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同也要與他相謀

焦陽

什么樣的愛人關系密不可分又甘之若飴？

這是三個女人在咖啡館聚會的情感議題，她們在愛情路上都找到了同路人，經歷過相識、相知、相戀，水到渠成走到了相守階段，既知相守比相愛更不易，所以上下求索。

第一個女人自信開口，有情感專家或磚家斷言，愛情的存活期只有十八個月，過期之后不是變質就是轉化，我正努力把自己變成他的家人、親人，像他父親望他成龍，學他母親照顧他起居吃喝，即便有一天他摸到我的手就像左手摸右手，不再心跳加速、蕩漾，可我已然成為他不可割棄的左膀右臂，血濃于水，打斷骨頭還連著筋。

第二個女人風情開口，聰明的女人與其坐等愛情褪色消逝，不如趁早保鮮愛情，這可是門技術活。我把買菜的錢用來買化妝品，把減肥當成終生事業，我跟他常常微信調情，周末去看午夜場電影，到酒吧里玩情人游戲，現如今的高科技保養產品滿天飛，我發誓永遠不會讓他看到我皺紋橫生、斑斑點點的蒼老樣子，男人找情人不就是為了逃開家里那個面目可憎、了無情趣的黃臉婆，我把自己修煉成最佳愛人兼情人，他就沒啥可折騰的。

第三個女人溫吞開口，我們做不了彼此的親人，他亂丟臭襪子我會發脾氣，我烤焦了雞翅他會沖我吹胡子瞪眼睛。我們也做不了情人，我一賣萌、發嗲他就渾身起雞皮疙瘩，他一噴古龍水我就懷疑他要外遇而大吵大鬧。我們性格不合大吵大鬧，不過是因為怕他媽知道了加重病情，怕我媽知道了上門不依不饒，才不得已不了了之。我們曾經在氣頭上沖對方撩出過N次過不下去要分手的咆哮，他咆哮完就翻片兒逗我笑，我懶得跟他斤斤計較，這才一路勉強走到現在。我曾違心地替他圓過謊，不得已掩護他的過失，心不甘情不愿地站到他那一邊，他為我也這么做過，這是我們唯一的共識。

第一個女人和第二個女人飛速交換了下眼神，她們在心里認定，第三個女人的愛情長久不了。

時光荏苒，一年后，三個女人再次相聚這家咖啡館。

第一個女人剛落座手機就來電，男人在電話里吼，我餓了，你趕緊回來做飯。女人一臉苦笑，她順利嫁了他，他也真拿她當親人使喚，衣來張口飯來伸手，除此之外，她幾乎見不到他的人影兒。她偶有抱怨，他不屑一顧，我多久才回去見我父母一面，跟他們一比你就知足吧。她懊悔自己當初把感情關系的基調定位為親人，他餓了累了才知道回家怎么看都像“探親”。

第二個女人的花容有些憔悴，不久前她剛抓獲男友的一場劈腿現行，男友先是誠惶誠恐請她原諒，保證再不犯這種愚蠢的下半身錯誤。未果，男友便倒打一耙，指責因為她自信地自居愛人兼情人之位，他才缺乏足夠的責任心約束自己，他跟外面的野花不過是順水推舟逢場作戲，他怎會料到后果如此嚴重。她撞南墻的心都有，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嘛。

第三個女人的包包里裝的是喜帖，看這場景她沒掏出來。她原本想跟女友分享上次聚會那個問題的答案—什么樣的愛人關系密不可分又甘之若飴？答案只有一個，做他的同謀，知曉對方的劣跡，接納彼此的丑陋，交換雙方的秘密，互相掩護共同進退，即便道不同，也要與他相謀，而他也如此。

愛情是什么，含在口中捧在手心的，那只是寵；踮腳仰望小心周延的，那只是疼；真正的愛，就是不講道理、沒了原則站在他這一邊，接納他的美與丑，維護他的好與壞。在歲月的順境和逆境中做一對生死拍檔，彼此掩護、共同進退、分享成功、分擔失敗，沒有你的協助，他孤掌難鳴，沒有他的陪伴，你事倍功半。這樣的同謀關系是勢均力敵的，是榮辱與共的，是無從分割、變質的。

最密不可分又甘之若飴的愛人關系不是做他尷尬的親人，從他的身邊人退居為他的身后人；不是做他糾結的情人，因為做情人越資深越難以轉正；而是一心一意做彼此的同謀，最好是一輩子的同謀，如此，想不愛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