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言竹語（組詩）

●盤妙彬

風言竹語（組詩）

●盤妙彬

我不在場，在不丹

靜靜的紅楓樹下

小國家不丹

不是我而好像是小國家不丹

不丹寧靜，自然，人心有道

大云山靜靜的紅楓樹下

坐著的不是我而好像是小國家不丹

紅楓樹偶爾落一葉，很久又落一葉

不丹一葉，我一葉，就這樣落著

山區蒼茫，住著菩薩

落山風翻起木葉的白

白是綠的反面現在朝上，一直到江邊，反復成波浪

一只黑色的船上

跑過黑色的火車

一堆堆的山頭散發時間的氣味

一朵行云下面

父和子修屋頂

菩薩住的屋子在山頂上，落山風從江邊返回，

向上，向上

吹動四只檐角上升

一棵全身潔白的山楂樹

在旁邊看著，它眼中流露出膽怯，時光過得快

聽不到流水聲，一只黑船又從白處出來

蒼茫山區

一共三個人，父子和菩薩

塵埃之肯定

寺院的身體

我看到的時候很空，很靜，肯定沒有煩惱

時間有形到無形

一個老尼坐在走廊上打瞌睡

她的影子是她的房子

與寺院形式接近，內在趨于一致

老尼和她的睡很自在

肯定沒有煩惱，午后的陽光斜過她

光線里浮著塵埃

大門敞開，向著山水和人世

多少人會明白

一個人的影子其實就是自己的寺院

空之中，靜之中，沒有煩惱之中

是肯定的塵埃

寫自己的名字

西鄉塘郊外

連片種植的格桑花開了

田頭的牌子寫著

花錢可以領養一塊，寫自己的名字

領養的田地

也可以種自己喜愛的蘿卜青菜

田園公司安排人員打理

周末或假日一家人從城里出來

走走看看，免費采摘

這塊花田或菜園，寫自己的名字

人們紛紛談論

心中圈起一道籬笆

我沒有錢

抬頭看天，天空無云，藍得很干凈

我領養了一個遠方，寫自己的名字

愛江山的理由

竹林跟著河水一起彎曲

當然，一段風是彎的

飛奔而下的雄壯山脈

埋頭在河邊飲水

我看到一群馬匹，幾只虎豹

它們與流水構成圖畫

是我愛江山的理由

源頭的深山發現了礦

挖礦和洗礦的水變成了錢，水不是水了

河邊浣衣成為過去

但我記得一只豹子看到的少女

河不是河了

風還是風，一段婀娜，一段彎曲

一段在浣衣少女的身上

我記得河水可以浣衣的時候

一只豹子看到的少女

是哪個門，在多少年前

河畔上兔子埋頭吃草

我走近它

一驚，它走了，我看到春天一縱即逝

無從記起

我是從哪個門走出來的，兔子在吃草

現在已找到一個門

能讓我走出來，多少年前那樣

開門看到青草地的不少

開門看到白羊的很多

但不是我走出來的哪個門，在多少年前

我是從哪個門走出來的

兔子在吃草，我走近它，在多少年前

兔子走了

再沒有發生春天的故事

風語與竹語

整個下午我在聽風語

整個下午我在聽竹語

整個下午我在看風在竹子上跳舞

在河畔，在田邊，在坡上

竹在風中跳舞，踮起腳尖，昂首，彎腰

一座海洋跳了出來

我一個人坐在家門口一個下午

一個中年人的態度出來

鐵會長大，鐵已經長大

這塊鐵

在云貴高原是一滴泉水，那時

它小，懷抱白云

風中與格?；ㄒ黄鸨寂?/p>

一滴泉水和別的泉水一起離開泉水

它慢慢長大

江河向下路上它不斷加入高山和石頭

又加入水壩和哭聲

經過一座古寺門前轉個彎，鞠個躬

如此日落日出，如此，它長大

它有了苦澀，不再甜

它穿上從人類身上脫下來的臟

自己又洗不干凈自己

它終于變得沉穩或沉重，長成了鐵

傍晚下班路上

我默默目送西江上的落日穿過鐵

回到云貴高原

我想回到一滴泉水，但是鐵

一次次不講理