理由，“有十篇作文要寫。”

“那媽媽幫你想?！眿寢岊D時來勁了， “對了。今天去菜市場買菜的時候，遇到一個瘦巴巴的老頭，穿特大的雨靴，抬腿都費(fèi)勁。他到一個攤子，左碰碰，右碰碰，又到別的攤上去，攤主突然鬧起來，手伸過攤子捉住他說，偷東西有意思吧？老頭講，哪個偷你東西了？攤主說，你把靴子脫下來讓大家看看。老頭臉色可難看了，突然拼命抖著腿叫起痛，把一只靴子甩掉了。我們看得清清楚楚，靴子里十來只大蝦！那老頭真精啊，手在桶里攪一攪，蝦蹦出來，靴口一歪，掉進(jìn)去，誰都看不見。老頭為什么叫痛呢？大家猜，肯定是蝦太多，擠得不行，氣啊，都去夾他，夾得他痛死了！一跳，靴子跳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