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媒體Vice News浸入式新聞探析

劉蒙之　劉戰偉

摘要：為探討Vice News浸入式新聞的最新形態與操作手法，采用案例分析、文獻研究與文本研究相結合的方法進行研究。研究認為，以Vice News為代表的講故事的浸入式新聞報道讓報道者參與到新聞事件當中，并借助VR技術等呈現報道者對新聞事件的主觀體驗；Vice News紀實報道中的長視頻，以及高質量的文字、圖片等以主觀性視角將新聞事件的細節描寫和情感表露原生態、真實地呈現出來，給觀眾帶來沉浸感與在場感，吸引了大量年輕的“千禧一代”的關注參與，重建了傳統新聞報道的講故事傳統。

關鍵詞：浸入式新聞；Vice News；新聞客觀性；個人體驗；長視頻

在移動互聯網、大數據等技術的發展中，新聞業正在翻轉傳統新聞信息的篩選、采集、發布、傳播機制。當傳統新聞媒體在苦苦探尋傳統媒體的新媒體轉型時，互聯網已沖擊了傳統媒體內容生產、渠道傳播、商業模式、傳播介質、產業生態等，并產生了諸多變革型影響。互聯網技術進步對傳媒業帶來深刻的改變，或者說是顛覆式的變革。在這一變革中，如何創新新聞敘事方式，變革新聞制作機制，留住“千禧一代”的注意力，成為傳統媒體面對的問題。在這一過程中，新聞視頻網站Vice News為全球新聞媒體機構和工作者提供了借鑒。

一、浸入式新聞的體驗感

浸入式新聞是一種類似于新新聞主義運動著名代表剛左新聞主義的新聞風格。浸入式新聞強調新聞報道者參與或涉入到新聞事件當中，注重個人視角和個人浸入式體驗細節，最終的新聞產品往往關注的是報道者的體驗，而不是被報道者。浸入式新聞的操作核心是，報道者選擇一個報道主題，然后參與到事件當中并與事件主角融為一體。浸入式新聞的關注點在于報道者的具體經歷和體驗，允許報道者脫離傳統客觀報道要求，描寫外部事件的內部經驗。可以說，浸入式新聞的報道者完全能夠像一個觀光客一樣進入他人生活。在表達手法上，浸入式新聞注重體驗感覺，允許使用文學技巧來表達故事，激發讀者的情感共鳴和想象力。每一個浸入式新聞報道者提供給讀者的是“什么樣的感覺”，而不是“發生了什么”。因此，記者們選定一個報道主題，迫使自己的個人行為改變，即使他從來沒有經歷過。然后記者開始研究這一主題和情景，在恰當的時間為讀者報道該事件中自己的體驗和感受，似乎是讀者自己的體驗和感受。舉一個例子，如果一個記者要寫一個雙腿殘疾人的故事，呈現他們的生活狀態和感受，那么記者就需要體驗殘疾人的生活，將自己固定在輪椅上一段時間，體會殘疾人的觀點和情感。這是一個相對容易實行且沒有安全威脅的例子。在有些情況下，很多浸入式新聞存在安全風險，比如要報道警察或犯罪嫌疑人。某些主題也存在道德爭議甚至是違法的，比如要報道毒販或偷渡者的浸入式新聞，記者需要在更大程度上進人事件內部，給人一種更真實的感覺。

為了引起讀者的信任和注意力，浸入式新聞采取一些與傳統新聞不同的寫作風格，如深度報道、主觀性視角、細節和情感、文學技巧、戲劇性效果等。報道者參與到事件當中，并呈現其對事件的報道和體驗。其敘事結構注重記者從體驗中了解到什么以及個人感受，最終目的在于突破傳統的新聞報道，在新聞中展示生活而不是客觀主題。與一般新聞不同的是，浸入式新聞最大的特點是注重展現新聞的發展過程。盡管傳統新聞和浸入式新聞都以提供事實為目的，但浸入式新聞的寫作會使用戲劇性結構。作為一種新聞報道方式，浸入式新聞注重展現報道主題的體驗和情感。傳統新聞報道需要就記者堅持客觀性原則，不帶偏見地報道事實，而浸入式新聞的報道者可以設置靈活的時間，允許新聞時間自然發展。

二、Vice News浸入式新聞的特征

不管是在國內還是全球社會，傳統新聞媒體都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觀看電視的人越來越少。包括中央電視臺在內的新聞媒體由于各種因素無法全面提供年輕人喜歡觀看的內容。調查發現，85%的被調查者對目前的新聞感到不滿，而82%的人都想了解國際新聞。另一方面，年輕人的新聞消費模式也與其父母大不相同。這表明，年輕人對傳統媒體提供的內容并不滿意。國際新聞和時下熱點的確是他們的興趣所在，但目前市場上并沒有能完全滿足這種需求的視頻產品。Vice新聞頻道一經推出，打破了這一僵局。它以更加吸引讀者的浸入式新聞形式將內容呈現在不同平臺上。一位Vice新聞頻道的用戶坦言“對于任何習慣了現在大眾媒體模式化新聞的人來說，在那24小時無間斷缺乏個性枯燥無聊的重復播報對比下，很難不被Vice鮮活而且第一手的新聞所打動。”

Vice新聞頻道起源于20世紀90年代中期的蒙特利爾，是一家名叫《蒙特利爾之聲》的免費雜志，旨在全方位介紹蒙特利爾的所有文化活動。成立于2013年12月的Vice新聞頻道有超過100多名報道記者和編輯人員分布在紐約、多倫多、倫敦、柏林、墨西哥城、圣保羅、洛杉磯、伊斯坦布爾、莫斯科、北京和喀布爾等全世界35個地方。Vice新聞頻道的成立讓Vice成為一個真正的新聞媒體。Vice News將每日生產新聞紀錄片發布在其官方網站和客戶端以及YouTube等視頻網站的時事頻道。自成立以來，Vice News先后出品了很多精品新聞視頻，它們包括《俄羅斯在烏克蘭的軍事干預》《伊拉克內戰》《巴以沖突》《西撒哈拉沖突》《為美軍工作阿富汗翻譯為獲取簽證的斗爭》《美國薩利納斯山谷州立監獄危機》《巴西抗議世界杯》《委內瑞拉的反政府抗議活動》《伊斯蘭國家擴張》《敘利亞內戰》《美國警察部隊的軍事化和中美洲難民街頭幫派在美國監獄組織穿越美國邊境》《全球變暖下南極冰川的融化的證據》和《俄軍事力量的斯堪的納維亞人協助美國軍隊》等。創始人蘇羅什·阿爾維表示他們想要寫一些與眾不同的東西——“我們想要近距離觀察毒品交易的現場。還有，與其以旁觀者的角度寫一個妓女的故事，我們更希望找一個妓女來給我們寫故事。”Vice新聞頻道曾拍攝了5段ISIS視頻放在YouTube上，目前觀看量已經達到了750萬次。

（一）“VR+新聞”呈現浸入式新聞身臨其境之感

浸入式新聞是指一種能讓觀眾獲得新聞故事中描述的事件或情形的第一人稱體驗的新聞生產形式。其基礎思想是讓參與者成為一個在場者的數字化身，并以其第一人稱視角（或者第三人稱視角等）進入一個虛擬重現的新聞故事劇情場景。浸入式新聞最主要目的是讓觀眾化身為新聞事件現場的“目擊者”而不僅僅是新聞的“觀望者”。觀眾在觀看浸入式新聞的過程中擁有自由視線360度全景體驗，虛擬環境與體感、運動追蹤設備的加入賦予了觀眾運動自由與交互自由的體驗。這種突破不僅將帶來前所未有的沉浸感與在場感，而且能夠豐富新聞報道內容。

虛擬現實（Virtual Reality，以下簡稱VR）技術對新聞業講新聞故事的方式所產生的影響日漸明顯。Vice新聞頻道的克里斯·米爾克和斯派克·瓊茲在2015年12月用VR技術對紐約百萬人大游行進行了報道，這次游行是人們為了抗議被警察殺害的埃里克·加納和邁克·布朗以及這兩個案例中大陪審團的審判決定。Vice新聞頻道的報道使用了全視角攝像系統，跟隨記者愛麗絲·斯派瑞的腳步穿行在游行中，讓人能以浸入式的視角置身于行動的最中央，完全浸入在新聞現場。Vice新聞頻道讓這一報道不僅僅成為有關周圍環境的被動體驗，這種與我們見過的早期浸入式演示視頻相比，引導性的新聞報道使用戶浸入到該環境中，將浸入式體驗又推進了一步。新聞、視覺藝術與前沿科技的深度融合是浸入式新聞的核心競爭力所在。

（二）浸入式與原生態呈現

在報道形式上，Vice新聞頻道大量采取了第一人稱視角的浸入式新聞，利用高質量的文字、圖片、視頻、VR技術等來實現浸入式報道。除去Vice新聞頻道的官方新聞網站和APP之外，還有全天播放的電視Viceland，專注于新聞領域的Vice News。在報道內容方面，Vice新聞頻道目前在其官方主頁設置的類別包括觀看、分類、圖片、雜志、話題。其中觀看板塊集中了全部視頻，分類板塊下有新聞、音樂、時尚、旅行、體育、科技、美食等。他們關注打擊恐怖主義、應對氣候變化和關注少數群體等全球性議題，他們采用的“非說教、不裝、個人視角”的語言風格將自己與充斥著精英主義的西方傳統主流媒體區分開來。

不同于傳統新聞強調在采訪和寫作過程中嚴禁個人主觀視角與態度的方式和用詞，Vice News的浸入式新聞強調個人體驗，采取與傳統新聞不同的寫作風格。我們通過Vice News的新聞標題可以了解其浸入式新聞風格，如《我和一個在法國做雇傭兵的中國人聊了聊他的生活》《我們問了幾個毒販是如何向家人隱瞞他們的職業的》《我被王欣催眠后，跟她繼續聊了聊催眠技術和潛意識》等，其新聞標題有很多“我”的主觀性視角，文字和視頻新聞有很多細節描寫和情感表露。Vice News注重報道者參與到事件當中，并呈現其對事件的報道和體驗。其敘事結構中注重記者從體驗中了解到什么以及個人感受，最終目的在于突破傳統的新聞報道，在新聞中展示生活而不是客觀主題。在當下媒介變革的大時代下，新聞業界逐漸形成了“年輕人不愿看新聞、更不愿做新聞”的共識，認為“嚴肅新聞死于年輕人，年輕人只需要娛樂節目”。Vice新聞頻道以其浸入式新聞消解了這些迷思，為嚴肅新聞打開了一扇希望之門。他們的用戶既是其內容的消費者，也是最好的傳播者。Vice新聞頻道推出的媒介產品不僅產生了巨大的市場效益，還引導年輕人關注公共事務、進入主流社會。

（三）長視頻深度報道模式

新聞視頻化已成為新聞報道形式發展的趨勢，國際國內多家頂級媒體的動作顯示，短視頻將是下一個新聞報道高地。然而，Vice News卻不走尋常路，其制作發布的新聞節目時常均是30分鐘左右的長篇新聞紀實報道，并且一直能夠獲得較高的視頻播放量。長篇新聞紀實報道是Vice新聞頻道一貫的優勢，從2012年開始，Vice新聞頻道就開始推出兩條長視頻，至此長視頻新聞節目成為Vice新聞頻道的競爭優勢。長達30多分鐘的視頻要做到吸引人一直觀看，必須以優質內容作為基本保證。不同于傳統媒體經過精心策劃和精心剪輯的片段式疊加新聞視頻，Vice News發布的新聞視頻形式其實更像紀錄片或者說是視頻直播，脫離傳統一板一眼的正式采訪，報道者拿著攝像機在新聞現場從頭到尾拍攝30分鐘，中間基本沒有剪輯，以原生態形式呈獻給用戶。近年來，Vice新聞頻道先后派出記者深入到“伊斯蘭國”（ISIS）、東非叛軍等“神秘組織”的內部，中東敘利亞、巴西里約時裝周等地拍攝了揭示其內幕的新聞紀錄片，獲得了新聞業界的廣泛好評。

Vice News的新聞類別與傳統媒體報道截然不同。Vice News不僅有現場視頻和采訪，比如2015年4月19日的《一級方程式賽車海灣航空巴林大獎賽觸發人權抗議》的4分30秒報道，還有題為《反抗從未離開——巴林：難以忽視的起義》的長達30分鐘的專題報道。正如其網站推廣語所言：“向你傳遞你想知道任何的新聞，而傳統媒體甚至都不敢告訴你這些事情。”現在很多新聞工作者認為年輕人不關心新聞，但是Vice新聞頻道給了他們有力的回擊。正是年輕人的關注成就了Vice新聞頻道跨越式的發展，也證明了年輕人不僅關注新聞，而且其關注視野更加全球化、多元化，更加具有深度和廣度。同時，Vice News和skype進一步擴展用戶在該新聞播報平臺的權限，以此來吸引更多的年輕用戶。讀者可以通過Skype錄制表達對某條新聞觀點的視頻，并能發送到目標新聞源下。如果某些視頻極富有播報價值，Vice News還可能會將其推送到平臺的直播節目中。

三、浸入式新聞的真實性

新聞敘事學認為，新聞敘事是新聞話語對新聞事實的建構，而不是對所謂先在的、原初的客觀事實的重構。新聞話語通過詞語選擇、句式選擇及敘事視角選擇等方式把新聞事實敘述和建構起來。這就是所謂的“新聞話語的事實建構”。在“千禧一代”看來，傳統主流媒體提供的大都是號稱所謂客觀平衡、實則被精心包裝和過濾過的故事，而浸入式新聞所呈現出的原生態更接近真實，因而更有說服力。Vice News的歐盟區交流與戰略主管Miller說：“Vice發布的每一個故事都必須真實。如果做到了真實，又能呈現有趣的敘事，就一定會有非常好的結果。”在傳統新聞觀念看來，“客觀性”應該是新聞報道遵循的首要原則，任何添加報道者個人視角或觀點的報道，都是失之精確和公正的。然而，在一個被各種政治與經濟利益所主導的現世聯盟體系中，何為精確和公正？湯普森認為，一個但凡有點良心的書寫者，必須能有看到真相的勇氣，更需要有在云遮霧繞的現實中甄別謊言的銳眼，而照此寫下的新聞也就“永遠不可能做到真正的客觀”。正如德國哲學學者沃爾夫岡·韋爾施所言，由于電子媒介的發展，真實性看起來變得很脆弱，“虛擬性上升為當前新的、有力的主角……‘虛擬實在的說法就是對這一過程的一個矛盾修辭法……一個新的對真實性——所謂真實的‘真實性——的渴求正在形成”。

新聞的客觀性，可以簡單概括為新聞報道中每一個具體事實必須符合客觀實際，也可以理解為態度上的不偏、不倚、公正、無私。西方的新聞專業主義理念認為在報道新聞時，記者應該秉持一種形式上的公平、平衡的態度。馬克思把這種方式概括為“根據事實來描寫事實”。恩格斯則進一步提出了這種報道方式的基本原則，就是你可以有你的觀點，但是你要根據事實來描述事實。Vice新聞頻道的浸入式新聞有意識地顛覆傳統新聞價值理念——“真實的個人體驗，個人視角。足夠個人，足夠主觀。也許你會覺得這么做不善良，或者有悖傳統的新聞準則，但誰規定新聞準則就必須是客觀的、善良的呢？”Vice新聞頻道力圖建立起不同于傳統主流媒體的一種“反文化”，在新聞領域也不例外。Vice新聞頻道倡導的浸入式報道就是記者深入新聞現場，讓對方在毫無戒備的狀態下展現最真實的自己。記者則會手持攝像機，以第一視角觀察、記錄所見所聞，在后期呈現方式上，少用甚至不用剪輯。Vice新聞頻道全球新聞總監安迪·卡博這樣描述能夠吸引“千禧一代”用戶的新聞文化：“買一臺攝像機，到一個從來沒有人去過的地方，拍下那里發生的事情，回來向我們展示你都看到了什么。”Vice新聞頻道倡導的浸入式新聞模式正是這種樸素新聞理念的體現。

四、結語

即使在注意力高度稀缺的新聞業，以Vice News為代表的浸入式新聞取得令人羨慕的成功，贏得了“千禧一代”的認可。在移動互聯網、大數據等技術的發展中，新聞業正在翻轉傳統新聞信息的篩選、采集、發布、傳播機制。擅長浸入式新聞的Vice News將青年人拉回新聞面前，并成為推動新聞業創新的主力軍，被稱為“千禧一代的CNN”。Vice News注重了解認識自己的受眾，一種新的注重個人感受和體驗的新聞風格——浸入式新聞贏得“千禧一代”的認可，是新聞業“內容為王”的箴言的絕好注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